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过来,再过来我就从这里跳下去,现在就死给你看一了百了!”卓然说着已经靠近了窗子。
冷尊软了下来,乞求说:“好,好,我不过去,你站着不要动。”
“你出去,我不要看到你!”卓然现在还是没办法接受,她深爱着的男人,竟然就是害她身患绝症的凶手。她曾经就不止一次的怀疑过,自己的身体那么好,曾经做过那么多的兼职,整天的劳动都不会感觉累,体育课的课程从来都是优秀,怎么就会突然得了癌症?原来都是因为他,因为他为了一己之私给她注射的“欲望天使”,明明是他的错,为什么要她来承担后果?
为什么!老天为什么要如此的不公?
冷尊看到卓然此刻的情绪很是激动,没办法值得先依了她,开口说:“好,我离开,我现在就出去。”说着退到门口,出了门后带上了房门。
房间里突然安静了下来,卓然感觉全身的力气似乎在刚才的争吵中都已经用光,她扶着窗台,让自己的身体靠在上面,心里升起浓浓的哀伤。她明明是很盼望他出现的啊,为什么他终于出现了,会是这个样子?
这世上的事,从来都是这般让人烦乱纠结,它才不管你是正常人还是病重将死的人。
日暮过后,是黑夜,黑夜的尽头便又是新的一天的清晨。卓然努力的想要像从前的许多天一样的做自己的事情,保持平静,可是今天她却静不下来。有些盼望冷尊能够再次出现,却又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态度来面对他。矛盾,忐忑。
就这样,这一天就又从清晨走到了日暮,一天快要过去了,冷尊依然没有出现。卓然叫了外卖来吃,心里想着,也许他已经回去了吧。是啊,谁会和一个病得快要死的人费工夫呢。想到这里,一天积压下来的委屈突然就忍不住了,大颗大颗的眼泪涌出眼眶落进饭盒里,饭也不想吃了,躺床上睡觉。
闭上眼睛,毫无睡意,心里无尽的担心,他该不会真的就这样走了吧?还是个男人呢,不过就是吼了他几句吧。
漫漫长夜,看不到尽头。临近天亮的时候,卓然才渐渐睡着。不知为什么,这一觉睡得特别踏实。醒来的时候触摸到一具温热结实的躯体,忙仔细看去,便看到冷尊躺在枕头上的侧脸。心里涌起难言的激动,这个时候卓然才觉得自己爱他比恨他要多得多。只要他不撇下她,她可以再一次的原谅他。
“睡醒了?”冷尊睁开眼睛,翻过身来,面对面的看着卓然,“睡醒了就起床把药喝了。”
卓然想说不用吃药了,吃了也白吃,只见冷尊已经坐起身来下了床来拿出一个药瓶,每个瓶子里倒了药片出来,顺便倒了热水送到卓然的手边说:“你发烧了,喝了这些药会好受一些。”
卓然看到冷尊手里的药片不论是形状还是颜色还有药片上的标示字母看来,都比她平日买来的药要好许多,这些药应该不仅仅有退烧的功效吧,不想理会太多,卓然顺从的就着温水将药吞了下去。
这时冷尊又很周到的帮卓然找了一身衣服出来,对她说:“换件衣服吧,我带你去我们的新家。”
“新家?在哪里?”卓然不由自主的开口问他。
冷尊帮着卓然褪掉身上的睡意,然后小心把那件绣着大团牡丹的棉布裙子套在她的身上,笑着说:“先不告诉你,去了就知道了。”
卓然穿好了衣服开始下床洗脸刷牙,忽然想起什么问他:“你是怎么找到我的?”手机证件包括能交出去的都交出去了啊,她就不信他在她身上装了定位仪。
冷尊勾起嘴角笑了一下:“想把我撇开,就要撇干净一点,那五百万是从我的户头转账到你的卡上的,只要去银行查一查就什么都知道了,哦,忘了告诉你,我可是银行的钻石级贵宾客户。”
卓然撇了嘴:“你还真狡猾。”洗漱完毕,开始梳头发,短短到耳垂的头发,几下就梳好了。
冷尊在一旁坐着,目不转睛的看着卓然,明明同样的一张脸,放在花儿的身上,却是显得俗气,浅薄,而放在卓然的身上,却显得清幽脱俗,比方说现在的卓然身著一袭本地人缝制的绣花及膝连衣裙,脸色虽然苍白了些却透着一种超然世外的宁静,仿佛空谷中默默绽放的幽兰,芬芳,不染尘埃。
离开小旅馆,冷尊带着卓然来到海边,海边有一座三层小楼式样的别墅,别墅的门口停着一辆黑色轿车。车旁是一位老者,此刻正在目不转睛的盯着大海广阔无边的海面,看得入神。
那位老者便是欧阳院长。卓然讶异的扭头看向冷尊,原来他昨天一天的时间是忙着买下这栋房子,然后让欧阳院长千里迢迢的赶过来啊。
面朝大海,春暖花开。是怎样诗意的生活,又是怎样美丽幸福的时光呢。现在卓然就过上了这样的面朝大海,春暖花开的日子,可是她并没有人们以为的那样的诗意和幸福。因为从住进这栋海边别墅的那天起,她就开始接受全面的治疗了。
口服各种药物,各种仪器的治疗。不痛苦是不可能的。终于在六月底的时候,不得不开口求她回京安市了。
“回去吧,回去给没有结果的事情一个结果。”冷尊搂着卓然站在沙滩上,一面吹着海风一面开口说话,“金银计划引起了这么多的祸事,它应该结束了。跟我回去,了结了这一桩事情。”
回去又怎样,还不是一样的会死?卓然知道冷尊是想避开这样沉重的话题,又想劝她会京安市好好地治病,所以才提起了金银计划,可是她现在自身难保,哪还有力气去了结金银计划?
“我问了你妈妈,金银计划的金属盒当年沈先生设置了指纹锁,需要你和沈娇两个人的指纹一起才能打开。那个金属盒里有存放金银计划的点石成金仪器的地图,我已经联系了国家科学院的负责人,只要拿出地图,他们会派人找到那个仪器,归为国有。然后,以后就再不会有人因为金银计划的事来为难你们沈家的人,如此也算了结了一桩冤孽。”
卓然看着面前海浪阵阵的海面,想了许久才开口回答说:“我考虑一下吧。”
七月初,卓然和冷尊一起上了返回京安市的飞机。回到尊者医院后,欧阳院长立刻召集全院的医师开会会诊。
卓然经过一段时间的集中治疗,身体略微有好转,她回到谢宅,见了妈妈,谢夫人,还有沈娇。沈娇的手术很成功,脸上的疤痕几乎看不到什么痕迹了。丁惠和谢衡早在五月底就订了婚,眼下正在筹备着年底结婚。
在谢家小住了几日,回到尊者医院开始接受全面的治疗。欧阳院长会诊的结论是,根治病情的方法只能通过脏器移植,可是要同时移植肝脏和肾脏风险太大,而且配型合适的器官并不容易找到。眼下没有找到合适的器官以前,只能尽所有努力稳住病情,让癌细胞不要扩散。
提到找配型合适的器官,冷尊第一个就想到了花儿,直觉上觉得两人容貌体型相似,脏器也应该合适。可是检查的结果出来了,显示并不匹配。
卓然不愿冷尊这样失去理智的胡闹,劝了他不能勉强,生死有命。让他送了花儿离开京安市,同时劝他将颜晶送走,颜晶虽然没了爸爸没了家,可是她还有一个做军区领导的外公啊,送她去她外公家,让她好好地过完余生,相对于将她看守在医院阴暗的病房里也算是积德了。
金银计划的盒子打开了,标示着点石成金仪器收藏地址的地图被取了出来,国家科学院联合政府特别派遣来的部队,拿着地图出发了。地图上标示着仪器被埋在一座深山里,为了防止藏着仪器的地方还有什么类似指纹锁的机关,专家小组建议沈娇跟着一起去发掘仪器。
沈娇和专家小组一起出发离开京安市的时候,冷尊正在动用一切手段的寻找适合卓然身体的肝肾器官。时间一天天过去,却迟迟没有结果。死亡的阴影越来越浓。
一个月的时间就是在各种的针药和化学物理治疗中过去了,卓然已经做好了十足的准备,迎接最坏的结果了。无论如何,生命的最后的时间由冷尊陪着,她已经无怨也无悔了。
八月初的一天,卓然的病房突然热闹了起来,数十名医生护士来病房里告诉卓然可以准备手术了,合适的脏器已经找到。为了避免肝脏肾脏同时移植身体接受不了,手术分期进行,虽然今后的一到两年的时间要躺在医院里接受各种维护,可是也好过癌症去世的强。
冷尊这一天很开心,他不住地安慰卓然,会好的,身体会好的,生活也会好的,他们会好好地走过下半辈子,再不会被人打扰的。
对未来生活无限的向往使卓然鼓足了勇气,一定要坚持住,手术前后有麻药镇痛,不用害怕,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就像当初谢夫人说的,一切都会过去的。
手术之后加上免疫排斥的适应期,等到身体开始康复的时候,已经是一年多以后了。一年时间在医院里,每天和各种疼痛和针药作斗争,过起来显得很快。
一年多的时间里,发生了些什么呢,除了卓然终于从绝症中走出来了,还有丁惠和谢衡结婚有了小宝宝了,虽然小宝宝还没出生,可是谢宅里面全体的人都已经准备好了迎接小生命了。
出院的时间定在冬天,年末快要除夕的时候。这天,天下着大雪,就像当初冷尊刚回国的时候一样。卓然穿着厚厚的绒毛大衣,柔和的皮靴,一脚踩进雪地里,那感觉仿佛是又回到小时候一样,时光变得鲜活,空气变得清新许多,就这样一路踩着厚厚的积雪,朝着尊者医院的大门走去。
她知道,新的生活就在医院的大门外面等着她。她还知道,妈妈他们就在家里包好了饺子等着自己回家去过年。是啊,所有的灾难和苦厄都过去了,一切都将过去。
尊者医院的门口,爵世车上已经落了一层薄雪,车旁,冷尊站着,名贵的黑色呢子大衣上也已经落了点点的雪花。
卓然开口埋怨说:“这么大的雪,为什么不坐在车里等。”
冷尊勾起嘴角笑了起来:“坐不住啊,生怕某人一出院就不老实了,万一再跑丢了就麻烦了。”
“好了,再贫下去就成雪人了。”卓然说着拉开车门上了车。冷尊抖掉身上的雪花也拉开车门做了进来,开口说:“我们要快一些,他们都等着咱们了。”
车子碾过白雪,很快就离开了尊者医院的大门。先是回了谢宅,仿佛是除夕夜提前了一般,一大家子人围坐在一起,其乐融融。丁惠在家待产,谢衡非常的心疼自己的媳妇,恨不得连筷子都不让她拿一下,巴不得亲手喂她吃东西。在郊外养病的谢先生也回家里来住了。
卓然一面吃着桌上的食物,一面看着一桌子人的喜气洋洋,感觉似乎少了些什么,却又想不起来。冷尊在卓然养病的时候养成了一个非常良好的习惯,就是伺候卓然吃东西,只要她想吃,他就一定能给她弄到嘴边。这不,这会儿卓然说想要吃虾,冷尊就两手齐上的给她剥了好多虾仁。
一餐饭接近尾声的时候,谢夫人忍不住开口对冷尊说:“你和小然什么时候结婚?可不能落后了,我的这个老姐姐天天都在羡慕我快要抱孙子了。”
卓然不由红了一下脸,她都不知道以后还能不能再怀孕呢,耳边却听到坐在身旁的冷尊说:“我怎么会落后,时间上是赶不上了,以后争取在数量上超过谢衡。”
“胡说什么呢!”卓然难为情地瞪了冷尊一眼。
沈妈叹了口气说:“是啊,都不小了,该把正事办一办了。我们老一辈的矛盾是我们的事情,你们这两个孩子可不能再分开了。”
冷尊回应说:“没有矛盾,事情早就过去了,我母亲那边也在催着我们结婚呢。”
冬天过去,便是新一年的春天了。这个春天里,丁惠的儿子出生了,谢夫人开心的大摆筵席庆祝孙子满月。当然按照冷尊好胜的个性自然不会落后,他专程请了当年给他批八字的大师卜了个好日子,举行婚礼。
不巧的是,大师给定的日子正好在四月中,又是一年人间四月天,春光美好,花开烂漫。那位大师如今已经老得有些驼背,在定下了冷尊和卓然的婚期后还不如风趣的说:“我就说吧,这两个孩子的八字一样的硬,般配,非常般配,这不终于走到一起了吗。”
婚礼在御龙首府里举行,当天来了好些媒体记者,冷尊加派了不少的保镖,依然住挡不住记者们的热情。卓然穿着雪白的婚纱,挽着冷尊的胳膊,一步步走过红毯,接受众人的祝福——不起眼的灰姑娘,终于和自己的王子一起走上婚礼的红毯了。
坤子捧了一个大大的托盘过来,托盘上是满满的红包,冷尊接过那个载着大堆红包的托盘,一扬手,红包便像红雨一样的撒向观礼的人群,人们顿时开始哄抢红包。这时冷尊捧起卓然的脸,吻了下来,吻过之后调皮地说:“我们的定情之吻可不能让他们看了去。”
卓然忍不住笑了起来。她美丽清澈的眼睛看着布置得格外华美的婚礼现场,看着笑眯眯的摸着红包猜着里面包有多少张票子的宾客,再仰头看着头顶碧空万里的天空,心里满满的都是幸福。
婚礼之后,卓然成为御龙首府最最正式的女主人,冷尊不让她随便外出,要她呆在家里好好养身体,好快些也给他生个大胖小子。
这天,陈曦带着一个女子来访了御龙首府,卓然见老朋友陈曦来了忙让保姆小田好生招待。陈曦在客厅的沙发上坐定,和陈曦一起来的那个女子也随着在沙发上坐了下来。
卓然看了那个女子一眼,感觉很是眼熟,却又想不起来哪里见过。
这时陈曦开口向卓然介绍说:“这个是娟子,说来话长,她一直都想见你一面,等了好长时间,后来找到我,我才在今天带她来见你的。”
娟子?卓然凝眉想了好一会儿,突然想了起来,她笑着对娟子说:“我记得你,你是沈娇的朋友对不对?”
娟子笑着点头,从前她和沈娇一起,没有少针对卓然。现在卓然是冷尊的太太乐,身份尊贵,娟子的态度变得很是恭敬,她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开口直接问:“卓然,你现在过的好吗?”
卓然不明所以的点头,过得还不错吧,起码整天还少为什么事情犯愁,所有的事情冷尊都事先替她解决好了。
娟子微微叹气:“过得好就好,这样娇娇也算死得瞑目了。”
卓然正在帮小田摆果盘的手僵住,蓦然看向娟子:“你刚才说什么?沈娇她怎么了?”
知道今天,卓然终于明白过来,自己出院那天,在谢家吃饭的时候,一桌子的人到底少了谁了。
“娇娇跟着国家科学院的专家们一起去发掘金银计划的仪器,都已经找到了地方,挖开了山洞,还看到了被那个机器做出来的成山的金子和银子了,那天突然发生了地震,震级很高,随行的武警部队只顾着保护那些科学专家……娇娇她被山上滚落的石头砸中,被送到临近的镇上的医院抢救时已经不行了……她临死前拉着一个医生的袖子说,说要捐器官给你……”
卓然木然地跌坐在沙发里,是啊,沈娇是自己的堂姐,说起来也是有些血缘关系的,可是沈娇的器官竟然能适应自己的身体,这确实比较巧合。
娟子不舍地看了卓然一眼,仿佛要在卓然的身上找到沈娇的影子:“也好,这样也好,娇娇曾经不止一次的和我说,出过名的人,落到被人耻笑的地步还不如剪了头发去深山做尼姑的强。娇娇她是真的很爱尊少,卓然,你既然用了娇娇的脏器,就带着它们一起完成娇娇的心愿,好好地去爱尊少吧。”
“不用担心,娇娇死得很安静,她没有怨恨,经历了那么多,她是真的累了想休息了。”娟子抹了眼角的眼泪说:“看来,还是卓然你的命比较硬,都那样了还能活过来,呵呵,天意啊。”
那天下午,娟子和陈曦在御龙首府坐了许久。春日的下午,再次说起关乎生与死的事情的事情,竟然如此的平静。
两年后,卓然生下她冷尊的第一个儿子。
事情非常类似的,卓然的孩子满月不就,在黄月的强力要求下,冷皓和陈曦办了婚礼,婚礼上陈曦哭了,妆容弄花一团,冷皓依旧是温厚儒雅的笑了,拿纸巾不厌其烦的给陈曦擦了眼泪。
爱情的眼泪,大约只有爱过的人才明白它的重量到底有多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