一盘红彤彤的炭火,放在室中央,使室内温暖适人。
室内很清雅,陈设古朴,最显眼的是那张床,床幔高挑着,床上仰躺着一位中年人,形容瘦削,修眉朗目。此时这人正双眉紧蹙,似若有所思。
“吱呀”一声门响,有一艳装少女飘进雅室,带进一股寒风。
她笑吟吟望着床上的中年人,轻启丹唇道:“爹,您醒了?今日觉得好些了么?”
说着,来到床畔,掖了掖被角,又笑道:“爹,你要不要吃些什么呀?”
中年人展颜笑道:“爹觉得好多了,再躺两天就能下床了。婵娟,你良哥哥呢?”
艳装少女笑道:“他还在练剑呢。”
叫婵娟的姑娘在床畔坐下,又道,“爹呀,我适才也去看良哥哥练剑了。你说……我飞哥哥有没有良哥哥剑法高呀?”
说着,粉面略略一红,娇羞地补充道:“爹呀,你怎么那样看我呀!我说的飞哥哥是您经常提及过的冷云飞哥哥呀!”
中年人笑道:“你整天把‘飞哥哥’挂在嘴上,瞧你!等爹的伤痊愈了就去把他找来让你见一见。谁让上次他到庄里来你不在呢?要是在庄里不早就看见他了?”
艳装少女笑盈盈道:“谁知道他来呀?我也不能整天在庄里等他不出去玩呀!
“爹呀,你说他是武林中不可多得的人才,他真的很有本事么?听碧荷说他长得好美好美呀,是真的么,爹。”
中年人笑道:“美不美那只是一个人的外表。看人交朋友,不能认貌取人,要看内心。婵娟,爹有一个想法,一直想跟你说,你今年也十九岁了……”
艳装少女闻言登时满面绯红,截声娇喊一声:“爹呀,你不要说嘛!”
她握住中年人的一只手,又道:“爹,我不要听嘛!你再说我就走了。”
樱唇微呶,俏丽妩媚,楚楚可人,独具风韵,少女怀春时,是人间最美的一朵花……
中年人微微一笑,道:“婵娟,你知道爹要说什么,爹是想说……爹想喝点东西,你快去给爹端来,顺便把你良哥哥喊来……”
艳装少女嫣然一笑,道:“爹!你取笑人家……我不理你了。”
说着,站起身笑道:“爹,你等着我去给你端碗莲子汤来。”
说完转身,美滋滋出了门去……
室门关上了,床上的中年人望着女儿的倩影消失,喃喃自语道:“这丫头,她怕是早就同意了……”
又是室门一声轻响,门外走进一紫衣公子,眉清目秀,身材适中,举止斯文,腰上佩着一把木剑。
进了屋,紫衣公子随手关门,朝床上的中年人朗声笑道:“萧大侠,你找我?可觉得身上好些了么?”
床上躺着的是四海庄庄主圣手神剑萧秋寒,江湖有口皆碑的一代大侠。
走进屋来的是“神州一剑”方玉良,乃是剑魔灵霄尊者的三徒弟,前些天护送萧秋寒从天龙庄回来,在庄为客,尚未归去。
自从在天台山神州剑会上结识萧秋寒,便为其侠义热肠和高尚人品所折服,一见如故,成了莫逆至交。
适才出去的艳装少女,乃是萧秋寒唯一爱女萧婵娟,冰雪聪明,貌美绝尘。
此刻,萧秋寒见方玉良走进,展颜一笑,他挪动伤躯,靠坐床头,道:“婵娟看见你了?来,玉良,快搬椅坐下。”
方玉良搬了一把椅子坐近萧秋寒,笑道:
“婵娟见你好转很高兴,张罗着去端莲子汤了。”
萧秋寒笑道:“其实我想她心里还为另一件事高兴……”
方玉良一怔,脱口笑道:“另一件事?什么事呀,萧大侠不妨说出来让区区也高兴高兴啊!”
边说边捡了两块炭放进屋中央的盆里。
萧秋寒道:“玉良,你可知我让你来四海庄所为何事?”
方玉良笑道:“大侠让区区来庄不过是切磋剑道,论剑谈交,以剑会友,尽交友之道。还有别的事?”
萧秋寒道:“其实,我让你来本来就是为了论剑谈交,彼此尽兴。而你来后,我伤病卧榻,没事时,辗转反侧,竟偶生一念……”
方玉良微微一怔,欲言又止,似有所悟……
萧秋寒接口道:“我想,如你不嫌,我想……将小女婵娟许配予你为妻……”
“这……”方玉良霍地起身,玉面泛红,赧然一笑,又慢慢坐下,“这太突然了。”说着垂下头去,……
萧秋寒道:“小女自幼失母,我一直视她如掌上明珠……我一直在想,江湖风波险,一旦我有一天忍恨黄泉,抛下她一个弱女子,如何面立江湖?
“还是为她选个合适的人婚配了,身边有人了,也好多个照顾,增些爱心……第一个我便想到了你。
“玉良,你不必为难,如同意这事算这么定下,如不同意,算我随便说说罢了……”
方玉良抬眼望着萧秋寒嗫嚅道:“只是区区艺薄德寡,恐有负大侠重托。且令爱聪明绝顶,美貌绝伦,区区也自知不配。”
萧秋寒道:“玉良,你过谦了。婵娟很不懂事,武功又一般,你身为‘神州一剑’若能不嫌弃她,也算是她的荣幸了。”
方玉良道:“那婵娟她可同意?”
萧秋寒笑道:“适才,我说她高兴的,怕是就为了这事……我刚刚说个头,她就显出高兴的样子,拦着不让我说!唉,女孩儿家!玉良,我猜她心中十有八九也是乐意的!”
方玉良正欲开口,门“吱呀”一响,萧婵娟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莲子汤走进来,一进屋便娇声道:“爹,你快趁热喝吧。”
说着走到床畔,将莲子汤递给萧秋寒。
方玉良见了,下意识垂下头去。
萧秋寒见状笑道:“玉良,你去前院看有什么事没有,有事代我处理一下。我和娟儿有几句话说。”
方玉良会意,应了一声,出了门去,把屋门关好。
萧婵娟在方玉良的椅子上坐下,望着萧秋寒,疑惑地道:“爹,良哥哥神色有些不对,出了什么事么?”
萧秋寒呷了口莲子汤,笑道:“好事!娟儿,爹就要了却平生第一心愿了。”
萧婵娟笑道:“看爹高兴的,一定是件大好事了?”
萧秋寒将碗中莲子汤一口喝净,把碗递给萧婵娟,笑道:“不是大好事,是大喜事!爹适才和你良哥哥说了,他也同意……”
萧婵娟如坠五里雾中,脱口道:“良哥哥同意什么事呀?爹,你倒把我搞糊涂了!”
萧秋寒仰面笑道:“傻丫头,还非等爹说破呀!你装得还怪像的呢?爹告诉你,适才爹和你良哥哥说了要把你许配给他为妻,他同意了。哈哈!”
“啪!”萧婵娟手中的碗失手掉在地上……
萧秋寒一怔,望着萧婵娟,惊异地道:“娟儿,你……?”
萧婵娟眼中噙着晶莹的泪水,一字一吐地道:“爹,女儿的终身大事你也不和我商量一下就私自做主了?”
萧秋寒愕然道:“娟儿,你不同意?可是你分明很高兴么!”
萧婵娟垂下头去,幽幽叹道:“女儿几时同意了?”
萧秋寒微喟道:“娟儿,爹其实也是为了你好。你想想,爹仗剑走江湖,经难历险,要是有一天真的回不来,还有谁疼你爱你?”
萧婵娟倏地抬起头,注视着萧秋寒,双眸中又迸射出缕缕异彩,道:“爹,若是你真的有一天回不来,我就去找一个人!”
萧秋寒一怔,脱口道:“去找一个人?谁呀?”
萧婵娟娇羞地一笑,道:“就是你常说的那个人呗!”
萧秋寒茫然道:“我常说的那个人?他……”
萧婵娟又急又羞地一跺脚,娇声道:“哎呀!爹,你怎么忘了?那个人就是飞哥哥呀!”
萧秋寒脱口道:“冷云飞?”
萧婵娟嫣然笑道:“对呀!你不说他是江湖中不可多得的人才么?他一定会照顾我的!爹,你说呢?”
萧秋寒又能说什么?
女儿的心中已经有了人,有了一个他经常夸赞的、武林中不可多得的人!
他知道自己理解错了,女儿钟情的是冷云飞,是那个她挂在嘴边上的“飞哥哥”,而不是自己为她物色的方玉良……
萧秋寒微喟一声,笑了笑,道:“好,好。娟儿,等爹的伤好后就领你去找他。你高兴吗?”
萧婵娟听后,立时站起身,扑到萧秋寒面前,撒娇地握住父亲的手,摇着笑道:
“爹,你真好……你的伤什么时候好呀?”
萧秋寒笑道:“看把你乐的!没羞!爹的伤十年八年好不了……”
萧婵娟佯装生气的呶嘴道:“爹,你又取笑人家了……”
萧秋寒笑道:“娟儿,爹是和你开玩笑,爹的伤很快就好!只是要找到你飞哥哥也得有耐性,他游踪不定,遍走江湖,正日夜为武林安宁奔波……”
萧婵娟立时显出沮丧的神色,轻叹道:“那怎么办啊!他……”
正说到这里,室门一响,走进两个人来。
前面的正是方玉良。
走进屋,笑着对床上的萧秋寒道:“萧大侠,冷公子来看望您了!”
说着闪身出出身后的粉麒麟冷云飞。
冷云飞身形一露,萧秋寒喜道:“真是你!我和娟儿正在说你呢!你却来了!”
冷云飞近前躬身施礼,朗声笑道:“小可听到你们在说我,是以便赶来了。萧大侠,伤势好些了么?”
萧秋寒正欲说话,萧婵娟娇羞地瞥了冷云飞一眼,粉面红扑扑的,手也不知道往哪儿放了,掩饰地道:“你,你的耳朵真长!”
萧秋寒和冷云飞都笑起来。萧秋寒笑呵呵道:“看,婵娟她倒当真了!”
转对冷云飞笑道:“小女婵娟,一十九岁,还很不懂事……”
萧婵娟越发娇羞可人,低声驳了一句:“谁不懂事了!”
说着又觉失态,便急道:“爹,你和飞哥哥他们说话吧,我到厨下告诉准备酒席!”
说完,又瞥了一眼冷云飞,像只小蝴蝶飞出门去……
门外是她的春天……
见萧婵娟飘出屋去,萧秋寒笑着示意让冷云飞和方玉良落座,道:“冷公子,你是从哪里来呀?九美的事办得怎样了?忽忽间已过数日,你又受不少累吧!
“诛除九美维护武林道义,武林众苍生都会记得你的。”
冷云飞笑道:“奉师命,承蒙正宗七派信赖,小可愿尽微薄之力,本不足道。
“现在从缚虎镇来,欲去青云府追杀一女,因途中遇李逍遥前辈托我把一丸‘乾坤丹’予你,他知你伤势未愈,一直挂怀!”
说着,从内衣中摇出小瓷瓶,递给萧秋寒,萧秋寒接过笑道:“难得这位风尘老人一片热肠!”
说着,启开瓷瓶,倒出丸药,又笑道:“我也恨不能一时伤好,为武林尽力。都说这‘乾坤丸’乃药中珍品,但愿能使我早日痊愈,也不负李前辈一片好心!”
说完,将丸药除了蜡衣,放进嘴里咽下。
冷云飞一旁笑道:“李前辈弹剑戏风尘,高歌走江湖,自在逍遥,不愧是一位异人。他曾多次指点迷津,助我追杀九美!”
萧秋寒笑道:“武林若多些此老,必安宁无事!”
方玉良也展颜笑道:“家师也曾多次提及此老,只恨缘薄,从未晤面,日后得见,定好自交结。”
遂转对冷云飞道:“适才进庄我见你所乘坐骑,很像杜锐杜大侠的黄骠马……”
冷云飞道:“正是杜大侠的黄骠马……方兄见过杜大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