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从来没有真正地见过爱情。
母亲董香草见过吗?我不得而知。
我认为爱情不过是夏娃和亚当申请的专利。越往下演泽越失去本身应有的魅力,往越下发展越成为时尚的一种掩耳盗铃。
谁也不知道爱情是个什么样的东西,就象谁也不知道时尚是个什么一样。杜红在我的面前榜标自己是个新潮妞,是时尚的浓缩,杜红只看时尚杂志,什么《端丽》、《都市丽人》等等,价格不菲,但是杜红从不为钱的事去计较书的价格,甚至就认为越贵的东西越好。
我和杜红虽然只相差五岁,可我和杜红却象两个世纪里的人一样。我对时尚有一种本能的拒绝感,对怀旧却无限向往,我喜欢听一些老歌,喜欢听古筝、二胡,在听《高山流水》、《二月泉》时,我甚至会泪流满面。这些都是我日益老化的表现,杜红的话。
杜红还说过,我和她为什么不能达成一致?象在时尚的问题上,象在爱情的问题上。
杜红的爱情五彩缤纷,令人眼花缭乱。杜红说有比较才有区别,杜红还说,她要找一个真正让自己认真去爱的人。她要在四年的大学里,浪里淘沙,金子就是这样淘出来的。
杜红的理由总是让我哑口无言,我很少在爱情和时尚上面说得过杜红。杜红和我是有代沟的,我一直如此认为,就象我至今认为董香草和她的姑姑,我的奶奶一样有着无限大的代沟。
我的奶奶有爱情吗?她认识董香草的爱情吗?
许多个问题一直在困惑着我。
董香草从三岁的时候就住在杜家。董香草和杜大毛从认识到结婚花掉了十五年,十五年的时间居然没有培植出爱情来。十五年以后又能培植出爱情来吗?
董香草和我的奶奶一样,只知道和男人居家过日子,只知道那个第一天睡她的男人就是她的全部,她的所有。
董香草不该嫁给杜大毛。我一向这么认为。董香草是杜家的童养媳,董香草的婆婆是她的亲姑姑,就如我和杜红的关系一样流着同样的家族血液。
杜大毛作为董香草的表哥出现时,带着浓烈的血源亲情,可亲情与爱情是两种平行的直线,无论轨道多么宽畅,永远是没有交叉点的。
董香草不那样看问题。董香草认为她生是杜家的人,死也是杜家的鬼。她对杜大毛,包括杜大毛的再版杜梅充满了浓郁的爱。董香草认为他们是她的生命,她的全部,她的一切。
杜梅生下来的第一天就被董香草的婆婆,也就是我的奶奶抱走了,我的奶奶硬生生地隔断了董香草作为母亲的权利和义务。杜大毛借着杜梅不是一个男孩,远离了董香草,孤零零的董香草除了那架纺线车和那台织布机外,一无所有。她纺了好多线,然后用这些线织成条条格格的布匹,以至到她死后,家里的隔楼里仍然留着大量的布匹。
董香草注定是爱情的弃儿。我注定是杜大毛的盯中钉。我长得和董香草一个模型里刻制出来的。
我是董香草的再版。
杜红是第四天傍晚回到我的小屋子里的,来时,手里又提着一包脏衣服。
杜红进屋的第一句话是:小姨,我郑重其事地告诉你,以后不要在钟面前提家家的死,家家都死了二十多年,为什么我们活着的人,不能快快乐乐地活着呢?我认为家家活着的话也不希望你现在这个样子,家家是她自己想不开,自寻短见,与我妈无关,与我家爹也无关。不信你现在打电话问我妈,问我家爹。杜红说着就往外掏手机。但是杜红不会为这件事去打电话。
杜红的手机是新款三星牌,据说花了五千多人民币。我的手机是最古老的摩托拉拉,现在市场上才一千多元钱,我用了四年,一直舍不得丢弃,而杜红一年之内换了三款手机,当然被小偷偷走了一款,自己不小心丢失了一款,杜红更改手机的理由是正大光明的。不过,杜梅说,她的钱不给杜红花,又给谁花呢?她的钱,杜红不花,又留着何用呢?杜红的哥哥杜小威去了美国,自己考上的,杜梅一向以杜小威和杜红为骄傲,教训杜家其他子女时,杜小威和杜红就是学习的典范。
杜红身上的一切都具有流行性。武汉流行什么样的新鲜玩意在杜红哪儿都能打听到。杜红还爱去江滩玩,累了就去江滩附近的酒吧一条街里泡着,不过,杜红从不跟男友在外留宿,杜红在这一点上不具备新潮妞的开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