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雨披靡,仰头看着天空。雨水冲进眼中是什么感觉她不甚清楚了,窒息的感觉促使着她挣扎,但四肢却仿佛灌了铅,连这最后的力气也没有了……
死亡,从来都没有远离过她,以前到现在,然而这一次,她却能真正体会到慢慢死去的感觉……
闪电又过,一团漆黑的影子冲黑衣人袭了过来,张口便咬破了他的手腕!
黑衣人吃痛,甩手连我一块儿扔了出去。
“大小姐!”杜衍喊了一声,却脱身不得。
“咳咳咳!”趴在泥泞中艰难地咳嗽着,抬眼扫到地上湿漉漉的小东西,无声道:“琉璃……”
黑衣人拉上面巾抬步朝我走去,就在他要再度出手的时候,伴随着闪电,两个黑影分别从左右两方袭向他!
黑衣人挥手挡了一个,却与另一人对掌时连退十数步,他定身看了眼挡在我身前的两道身影,振臂一挥,带着他的人迅速消失在夜色中。就在他快消失在我的视线中时,从空间戒指中拿出手枪,里面没有子弹,依据距离而产生冲击,距离近则致命,距离远则冲击更大。
对着那个黑衣人的背影,眼神如同午夜暗杀的嗜血狂魔,犀利无比,开枪就是两声‘碰碰。’黑衣人的身影闪烁了下,又快速离开了。没有致命,不是打不准是为了以后的报仇。默默将手枪放回戒指里。
“大小姐!”杜衍得空,这才过来扶起我。
身形略高大的黑衣人转身看了一眼昏迷过去的我,只停了一瞬便纵身掠走。而另一人则是扯下面巾,蹲身半跪在我跟前,探了脉,一张俏脸满是忧色,“先把大小姐带到玲珑楼去。”
杜衍背起花惊澜,清吟帮着扶起皎伊和出黎二人,两团身影在雨下急速掠走!
五月后,涟玉山。
“这TM什么天气!”吴团从腰间解了皮囊狠狠灌了几口水,又回头看了一眼有气无力的犯人道:“TM的走快点儿,蚂蚁儿的妈都被你们踩死了,想热死老子啊!”
张三谄媚地凑过去,道:“头儿,干脆把他们脚上的链子摘了吧,这样也能走得快点。”
吴团赏了他一巴掌道:“找死,这些人随便放一个我们也活不了!”
张三讪讪道:“不都穿了琵琶骨了……”
啐了他一口,吴团顶着烈日骄阳审视着五个邋里邋遢的犯人,手脚都被两指粗的铁链捆着,每走一步都会发出“哗啦哗啦”的声音,肩上血迹斑斑,腐烂的伤口还散发着恶臭,因为长时间缺少食物,个个都是面黄肌瘦,但就是这样的人,他也断然不敢掉以轻心。
“水……水……”似乎有人在呻吟。
“头儿,那人好像不行了。”张三指了指第三个说道,“要不给他口水?”
吴团瞪了他一眼,道:“就是要饿着渴着才不会生事,都是些练家子,这一路千万别给我出什么幺蛾子!”
“叮铃……叮铃……”山路兜转处,一辆簇新的马车驶了过来,枣红色的骏马后坐着满脸疤痕的赶车人,马车雕镂精致,窗格精细,檐角飞翘,四角分别挂上一个铜铃铛,在风中摇动,铃声可飘出很远。马车用一袭轻纱掩遮,淡绿色的薄幕中依稀可见马车内的人影。
吴团指使两个手下给马车让了路,却不料马车就在他们面前停了下来,正欲探其究竟,帘子撩开,一个着青的小童抱着一个雕花瓷瓶走了下来,道:“天势太大,我家公子见诸位公差辛苦,特送上青涎露一壶让各位解渴。”
说完车上又下来一个丫鬟模样的人,手里捧着一只大碗。
吴团只来得及从尚未完全覆下的帘子里看到一抹白色,青涎露倒不是多名贵,只是尤为解渴,他想了想朝马车内拱手道谢:“多谢公子!”
“不必多礼。”马车内飘出清凌凌的一声,嗓音雅脆,仿佛珠玉相碰时发出的悦耳的声音,在这酷热的天气下,清的彷如一道清泉,微凉之下有醍醐灌顶之效。
好个雅致的公子!
吴团也算在官场里滚打了不少年头,见过的人不在少数,深谙一个道理,贵不必雅,雅则必贵。
当下又拱了拱手,接过小童递过来的青涎露,大喝一口又转给其他几人。几个狱卒咕噜几口就喝干了碗底。
“还剩下一些,不如给这几位大哥吧。”小童看着吴团说道。
吴团犹豫了一下,挥手让张三去办。
刚转过身准备再次道谢,吴团却突然手脚一软,踉跄一下,手里的刀也滚落在地,又是“啪啪”几声,其他几人同样站不稳脚了。转过头来怒视小童,却见他一笑,退回了马车边,道:“公子,妥了。”
车内突然飞出一袋东西来,直直砸到吴团脚边,道:“这些死囚的命我买下了,拿了钱便可走,如若不然,就将命留下。”
分明是环佩相扣般动听的声音,却生生让吴团打了个寒战,一个“不”字梗在喉咙里吐不出来。
小童从吴团腰间扯下钥匙,一一开了犯人的锁。那小丫鬟钻进车内抱起食物和水递给赶车人,由他分给了五人。五人一脱桎梏,便坐地大口吃喝起来。
吴团直直看着马车,有气无力道:“没人交差,我也是死!”
“意外坠崖如何?”车内人道。
吴团闭眼,这类武功高强的死囚,死在路上的比比皆是,算起来,他还赚了一笔,勉强拿起刀,他爬起来道:“走。”
几个狱卒相互看了眼,便也跟了上去,张三带上了那包银子。
公差走远,那五个犯人也吃喝的差不多了,赶车人又一一断了穿过他们琵琶骨的铁链,走回车边道:“公子,几人都健全。”
“无家无亲,现在你们的命是我的,两个选择,一死,二为我卖命。”车内人清冷地说道。
五人各怀心思,其中一人猛地飞出,暴喝一声袭向马车,另外两人从旁辅佐,引开赶车人。
一人打头,剩下两人再随后,三人一起攻向马车中的人。
就在为首的人要触到帘子时,突然从中飞出三道银光,他翻身一躲,握住了飞出来的小刀,刚回头,马车内的人突然跃出,一股冲力将他撞离马车,他落地,正欲还手,人影却身形顿闪,忽地消失在他眼前!
只听两声闷哼,左右两人双足上分别扎了一把小刀,被稳稳钉在地上,为首人大惊,还未动作,脖子上却多了一处冰凉,只听戏谑的声音说道:“现在想选二了?”
另外几人纷纷看过来,都被那把玩着小刀的公子惊了一下,怎么才能说出那种感觉,白色,神圣不可侵犯的颜色,让那人真真穿出了仙的味道,无论甚至何处,泰山崩于前而不动声色的淡然并不是谁都能学得来,而眼前的人,分明没有将他们几人放在眼里,万物皆浮云,浮世乃蝼蚁……这便是睥睨的魄力?!
红玉束发,直发合抱垂在脑后,白袍晶莹,广袖流仙,腰间翠玉带垂下些许流苏,一枚如新月银钩般的玉佩反射着润泽的光芒。骄阳遇她而柔,山风绕眉而过……这,便是我,浅涟漪!
白袖甩过,将匕首收回,开口道:“如何?”
五人相视一眼,纷纷单膝跪下,“救命之恩无以为报,愿为公子效劳!”
“前事翻过,今后你们跟我姓吧,浅殷、浅白、浅青、浅蓝、浅褐就是你们的名字。”旋身飞入马车,青纱再落。
皎伊笑眯眯地将备好的衣服分给几人,道:“前面有河,先去洗洗吧。”
皎伊回到马车内,道:“公子不怕那几人跑了吗?”
马车重新走起,抿了口杯中的青涎露,道:“他们无处可去。”
“真想快点儿回去,清吟姐姐肯定早备好了酒菜等我们了!”出黎一脸垂涎道。
皎伊戳了他额头一下,“就知道吃!”
含笑看这两人逗乐,抬眸看了眼窗外,冲淡平和。
京城,玲珑楼。
“公子回来了!公子回来了!”小丫头上气不接下气地跑进大堂,对着楼阁就是一阵大喊,“公子回来了!”
一时间,绣门纷开,玲珑楼里的姑娘纷纷围到了栏杆前,惊喜道:“公子真回来了?”
“回来了回来了!快去通知清吟姑姑!”小丫头道。
“啊!”不知是谁惊叫了一声,风一般地冲回了屋子里,尖声道:“我还没上妆!”
风向顿倒,适才惊喜的人又纷纷冲回屋子里,上妆的上妆,上好妆的换身漂亮衣服,换好衣服的多配两只珠钗,配好珠钗的又急急忙忙赶去了厨房。
“公子喜欢翡翠糕,还有窖藏的花雕……把酒窖里上了年头的酒全搬出来!”
“那谁,把门前的稠换了,换前两天才买的新稠!”
“桌椅板凳归置了,中间拼个大桌出来!”
“公子的房间整理出来了吗……?!真是的,让开,我来!”
……
“公子还带了五个男人回来!”小丫头站在中间嚎了一嗓子,众人纷纷停下手里的动作,有人问道:“确定是男人?”
小丫头点头。
“男人管他干啥,又不能跟咱们抢公子!”不知哪位一笑,带着楼上楼下的人全笑了开,莺声燕语,能比过春日里百鸟啼鸣。
大中午的,玲珑楼还没开张做生意,这一番天翻地覆的动静引来了不少人驻足观看。
清吟从内院走了出来,看着眼前这番景象不由一笑,这人,一月回来一次,也让楼里的人心花怒放。
“清吟姑姑,公子的马车不远了。”小丫头出去望了一眼,又回来说道。
清吟一拍手,扬声道:“姑娘们,出去迎公子了!”
莺红燕绿纷纷从两侧的楼阶走下,自觉成为两排,谁也不挤谁,半道上还让别人看看自己的仪容,欢喜的不是一点。
那红雕青纱的马车沿着青石板的路款款而来,清吟唇边笑意渐浓,先下了台阶等在路边。
跟在马车后的五人看这夹道欢迎的架势也愣了一下,有股面面相觑的意思。
“吁!”杜衍拉了马缰,跳下马车,将矮凳放好,才道:“公子,可以下来了。”
皎伊和出黎先下了马车,候在一边,那白衣如玉的公子哥儿才撩开帘子走出来,红唇微启,“清吟。”
“公子。”清吟先唤了声,其他的姑娘们才福身齐道:“公子。”
抿唇笑道:“这才多少日不见,姐姐们都娇艳了!”
一片娇笑声,站在前面的诗言和歌语柳腰一摆,上前挽了她的手臂道:“公子先进,妾身们备了吃食。”
轻佻地拂了两人脸颊,道:“先说,今晚谁负责伺候公子沐浴?”
“妾身!”
“妾身!”
“妾身!”
……
一片响应之声,朗声大笑,抱了诗言和歌语的腰,道:“最难消受美人恩啊!”
“一回来就知道跟姑娘们说笑,杜衍他们也饿了,先进去吧!”清吟笑道。
带着人往里走,一片莺莺燕燕也紧跟了上。
“公子每次回来都这样,下次就习惯了。”皎伊抿着嘴笑浅殷几人。
“这几位哥哥也来罢,酒菜都备好了!”有人上来拉他们几人,可怜浅殷几人蹲了一年大牢,被这香艳环伺的模样弄得险些不能自制。
接了一杯唱诗递过来的酒,道:“墨风、墨雨人呢?”
“告诉他们可以回去了,以后他们的差事由这五人顶。”
人群寂静了一秒,浅殷几人含着菜莫名其妙地抬起头,身边前一刻还巧笑嫣然的人突然就变了脸,将他们轰到一边的小桌上,还道:“去去去!原以为是皎伊姑娘一等的,没想到是墨风、墨雨那两人一等的!”
正从楼上下来的墨风、墨雨那叫一个辛酸,从浅涟漪买下这玲珑楼他们就被王爷派来当了护院,风里来雨里去苦苦煎熬了三个月每天连个觉都睡不好,到头来竟然还被人这样嫌弃。
冷冷地看着我,墨风道:“我们可以走了?”
“什么态度?!”
“怎么对公子说话的?!”
……
又是一番狂轰滥炸,直骂的两人灰头土脸,灰溜溜地出了玲珑楼,心里直念叨着逃出生天了,这三月,这群娘子军的功夫他们可没少领教过!
浅殷五人看着一屋子的女人,顿时头皮发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