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绡荭到底灰溜溜地走了，而因为我那两万两银子，清水落最终也没能卖得出去。为此我深表惋惜，连同那个小叫花子和大武一块儿弄回了风月别院。

    把两人收拾干净了，我倒是眼前一亮，果真跟那个二世祖说的一样，这小叫花子就是脸脏，模样很端正。

    狠狠捏着他两个腮帮子，作似一脸垂涎地说道：“叫什么名儿？”

    一边的大武要过来帮忙，被我一瞪，老实木讷地站到了一边。

    “锦儿！锦儿！”锦儿连忙大声喊道，再捏下去，他眼珠子都要被挤出来了！

    “细皮嫩肉的，不像个小叫花子，倒像哪家逃出来的少爷，”眼帘一抬，看着大武道：“还顺手带了个跟班。”

    锦儿揉着脸眼珠子转啊转的，寻思怎么编过去，可还没等他想好借口，我就双手叉腰，一脸惬意道：“到时候怎么也得要个万把两银子才能把人带走，皎伊，笔墨拿来，贴个招领启事！”

    皎伊装作没听到，把刚刚煮好的茶叶蛋塞了两个给锦儿，摸摸他的脸蛋道：“饿不饿呀，先吃两个蛋垫着，姐姐等会儿给你炒菜。”

    锦儿冲她甜甜一笑，声音洪亮地喊道：“谢谢姐姐！”

    把身体往皎伊身上一搭，“皎伊，你怎么能把东西给他吃，他是来卖身还债的！”

    皎伊捏了捏我的手臂道：“出云刚刚把蒸好的糕点端到你房间里了，热水也打好了，快去洗洗！”

    捏了捏她的腰，眨眨眼，“皎伊真乖！”

    皎伊脸一红，又指了指蜷缩在一边的清水落，道：“这个人要怎么办？”

    清水落正在尽力缩小自己的存在感，被皎伊这么一指，顿时背脊一颤，转过来给了我一个孱弱的笑容，“随便一个柴房我也能睡的……”

    故作恍然大悟状，“本来打算让你住客房的，没想到你癖好这么奇怪，杜衍，把他扔柴房去！”

    杜衍架起目瞪口呆的清水落出了大门，远远才传来一声吼：“浅涟漪，我跟你没完！”

    出黎将热水倒进浴桶，又把屏风搭好，抹了抹额头的汗水道：“小姐，可以入浴了。”

    “嗯，”换了衣服，腰带懒洋洋地系着，领口雪白的肌肤露了出来，看得出黎一阵面红耳赤，他转身往外走，“小姐，我再去提桶热水过来。”

    没拦着他，笑了笑，解开衣服下了水，滚热的水浸泡着皮肤，幽幽地舒了口气，眯起眼睛来。

    “浅涟漪，你出来，我有话跟你说！”门外一个不请自来客，还不带敲门的，用脚趾头想都知道是谁了。

    “睡了。”懒洋洋地应了一声。

    “别敷衍我，你房里的灯还亮着。”黎偃玉拉长着脸，送黎偃玥回山庄的事她一拖再拖，庄里还有很多事等着他回去处理，总不能天天搁这儿给她打下手吧！

    房里静了一会儿，才传出声音来，“那你进来吧！”

    犹豫片刻，他还是推开门走了进去，抬眼没看到人，又听到屏风后面的水声，顿时一股热气冲上了头，他怒道：“浅涟漪，你耍我？！”

    “等等，”还没他退出房间，里面便传来一道冷清的声音，“把衣服递给我。”

    黎偃玉一阵血冲上头顶，这个女人怎么那么不知羞耻，勾引了玥儿现在还……

    冷笑一声：“浅涟漪，你还是跟以前一样不知自重！”

    顿了顿，凉凉一笑，“我说黎偃玉，你在想什么美事儿呢？出云不在，你顺手帮我递个衣服怎么了？我对你又不感兴趣！”

    黎偃玉一噎，还是坚定地退出了房间，“你快点出来，我有话说。”

    “要嘛把衣服递给我，要嘛就这么说，你决定。”

    拳头一捏，黎偃玉快步冲进去，将屏风上的衣服一扯，照着浴桶上就是一盖，眨眼之间又退到了门外，硬邦邦地说道：“现在可以好好谈谈了？！”

    水声哗然，黎偃玉凝神静气，控制着自己不去想那个祸害出浴的模样，但听着那哗哗的水声，他又有些莫名的燥热。

    穿好衣服终于走了出来，因为被热水蒸过，如凝脂般的脸颊上染上了一层薄薄的嫣红，一剪水眸仿佛沾了水雾般朦胧而不自知，粉红的嘴唇也变得深了些，让人不禁有些心猿意马，单薄的白衫因为水的关系有些湿，贴在锁骨的地方似乎还有些透，一头黑发长长披在脑后，鬓角处也被水打湿，几丝贴在颊边，几丝贴在白皙的脖子上，黑与白的对比，看起来格外魅惑。

    黎偃玉猛地转了身，道：“你把衣服穿好！”

    低头看自己全身上下都已经遮得严严实实了，十分符合古人的穿衣风格，便有些莫名道：“不是穿好了吗？”

    “不是那个意思！”黎偃玉因为自己嘴笨有些恼怒，看又不想让对方看出他的局促。

    “那你是什么意思，”双手抱臂，“我看你就是来我不自在的吧！”

    “我不是……”黎偃玉一时也不知道说些什么，半道上就没了声音。

    “走吧！”撩起身前湿发放到背后，施施然走出房门。

    黎偃玉跟在我身后，不自觉地就低了头，“你就穿这样去见玥儿？”

    “嗯。”懒洋洋地应着，目光已经被天上的一轮圆月吸引了去。

    走着走着见前面的人停住，黎偃玉不禁抬头，却惊艳得失了声音……

    月明星稀，凉风过隙，院子里几株花草正轻轻摇曳着，顺着花草的方向，一抹雪白的人儿站在月光之下，衣袖翻飞，在空中划出一个好看的弧度，她正微微抬眸望着圆月，长指轻轻勾起颊边的头发别在耳后，露出细嫩的耳郭，上面有一颗极不明显的痣。

    黎偃玉张口难言，不知为什么，就被眼前的浅涟漪惊艳得说不出话来，他从没有见过这样的浅涟漪，凭栏独立，寂寥望月，尽管看不到她的眼睛，他似乎也能从她身上感受到一层薄薄的清凉之意。一时间，他有些分不清了，这还是不是浅涟漪。他认识的浅涟漪，张狂自恃，不循礼数，狂放不羁，不看尊卑，不分地位，一心只做她想做的，不在乎别人的说法，不在乎别人的眼光，甚至……不在乎自己的命。她好像从来没有怕过什么，尽管眼前的对手是比她强百倍的人。她的底线在什么地方，他从来没看清过，又或者，没有谁看清楚过，她在想什么，她要做什么，别人都猜不到。

    轻笑一声摇头，黎偃玉暗笑自己，不过是月染愁思，他竟然看出了另一个浅涟漪，可浅涟漪，到底是浅涟漪。

    “你笑什么？”忽而问道。

    黎偃玉咳了咳道：“只是想起了一些事情。”

    没在说话，目光从月上移开，看向一边的月洞门，有脚步声传来。

    墨青衣穿过月洞门便看到月光下的两人，两人都是人上人之姿，就是这样淡然而立，也是别样赏心悦目，他脚步顿了顿，黯然转头。

    “雁卿。”开口叫他的名字。

    墨青衣走过去，冲两人笑了笑，又将身上的小披解下来系在我身上，道：“夜里凉，多穿一点。”他喜欢听她叫自己雁卿。

    握了握他在自己领口忙碌的手，道：“你的手好凉。”

    “我一向体凉，”墨青衣看了眼我背后的黎偃玉，“你们有事，我先走了。”

    微微顿了一下，道：“你去问问杜衍，有没有现成的马车，我要送黎偃玥离开。”

    “二公子……”墨青衣诧异地看了眼黎偃玉，见他面无表情，便点了点头转身去了。

    黎偃玉跟在我身后，好奇道：“你怎么让玥儿回去？”他可是用尽了办法也没让他松口。

    我却只是一笑。

    到东边院子里的时候，黎偃玥正上蹿下跳地跟琉璃玩捉迷藏，见到我来了，他连忙从房梁上跃下，欣喜地拥住她道：“涟儿，我们来玩捉迷藏啊！”

    朝琉璃招了招手，它乖顺地爬上我的肩膀，黎偃玥看了它一会儿，又忍不住伸手去逗它。

    “玥儿，你的戒指呢？”出声问道。

    黎偃玥闻言，连忙从荷包里拿出那只狗尾巴草圈放在我眼前，道：“涟儿，你看，在这儿呢！”

    笑着摸摸他的脸颊道：“还记得我说过什么吗？”

    黎偃玥把玩着草圈，道：“涟儿说过戴上这个我们就成亲了！”

    “那好，”我把狗尾巴戒指戴在手上，在他眼睛面前晃了晃，“成亲之前我们是不能见面的，你先跟大哥回去，三个月后我去接你好吗？”

    黎偃玥闻言脸上没了笑容，“涟儿不要玥儿了吗？”

    想了想道：“你大哥还没成亲，我们要等到他成亲之后才能成亲，等到大哥娶了嫂嫂之后，我就去山庄接你，那时候你就可以永远跟我在一起了。”

    黎偃玥还是失落，小声道：“可我还是想跟涟儿在一起，不成亲不能在一起吗？”

    点点头，“玥儿听话好吗，想我的时候就拿戒指出来看看，还可以给我写信。”

    “是啊，”黎偃玉怨恨地看了我一眼，才转过头对黎偃玥道：“宁姐姐还在山庄等你，你不想她吗？”

    “我也想宁姐姐……”黎偃玥眼里浮现泪光，“可是我不想走……”

    捧着他的脸，使劲拧着他的脸颊，笑道：“我说过什么，男子汉不能掉眼泪的，不就三个月吗，等着小爷八抬大轿把你娶过来！”

    黎偃玉黑了脸，又连忙跟着哄黎偃玥。

    黎偃玥似乎察觉到我不是在和他说笑，终于还是点了头。黎偃玉松了口气的同时又背后阴狠地对我说道：“你的办法就是让我永远不成亲？！”

    扫了扫头发，转头看着月亮，“今天的月亮好圆啊！”

    “浅涟漪！”黎偃玉让黎偃玥先走了，压低声音咆哮道：“你三个月后真的要来接玥儿？”

    “当然不会。”想也不想地说道。

    黎偃玉愣住，有些愕然地看着她，“你是骗玥儿的？”不知道为什么，他有些愤怒。

    “也没有，”叹了口气道：“黎偃玥曾经因为练功走火入魔，才导致智力变低对不对？”

    “是又怎么样？”黎偃玉不解问道。

    “还有机会救他。”看着他的眼睛道。

    “怎么可能……”黎偃玉矢口否定，为了玥儿的伤势他甚至去皇宫求过御医，连御医都说没可能医好了，她竟然有办法？！

    “我给他吃的雪莲丹青有增长内力之效，等回到九霄山庄的时候，药也差不多吃完了，黎偃玥会开始升阶。”淡淡道：“届时他体内内力暴涨，这是一个机会，黎老夫人为神阶穷奇，只有她才能控制住发狂的黎偃玥，为他疏通经脉。”

    黎偃玉愕然地看着我，“玥儿会升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