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不是接到苏筱凤的电话,苏筱冉不会知道她被龙枭追杀的事,更不知道,她已经和裴少寒达成了某种协议。
“嫂子,您这是?”
苏筱冉在病房前被两名男子拦住,虽然她不认识那两名男子,可听他们的称呼,便知是裴少寒的人,心里微怔间,淡淡吐口:
“我是来看苏筱凤的。”
闻言,那两人面上同时露出为难之色,苏筱冉眸色一沉,蹙眉道:“难道裴少寒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不成。”
“没,嫂子,不是这样的,只是……”
两人交换了个眼神,其中一人立即解释,见苏筱冉面色清冷,心头不由得打起鼓来,若是惹怒了嫂子,怕是老大会剥了他们的皮。
“不是这样,那就让开,我要见苏筱凤。”
苏筱冉清冷的声音自有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那两人犹豫了下,终究还是点头说了声好,然后恭敬的拧开房门:
“嫂子,请进!”
苏筱凤住的还是高级病房,走进病房,便看见窗前的小桌上插着一束鲜艳的玫瑰花,娇艳欲滴,艳丽之极,原来只有消毒水味的病房里渗进一丝淡淡地玫瑰花香,与之成鲜明对比的,是病床上苏筱凤那张几处青紫的脸孔。
“找我来有什么事?”
苏筱冉眸底划过一抹怜悯,目光自她浑身扫过,受伤的不只是脸,还有手,以及腿,看来是被人打的,苏筱凤会得罪的人,无非龙枭,可她此时此刻,却由裴少寒保护着。
心里丝丝疑惑泛开,面上却一片淡然,语气亦是平静。
细细一看,换了面孔的苏筱凤依旧不改她那傲慢神色,眼底流露出一丝嫉妒,目光在苏筱冉腹停落,傲慢的说:
“苏筱冉,我要你离开裴少寒。”
苏筱冉眸底划过一抹深色,继而唇角一勾,优雅踱步过去,在她床前沙发上坐下,沉静淡然的看着脸部受伤,很是滑稽的她。
“你应该和裴少寒谈这个问题。”
她回答得漫不经心,似乎一点也不在乎那个男人,可她淡定从容却刺激着苏筱凤的嫉妒,怒意瞬间染上脸庞,那双熟悉的眼底迸出凌厉之色,恼怒地说:
“苏筱冉,我是看在苏家只剩你我的份上,我才愿意收起对你的恨意,只要你愿意离开裴少寒,我便帮助他除掉龙枭,否则,死的人一定是他。”
一抹痛意不经意划过心田,苏筱冉眸色骤然一紧,与苏筱凤相对的眼神也瞬间冷沉下来,暗忖她话语里的肯定语气,不知不觉,脱口问出:
“你为何那么肯定,死的人会是他,这不是你所希望的吗,你对他的恨应该不比我少才对啊。”
“呵呵,苏筱冉,你说得对,我恨不得吃了裴少寒的肉,喝了他血,但是,我比你更爱他,只要他愿意,我可以不计前嫌,一心一意的爱他到死,但你不能,你忘不了大哥的死,忘不了裴少寒对你的欺骗,你知道我为什么要让尤琳琳染上毒瘾,让她像大哥当年那样死去吗?”
苏筱凤双眸染上浓浓的恨意,声音尖锐刻薄,那阴冷的笑声泛着丝丝寒意分外寒碜,苏筱冉心里莫名泛起一丝凉意,想到那天报纸上报道的有关尤琳琳的死因,但裴少寒却只字不提……
手心隐约渗进湿意,她微微抿唇,压下心里的酸楚之意,努力让自己保持平静,她来的时候就知道苏筱凤一定没有好事,做好了心理准备的。
她并不是只恨尤琳琳,为苏易泽报仇也并不单纯,她对她的恨并不比尤琳琳少,只是她报复的方法不同罢了,就如当年裴少寒的报复一样,选择了心里折磨。
“苏筱冉,你真的能忘记当年大哥的死,和裴少寒重新开始?”
苏筱凤字字透着嘲讽,一脸不屑的看着苏筱冉,见她轻抿唇瓣,眉眼清冷,又继续说道:
“就算你不在乎苏易泽那个笨蛋,那你总该在乎你母亲吧!”
母亲?
苏筱冉身子微微一颤,面上泛起一丝苍白之色,清凉的眸子乍现一丝凌厉,这让她想起了那雨夜,她母亲的墓碑被毁一事,声音也蓦然冷寒:
“苏筱凤,你没有资格提我妈妈的事,如果你再敢对我妈妈的墓碑动什么手脚,那我决不会再像当年一样放过你。”
“哈哈,你妈妈根本没死,你却笨得每年去祭拜别人的骨灰,苏筱冉,你真是我见过最愚蠢的女人。”
苏筱凤尖锐的笑声响在病房每一个角落,下一秒,病房的门被打开,苏筱冉抬眸看向门口,冷声吩咐:“你们在两米之外守着,不要来打扰我们谈话。”
“是,嫂子!”
房门再次被关上,苏筱冉心里惊涛骇浪般,再也坐不住的从沙发上站起身,两步走到病床前,眸色深锐凌厉的盯着苏筱凤,努力用平静的声音问:
“苏筱凤,你这话什么意思?”
她说她妈妈没死,她凭什么这样说,苏筱冉想看清苏筱凤那双写满嘲讽的眼里到底隐藏着怎样的秘密,难道,她妈妈真的没死,不,当年…
苏筱冉拧紧了眉,努力回想,可是,当年的记忆根本只是一个模糊的景象,她印象最深的那一幕也随着时间的流逝而变得模糊,只有她妈妈救下那个小男孩和那个女人的情景,然后……
然后只是一地的鲜血,后面的她便记不得了……再后来,她被苏成南找到,他告诉她,她妈妈死了,她便哭着喊着要见妈妈,最后……便有了那个墓碑。
如果她妈妈没死,如果,只是如果!
心里翻腾的情绪如巨浪拍岸般,让她呼吸变得困难,如果她妈妈没死,那墓碑里的骨灰又是谁的,如果妈妈没死,那她现在又在哪里?
无数个疑问钻入脑海,苏筱冉面色苍白的盯着苏筱凤,厉声质问:
“你说的是真的,你是骗我的对不对,你为了得到裴少寒,不惜骗我,说我妈妈没死,怎么可能,当年,爸爸说我妈妈死了的,你有什么证据?”
苏筱凤一脸冷笑,十分满意苏筱冉这样失控的情绪,她一直最讨厌的就是她那一脸淡定的模样,仿佛什么事情都不在乎,当然,她知道,目前只有糖糖能让她在乎。
但现在……
她轻笑出声,当年的事,她也不清楚,但是,那个女人是苏筱冉的母亲,却是千真万确的,她敢肯定。
“你先答应我,离开裴少寒,我便告诉你,你母亲的下落。”
苏筱凤的目的很明确,只有裴少寒。
苏筱冉抿唇不语,只是眸色锐利的盯着她,后者一脸嘲讽,毫不在意,这让苏筱冉的心绪一点点变得绪乱,说不出是激动,还是不安。
她一直都以为自己妈妈死了,可现在,眼前这个女人突然说她妈妈没死,她无法不震惊,可震惊过后,却是一种莫名的不安,心像是被一只无形大手紧紧揪着。
努力想回忆起当年的画面,可是,她如何回忆都得不到答案,她的记忆不过是残存的梦境,那时的她不过三岁,哪里能记忆那么完整。
“苏筱冉,你想清楚了,是要你妈妈,还是要裴少寒,还有,这是我们之间的秘密,你不能告诉裴少寒。”
微微一顿,她又凉凉的补充一句:“如果你不想看着他死的话!”
苏筱冉脸色变了几变,那样的苏筱凤让她看不清也猜不透,心思速转间,她突然想到了什么,身形微微一晃,小脸涮得变得惨白。
见状,苏筱凤笑得更加得意,讥讽的说:“苏筱冉,你是不是猜到了,你一向都那么聪明,你应该猜得到,你妈妈当年没死会在哪里的对吗?”
“不,不会的。”
苏筱冉抬手捂着心口,呼吸急促而慌乱,脸色惨白如纸,心里默念着:不可能,不可能……
她绝对不相信,然而,苏筱凤笑得那样得意,尖锐的笑声溢满一室,她心里像是被巨石压着,无法呼吸。
“怎么不会,你自己回去想想吧,想清楚了再和我联系,不过,记着我的话,不要告诉裴少寒,你再不走,裴少寒肯定就来了,看到你这副苍白如鬼的模样,他肯定会追问的。”
苏筱凤很“善意”的提醒,看到苏筱冉那茫然惊愕的模样,她身上的伤似乎也不疼了。
苏筱冉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离开病房的,脑子里不断回放着苏筱凤尖锐的笑,和那些话语,一遍一遍,挥之不去。
裴少寒那两个手下见她面色惨白,神色恍惚的出来,也被吓了一跳,提出送她下楼,却被她拒绝,刚走到电梯门口,她还未抬手,电梯门便在她眼前打开,裴少寒那熟悉的面孔撞进视线。
“筱冉,你怎么了?”
看到面色惨白,神色恍惚的她,裴少寒如墨的瞳孔骤然紧缩,一抹疼意划过心间,踏出电梯门的瞬间温热的大手已然抓起她的手,触及她冰凉的小手时,他眉峰蹙得更紧。
见电梯里的人都已散去,苏筱冉才淡淡地说:“进去吧,我没事。”
“筱冉?是不是苏筱凤对你说了什么?”
裴少寒一双黑眸沉沉地盯着她,深邃如潭的眸底翻滚着心疼和怒意,感觉到他身上散发的怒意,苏筱冉猛然想起苏筱凤的警告,急忙摇头,手上用力,拉着他踏进电梯,轻声说:
“没有,回家再说。”
被他温暖的大掌包裹,她心里的冷寒之感被一点点驱散,裴少寒挺拔的身躯就在她面前,抬手按下楼层后,他另一只大手顺势环上她的腰,用他霸道的温柔编织一张柔情的网将她缠绕,见她不想说话,他也不再追问,只是静静的陪伴。
出了医院,阿北阿南立即迎上来,裴少寒一个眼神扫过去,他们两人便会意的闭嘴不语,恭敬的打开车门。
“筱冉,是回家还是去哪里?”
裴少寒一直不曾松开她的手,这一路下来,她冰冷的手已被他温暖,柔软细腻地触感激起他心里满满的疼惜和怜爱,低沉的声音温柔而宠溺。
苏筱冉惨无血色的面颊已经恢复了些许血色,隐藏不去的悲伤还轻泛在眉间,如水的眸子微闪,语意疲惫地说:
“回家吧!”
“好,回家!”
闻言,裴少寒没有任何异议的点头,得到指令的阿南立即发动车子……
一路上苏筱冉都在闭目养神,想着如何向裴少寒解释,然而,尽管闭着眼睛,她也能感觉到裴少寒探究的目光,想到苏筱凤说的那些话,她便无法自抑的恐慌,身子突然微微一瑟,揽在她腰间的手便跟着一紧,头顶上,裴少寒轻柔的呢喃声钻进心里:
“筱冉,有我在,什么也不要想,不要担心。”
她鼻端一酸,突然有想落泪的冲动,抿紧了唇,身子微微僵滞在他怀里,下一秒,裴少寒万般疼惜的吻落在她发丝上,她的心却蓦然一颤,仿佛,那吻,落在了心里!
梁静优在拍婚纱前一分钟跑掉,这不仅是苏筱冉不曾想到的事情,一身正装,英俊不凡的黎建更是呆愣了半天也没有反应过来。
他拿着鲜花的手还呈半伸状态,俊朗的面庞笑容都来不及收起,梁静优穿着一身雪白婚纱,提着裙摆便那样跑出了婚纱店,身后数人的呼喊都被她抛在了耳后。
“静优,你去哪里?”
苏筱冉面色大惊,和一旁的梁凌鉴交换了个眼神,便追着梁静优出了婚纱店,刚才,如果她没猜错的话,梁静优从玻璃橱窗看到的那个人……
只有那个人,才能令她瞬间惨白了脸,然后不顾一切。
梁静优站在车流不息的大街上,望着顺流的车辆,哪里还有刚才那个身影,妆容精致的小脸突然被泪水打湿,心像是被人狠狠捅了一刀,痛彻心扉。
“静优!”
苏筱冉追过去时,便见梁静优无助的蹲在大街上,茫然而心碎的望着眼前车水马龙的城市,仿若一个迷路的小孩子,泪水顺着她面颊滚滚而落,精心化的妆容也被她这一哭给弄花了。
心里划过一抹酸涩,轻蹙的眉心写满怜惜,苏筱冉一手搭上她肩膀,一手去握她的手,触及她冰冷的手心时,她下意识的抿了抿唇,轻声道:
“静优,黎建还在里面等着你呢,我们回去吧!”
再不拍婚纱照就晚了,梁静优这已经是推了无数次才推迟到今天来拍婚纱照的,刚才她虽然有些心不在焉,但面上还是挂着笑容的,若不是隔着玻璃橱窗看到外面一闪而过的那张熟悉面孔,她也不会。
听到黎建的名字,她身子猛然一颤,痛楚划过眸底,她已借着苏筱冉的力道站起身来,面上泪痕未干,又强自绽放出一抹笑,轻轻点头:
“我们回去!”
“静优,你还能继续拍下去吗?”
她踏出脚步,苏筱冉却又停下了步子,一动不动,只拿一双染着疼惜的眸子看着她,梁静优强忍下心里撕裂般的痛楚,嘴角牵动,笑得比哭还难看:
“只要疯子愿意,我就能继续拍下去。”
那边,黎建快步走来,正好听见梁静优的话,有力的大手霸道的将她揽进怀里,目光深沉而坚定的凝视她,坚定的表态:
“我愿意!”
梁静优嘴唇颤抖了几下突然哇的一声哭着将头埋在他胸前,十二月的天穿着婚纱站在大街上的她,不知是冷得发颤,还是心碎亦或感动得浑身颤抖。
“傻丫头,我会一直等着你。”
黎静腾出一只手脱下自己的西服披在她身上,另一只胳膊紧紧地搂着她,苏筱冉鼻端发酸,目光从他们身上移开,却正落进梁凌鉴幽深似海的黑眸里。
心微微一紧!
接下来,梁静优一直很配合摄影师,和黎建每一张合影都笑容灿烂,让人甚至觉得早上那一幕是幻觉,不曾发生过。
然而苏筱冉却是清楚,她笑在脸上,痛在心里!
她一度以为梁静优会追问她凌风的事,可是,梁静优竟然决口不提,婚纱照拍了整整一天,折腾了一天的梁静优很是疲惫,接下来几天,也没有向苏筱冉打听过有关凌风的事。
直到很久以后,她才知道,那天那道身影不是幻觉,是真实的,也是他们最后的诀别。
……
苏筱冉打电话给龙自非见面,才知道他住院了,还是和苏筱凤同一家医院,只是不同楼层的病房,当下,她便买了水果前去看望,同时,也是打定主意去找苏筱凤。
“筱冉姐!”
拧开病房的门,龙自非正斜靠在床头,视线相触的刹那,他俊美的五官上绽放出喜悦的笑容,声音清朗愉悦的传来,苏筱冉微微一笑,视线在他身上转了一圈,露在被子外面的,不见任何受伤痕迹,不禁疑惑的开口:
“阿非,你伤到了哪里?”
说话间,迈步走近病床,随手将水果放在旁边的小桌上。
“筱冉姐,我不是受伤,我只是急性肠炎,现在已经没事了。”龙自非指了指病床前的椅子,让她坐下,闻言,苏筱冉心里稍微释然的同时脸上浮起一丝担忧,又关心的询问了一些情况,龙自非都一一作答,病房里的气氛很是温馨。
“阿非,有件事,我想问你。”
关心过后,苏筱冉微敛神色,很是认真的开口,清澈的眸子定定地看着龙自非,后者一脸坦诚,面带微笑的点头:
“筱冉姐,你想知道什么都可以,只要是我知道的,一定不瞒你。”
得到他的承诺,苏筱冉又犹豫了几秒,斟酌着用词:“阿非,有关龙枭的事,苏筱凤知道的,你是不是都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