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杜巧芯要见他,兰蒙立即召她进殿。听她说有事要密奏,他便立即挥退所有人,显得对她无比信任。这种表面功夫虽然蒙不了聪明人,可做的次数多了,同样能起作用。
“丫头,你不是有一个月的假期吗,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也不通知朕一声,有点不像话哟。”
“嘻嘻,陛下可别生气,芯儿如此辛苦,可是为了陛下您呢。”
“哦,原来是朕耽误了你的休假?快说说,到底咋回事?”
“陛下,事关重大,请您安排最隐秘的地方和最可靠的人手,尽快接见一个人。”
兰蒙见她神色十分肃穆,当即心里没来由一阵乱跳。问明杜兰腾的住处,便立即着手安排。当天夜里,杜兰腾的房间里突兀地出现一个人,接着,两人一起消失,没有惊动任何人。
第二天一大早,杜兰腾便睡眼惺忪地办了退房手续,离开了兰城。而就在他回到安兰城的当天,圣旨便到了。
杜巧芯,天纵奇才,兰心慧质,甚得圣心,收为义女,赐号“福馨公主”。其父安兰伯教女有方,治事有功,擢二等公,赐号福德,授右相职。
圣旨宣读后,整个安兰城陷入了极度的狂热。宿兰第一个外姓公主出在安兰城,还同时出了个从一品大员,二等公爵,这是安兰人甚至全体朔兰人的荣耀啊。至于圣旨中所列理由是否足够,根本就不会有人去质疑。人家国王想提拔谁就提拔谁,这是人家的天下。
只有夜青魂听到这个消息后,眼皮没来由跳了好几下。第一时间去祝贺一番,然后便亲自跑去谯家庄。这一次,没人再为难他,一见到他来,校尉便说:“大人,少庄主吩咐了,大人若来,可直接入庄。”
夜青魂便不客气地一路来到庄前,亮出身份后,人家赶紧放行。正奇怪为何谯瑁会放任小家伙儿这般“徇私”,谯瑁就已经站在了他眼前。昔日那要死不活的样子没了,整个人看上去十分精神。
“你……是谯兄?”
“嘿嘿,我就帅了那么一点,你就嫉妒得不敢认了么?”
“妈的,你都吃啥玩意儿,咋倒着长啊?”
“你呀,干吗不直接骂我老妖怪呢?你啥时候也学会拐弯抹角了?”
“就许你变,我就不能变啊?你再帅,能帅过我去?”
“你就得瑟吧,看我儿子份上,我懒得跟你计较。”
“你他妈的搞清楚,那是我儿子,我才是正主。”
“切,还有脸说。孩子苦这么多年,你这当爹的给他减轻痛苦了吗?可他在我这里才多久,你看看他现在的样子。”
“咳咳……呃……唉……老兄骂得是,我这爹当得还真他妈窝囊。”
“嘿嘿,是不是想哭啊,走,跟老哥我喝两盅去。”
“可我有事跟孩子讲。”
“讲个屁,不就是他老婆杜巧芯当公主,他老丈人任右相吗,算啥大不了的事啊?”
“咦,你都知道了?”
“孩子也知道。”
“他……没事吧?”
“他叫我转告你,一切随缘,无需多想。他现在正在紧要关头,咱别去打扰他。”
“好吧,真他妈的……走,我还没喝过老兄的酒呢,今天你可别吝啬。”
“切,老哥我昔年可是一大酒仙,藏酒无数,还怕喝不死你这个大将军么。”
这两个昔年的仇人,莫名其妙便好得不行了。而作为改变一切的人,夜安平却始终没出来凑热闹。两人一喝就是三天,直到那校尉跑来说老杜设宴款待部旧亲朋,家里叫夜青魂快回去。
临走,夜青魂才红着眼睛对谯瑁说道:“老兄,别放弃。以你的身份,请陛下甚至圣人出面,一定能找到高人治好你的伤。”
谯瑁微微有些吃惊:“你这家伙,眼睛还真是毒。放心啦,虽然只剩下三年左右,却足够我享受人生了,不是吗?有了小家伙儿,我就乐得悠闲了,倒是你这个大将军,想要轻松,可就难咯。”
夜青魂他如此看得开,便不再废话,赶回了安兰城。无论如何,老杜的这顿饭他都得吃,两人称兄道弟几十年,如今要分开了,岂能不有所表示呢。
当晚,两人单独在一起喝酒叙话。临了,杜兰腾抓着夜青魂的手,说道:“大哥,咱们两家的情分可不能因为咱们不在一起而淡了。俩孩子的事,也绝不能改变。告诉平儿,无论他怎么样,他都是我杜兰腾的女婿。”
分手之后,夜青魂心里如同灌了铅一般沉重。对于杜兰腾的表白,他根本没当回事。不管杜兰腾这次是因为什么而一飞冲天,杜家未来的话事者都并非他杜兰腾,而是杜巧芯。这丫头不简单啊,除了平儿,他还真不知道谁比得上她。只可惜,老天妒才,不肯让他们在一起。不然的话,他俩相配,天下谁能匹敌?
他倒不担心两家亲事的成败,因为从一开始,儿子夜安平就没把这婚约当真。他担心的是,夜杜两家会最终走向敌对。杜巧芯那么聪明,又岂会不知道夜安平的可怕潜力?倘若亲事不成,她恐怕会毫不犹豫向她的安平哥哥下手。因为能成为她未来隐患的,他绝对是第一个。一个聪明的野心家,绝不会坐视可能威胁到自己的人一天天强大起来。
至于他们之间曾经有过的那份儿纯真感情,他并不抱什么希望。野心膨胀后,一切都会变得不重要,一切都可成为牺牲品。
杜家抽调了一批精英,随杜兰腾入京。很显然,他们要在兰城开辟势力。杜巧芯的潜力足够他们挥霍许多年,他们当然不会错过这绝好的机会。
杜巧芯一边苦修,一边配合杜兰腾,隔三差五往宫里跑。她本就是个宝,加上长得又跟天仙一样,嘴儿还格外的乖巧,整个内宫对这个外姓公主都特别喜爱。这对父女,很快就在兰城混得风生水起。而杜氏也顺利挤进京城上层,成为一大新贵。
九岁,杜巧芯轻松破入四品,成为宿兰最年轻的“大师”,而且是同为“大化师”和“大光师”。奇能殿和圣公会驻兰城的最高人物史可鉴和马芳汀亲自跑来道贺,并各自送下一份大大的贺礼。兰毅、兰铭和兰蒙都着了慌,赶紧咬牙出血,拿出了更大的“贺仪”。
化圣兰毅送给杜巧芯一件八品化器“大罗轻烟罩”,光圣兰铭同样送给她一件八品光器“耀日环”。而兰蒙送出的礼物更具轰动性,直接将杜兰腾擢升为大公,由右相升为宰相,成为权倾朝野的国王之下第一人。至于原来的宰相,罗致一点罪名还不简单?识相的就让你继续留在高层,不识相的话,可能从此失势。这就是官场,天大地大,利益最大。会做人的,浮浮沉沉,总能有一个不错的位置。不会做人的,则可能很快就被玩儿死。
一座宏伟华丽的新“阁府”出现在兰城风水最好的圣迹街。门脸宽百丈,越往后越宽,总计占地达三千亩。
一年后的乔迁之日,国王亲临题匾道贺,向世人宣示其对杜氏的荣宠。满朝文武自然纷纷来贺,礼物堆积如山。事后,管家与二老爷杜兰亭带人足足清理了一整天才登记完毕。
前来投效的各色人才络绎不绝,杜兰腾让杜巧芯帮着甄选,选出了一百名幕僚。而这批人刚拿到饭碗,提出的第一件事就是要求解除杜夜两家的婚约。为了一举竟功,这帮人居然列出了这个婚约的“十大不妥”。
幕僚们一陈书,杜家上下立即分成两派,绝大多数支持幕僚们的意见,只有很少数人觉得不能如此势利。
杜兰腾和杜巧芯父女在众人吵得热火朝天之时,同时一巴掌拍在桌上。
杜巧芯冷冰冰地说道:“你们这些人,不好好辅助我父,为国分忧,却对本公主的私事指手划脚,简直是岂有此理!我告诉你们,我不但不会解除婚约,还会在这个圣兰节邀请我的未婚夫来兰城跟我一起过节。”
杜兰腾也满脸不悦之色:“你们这些家伙,想坏本阁和杜家名声么?本阁与镇北大将军亲如兄弟,岂会因为自身的升迁而忘却旧情。此事休得再议,否则别怪本阁不给面子。”
这些幕僚,哪里有什么省油的灯,一个比一个会来事。天没黑,这件事就传遍了整个兰城。一时间,杜氏父女的高尚德*变成了兰城人们最热门的话题。而杜巧芯这位福馨公主更是获得“人美心美,德貌双馨”的盛誉,成为少男少女心中最崇高的偶像。
夜青魂闻知此事,善意地笑了起来。
而跟他一起喝酒的谯瑁则嘿嘿直笑:“人才呀,父女两个都是人才。”
刚说完这话,突然便捂着肚子,脸色大变。
夜青魂吓得赶紧叫夜安平过来。夜安平早就知道谯瑁这段日子就要走到人生尽头,所以,并未闭关,而是搬到他的楼中与他一起住。
听到父亲叫声,他心里咯噔一下,幻虹身法使出,瞬间便到了楼下。见谯瑁痛得面无人色,便一咬牙,连续在他身上猛点了好几处穴道。
疼痛奇迹般地消失,谯瑁眼中再度冒出炽热光芒:“臭儿子,你有这手绝活,干嘛不教我?”
夜安平却不理他,有些哽咽地对跟着下楼来的秋韵说道:“去叫姐妹们都过来,老头儿要走了。”
谯瑁一听,嘿嘿笑了起来:“儿子,别那声音,你干爹我不爱听。这几年,你不但帮我报了大仇,还让我这孤老头子享受到了无限的亲情,让我跟你这臭老爸成了好朋友,让我见识了许多从未见过的神奇,足够了。现在,儿子在身边,最好的朋友在身边,最喜欢的丫头也在身边,我已没什么遗憾了。你们就用微笑送我上路吧。”
夜安平极力抑制住心里的悲痛,挤出一丝笑容,握着他的手,说道:“老头儿,别那么倔,凡事想开点。遇到我干妈的话,能原谅就原谅吧。很多事情,并不是咱们一厢情愿所想的那样。不给机会,就永远无法知道真相。”
谯瑁安静地听着,频频点头:“小家伙儿,你可别忘了我。”
夜安平说:“您对安平有再造之恩,安平再不堪,也不至于如此忘恩负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