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广场从视线中消失时,小丫头突然呜呜咽咽抽泣起来:“夜伯伯,芯儿心里难受,我舍不得安平哥哥……”
夜青魂心里一阵暖意袭过,同时也有一阵揪痛。轻轻抚了抚她的秀发,安慰道:“芯儿乖,你既然身具绝世天赋,就不再是个普通人。你会得到许多别人得不到的,但也将失去一些普通人才能享有的东西。如果舍不得,就努力让自己强大起来吧。只有你变得绝对强大,才可能真正跟你安平哥哥长相守,你懂吗?”
杜巧芯止住了抽泣,眼眸渐渐变得明澈。一对小拳头死死握在一起,虽然没出声,夜青魂却知道她一定是在痛下决心。
一念及此,他不由在心底发出好长一声叹息。
长相守,真的做得到吗?被强行分开,分处两个完全不同世界的两个人,如何保持童年时这份朦朦胧胧的感情?
唉,但愿老天保佑你们两个都好吧。
不提这叔侄两人的内心纠结,回头再看中心广场的奇能检测。
重骑营走了,那四个可怕的存在也走了。一切又恢复到寻常状态,先前担惊受怕的人们很快便又谈论起杜巧芯这个绝世天才。
而杜兰腾也走到了主检位置。扫视了众人一眼,把那嗡嗡的议论之声压住,然后说道:“检测继续进行,保持肃静。下一个接受检测的,镇北大将军的公子,夜安平!”
夜碧瑶的身子不由自主地颤抖了一下。
夜安平抬头给了她一个鼓励的眼神:“早就知道啥天赋都没有,还能更坏吗?”
碧瑶艰难地挤出一丝笑容:“无论如何,在姐姐心中,你都是最了不起的。”
夜安平呵呵一笑:“原来姐担心我受不了打击?放心吧,讲脸皮厚,这安兰城恐怕没人能跟我比。”
神色自若地走到高台跟前,然后缓慢而坚韧地开始了艰难至极的攀登。原本抱着看笑话心思的某些人,看他攀登一阵后,便情不自禁地握紧拳头,默默地为这坚强得令他们汗颜的小家伙加油。
好不容易攀升到半腰,脚下一软,收势不住,骨碌碌滚落回最底下。夜碧瑶死死捂着自己的嘴,但美目之中早已形成两条小溪。
夜安平拼命站起身,毫不迟疑地将一只脚放到第一级台阶之上,然后剧烈颤抖着聚敛身上的丝丝力量,摇摇欲坠地把另一只脚拖了上去。
渐渐地,人群之中隐隐出现了抽泣之声,再往后更是此起彼伏,甚至有不少军人都控制不住自己而流出了泪水。他们早就听说这位少爷有着足以感天动地的坚韧和倔犟,本以为只是夸大之辞,此时亲眼目睹之后,方知“感天动地”四个字实在太模糊了,根本不足以准确描绘这位少爷的表现。孱弱至极的身躯中居然有着坚强无比的灵魂,无数人赞叹的同时,也在心底暗暗惋惜。
倘若这孩子能有一具正常的身体……
但世上的事,哪是“倘若”二字所能改变的?
夜安平这一次再没让自己跌倒,最终站到台上后,他脸上居然露出了灿烂的笑容:“让各位伯父久等了!”
五个老鬼都向他露出微笑,而杜兰腾更是蹲下身,有些蛮横地将他抱起,来到通天鉴前。对于这有作弊违规之嫌的动作,台上的四个老鬼选择无视,台下的观众也选择了默认,甚至有人为此而长嘘了一口气。
确实,如果继续让夜安平自己“折腾”,人们不担心他会累死,也担心自己会紧张死、难受死。
即便是最邪恶的灵魂,在两种相互矛盾的极致展现冲击下,也很难从中找到快乐。
夜安平并没有抗拒,既然来接受检测纯属浪费时间,他自然巴不得早点结束这种闹剧。时间对他来说实在太宝贵,拥有这样一具身体,他不知道自己能活多少年。而他做每一件事情,所需的时间都是常人的许多倍。他不想悲哀地结束此生,尽管这一次生命的得来并非出于他的自愿。
即便是做废物,我也要做个非同凡响的废物。如果可能,老子还想找出那个不知是谁的混蛋,问问他为啥用雷劈老子,为啥把老子弄到这里来。
每每想及自己憋屈的穿越,他就禁不住想骂人。
在山中“蹲坑”时被雷劈死,这样的穿越也的确令人受不了。
“知道怎么做吗,平儿?”
“知道,把手放那掌印里,坚持十息。”
杜兰腾亲昵地摸了摸他的头,说道:“啥都别想,就当是玩儿游戏。”
夜安平点头,嘴里嗯了一声表示认同,可心里却一阵腹诽:玩儿游戏,这种游戏不好玩儿啊。也亏得是我,若换一个人,也许这场游戏一玩,这条命就延续不了几年了。少年不知愁滋味,可太苦的孩子却往往很早熟。
手掌伸出,在人们有些紧张的眼神中按到那掌印之中。
“一!”
“二!”
“三!”
“四!”
“五!”
人们在心底默默地数着,不知为何,大家都不自觉地减缓了数数的频率,似乎觉得这孩子身子那么差,时间也会因他而变慢。
即便是天赋最差的人,以这种速度数到五,那通天鉴也该启动了。可这会儿,它却毫无动静,黑幽幽的,宛如地狱入口,什么都看不见。
“六!”
人们很不情愿地数出下一个数。
通天鉴还是没反应。难道……它坏掉了?
“七!”
“八!”
“九!”
通天鉴继续沉睡,无论人们如何祈求,它就是不做反应。心里那最后一个数,人们已不愿意去数了。通天鉴一点反应都没有,这种事,在悠久的大陆历上中从来都没有过。如果最后一个数数出,而通天鉴还是拒绝表态,那就意味着,这个本就已经十分不幸的孩子又将遭遇新的不幸。
他已经被无数人叫做废物,现在若再加上“奇能天赋为〇”这山一般沉重的枷锁,他如何承受得起?
但他们不愿数,难道时间就真的不流动了吗?
别说十息,三十息都过了。
“杜伯伯,可以了么?”
平静的声音在死一般的寂静中,宏亮得有如霹雳,无数人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哆嗦。
杜兰腾的嘴唇不受控制地轻颤着,手指更是不自知地把手掌握破了皮,已经渗出血来。他不甘心,向那四个脸色同样不好的老家伙看了一眼,便伸出手掌,向那掌印按去。
“呵呵,杜伯伯这是干嘛,您应该祝贺侄儿才对呢。巧芯妹妹是极品,我这也是极品啊。”
杜兰腾的手就那么在空中定格,目光缓缓转向夜安平,与他对视良久。
“哈哈哈哈,好,不愧是我杜兰腾的女婿!”
豪放的大笑声中,细心的人可以感受到那令人难受得无法呼吸的悲愤。
是啊,不该悲愤吗?此子已经不幸到了极点,老天也你为何还要如此对他?如此残忍地对待一个孱弱幼小的孩子,这难道就是老天的公平?
为了掩饰自己的内心,他抱起夜安平,强装笑脸走下台来。在碧瑶伸手接过孩子的瞬间,他以极低的声音说道:“别让任何人伤害他!”
夜碧瑶不由抬眼看向他,眼中的刚毅和决绝令杜兰腾长舒了一口气。
看着他明显有些落寞的背影,夜安平嘴角不由拉出一条小小弧线。
他在笑,不过笑得很苦涩。
极品天才,极品废柴。
芯儿,你我都是极品,可惜却在完全相反的极端。你我之间已经耸立起好高、好大的一座山,恐怕与那无人能够逾越的北屏南翼相比,都毫无见拙之处。
面对如此极品的命运,汝今能持否?
鬼使神差回想起这句《少林寺》台词,夜安平不由嗤地一下失声笑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