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大的城门上雕刻着“楼兰城”三个大字,锦儿从马车帘子下探出头去,道:“到楼兰城了!”
清吟从窗户里看出去,不由道:“楼兰城果然以女人居多,就连体力活儿,也都是由女人做。”
“你看那些女人,生的腕大腰粗,像男人一样,一点儿也不美。”皎伊撇撇嘴道。
“小丫头,这话可不能乱说,”清水落弯腰看着她,“被人听到了可是要割舌头的!”
皎伊眼珠子一瞪,连忙缩回马车里,心有怯怯道:“公子,这不是真的吧?”
锦儿从外面钻进来,白她一眼道:“怎么可能有这么野蛮的人,楼兰国的子民性情温和,我从这里过路的时候,每个人都塞包子给我呢!”
“那是因为你是男人。”皎伊捏着他的脸颊道:“楼兰城缺的就是男人,你就是留这儿当个小叫花子也绝对能活的好好的!”
正掀着帘子偷偷往外面看的出黎突然缩回了马车,拍拍胸口道:“那些女人好凶,净瞪着我看!”
浅浅一笑,摸摸他的脸蛋道:“那是因为出黎生的俏。”
出黎脸一红,连忙躲开她的手缩回角落里。
“公子,到了。”杜衍拉了马车说道:“西城门上已经开始比试了,现在要去看看吗?”
柔柔酸麻的手臂道:“今天不去了,先休息一晚上。”
“嗷呜!”桃花突然窜上马车,冲着我直叫。
伸手把它抱过来,顺势下了马车,看了眼由唐汾引去的那家酒楼,果然二楼靠窗有个红色的身影正居高临下地看着自己。
“公子……”清吟同样盯着那个身影,靠了过来。
我并未多放在心上,一路从雲越国跟到楼兰城,可不仅仅是为了看楼兰国四天女选婿,天宫阁,清吟所在的杀手组织,既然他们主动找上了门来,她没有不应战的道理,为了永绝后患,灭了天宫阁又何尝不可!
“你可认识那个红衣男子?”走进酒楼,低声问清吟。
清吟摇头,“这个公子不过二十岁左右,十年前他还是十岁大的孩子,不过他身边跟有红衣侍女,想来地位不低。”
刚上了楼,红衣侍女便如鬼魅一样出现在他们面前,微微福身道:“我家主人请公子一叙。”
眯起眼睛,笑得别样冷冽,“有没有人教过你家主人,请客的时候要亲自上门才显得有诚意……?”
“如果没人教他的话,我不介意教教他。”
说完便错过红女侍女径直走了,杜衍转头看了眼脸色难看的女子,又垂下眼去,跟在我身后。
“我不明白,我们跟在这里,不就是为了找他吗,为什么反而不见他?”墨青衣给我倒了热茶才坐下来问道。
淡淡道:“杀他一人有何难,难的是将天宫阁铲草除根。”
清吟一时竟怀疑自己听错了,杜衍与清水落也纷纷抬头来,目光中带着震惊、诧异。
抬眸,清澈的眼瞳一扫众人,“不行?”
众人一个激灵,回过神来,纷纷摇头。
铲除天宫阁,简直是以卵击石,但这话从她口中说出,却仿佛成了箴言,她要做的,迟早是要做成的。
“当然可以,”门外一道声音传来,红衣男子便出现在门口,含笑睨着花惊澜,“风月公子说行,自然是行的。”
墨青衣与清吟绷紧身体:这人竟然说来就来了!
“你们出去吧,”转眸对上红衣男子的目光,忽而绽出一个笑容,“请进。”
清吟一行人犹豫了一下才鱼贯退出,又将门拉上,连同两个红衣侍女一同关在门外。
红衣男子顾自倒出一杯热茶,骨节分明的手指将茶杯往自己跟前一揽,道:“风月公子要为寅时出头。”
“跟了你一路,我以为你已经很清楚了。”挑眉说道。
红衣男子妖娆地看着我,单手撑着桌面,扶住好看的下颚,另一手食指敲打着茶杯的杯沿,道:“就算风月公子亲自动手,要铲除天宫阁在五国的分舵也需要至少三年时间,而这三年时间,天宫阁的杀手可能都会领命来铲除叛徒,一天十二个时辰,天宫阁的杀手数不胜数,风月公子可能连睡觉的时间都没有。”
不为所惧,笑睇着他,“那你有什么好的提议?”
红衣男子从袖中拿出一册书,翻到其中一页,道:“这里记载着寅时的真实身份、掩饰身份,最后一次出现在哪里,身体特征以及武功路数,只要这个记录在,寅时到死都是天宫阁的杀手。”
他说着撕下那一页,提起那一页薄薄的纸道:“我想用这个,换风月公子身上那块玉佩。”
眸底暗光掠过,垂眸掩饰眼底的诧异,道:“我如何才能知道你所说的是真?”
“如果我没有诚意,就不会让你一路跟到楼兰城来。”红衣男子笑着将那一页记载着清吟资料的纸推到她面前,道:“我也不想平添麻烦。”
“消去寅时在天宫阁的文书记载之后,她就能重获自由,天宫阁从今以后也不会记得有这个人的存在。”他挑眉看着她,笑容挑逗:“如何?”
“这倒是个不错的交易,”不再多想,将腰上的玉佩取下来抛给他,又将纸放在烛前烧得一干二净,这才抬眸凝着对面的人,“你可仔细照看好了,这玉,我是会取回来的。”
红衣男子起身,竟在眨眼之间来到她身后,俯身轻靠在她而侧,低声道:“我等着你。”
匕首一挥,他已然退开几步,含着笑转身拉开了房门,扬长离去。
月下缭云,清吟抬头望着时隐时现的月亮道:“这么多年,我从没想过还能有自由的一天。”
杜衍刷马的动作顿了顿,头不曾抬起,“小姐将你看得很重。”
“就是因为如此,我才觉得心中难安,她用玉佩换了我的自由,那块玉佩从她离开浅府就带在身上,想必意义不同。”清吟叹了口气道。
杜衍放下刷子,用帕子搓了搓粗糙的手,道:“小姐说会将玉佩拿回来,就一定会拿回来,你不必多想。”
清吟回头看着他,沉沉道:“杜衍,你在小姐身边多年,是为了什么?”
杜衍侧身,拍了拍困倦的马匹,道:“缘分。”
清吟轻轻一笑,知他不想细说,便也不追问,只是道:“杜衍,你的脸,也是自毁的吧。”
杜衍背影僵了僵,没有说话,清吟却继续道:“你为了小姐自毁容颜,我为了活命自毁容颜,我不能和你比,但从今以后,小姐将是我的一切,如果威胁到了小姐,就算让她伤心,我也会亲手了结你!”
杜衍这才转过身来,正脸面对着她,他坑坑洼洼的脸上,表情并不十分清晰,“不愧是在天宫阁待过,洞察力敏锐倍于常人。”
清吟却笑,“你以为我看得出来,小姐就看不出来,她不问,是有她的考虑。”
杜衍顿了一下,道:“我不会把危险带给小姐。”他自毁容貌,防的就是这一天。
“小姐信你,杜衍。”清吟转身离开,裙摆在风中摇曳。
杜衍转头看着月色,在心中暗暗叹息,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绕来绕去绕了这么多年,还是绕到了一块儿……
眉霜,这就是天理吗?
第二天锦儿起了个早,一溜烟就窜进了花惊澜的房间,冰凉的手伸进被窝去抓她的脖子。
我一个激灵醒过来,条件反射踹了过去,正好踢中锦儿撅起的屁股,小身子“噗通”一声就滚下了床,在地上磕得“咚”一声。
迷迷蒙蒙地坐起来,看着坐在地上捂着额头眼泪汪汪的锦儿,打了个哈欠道:“你坐地上干嘛?”
锦儿红着眼圈,也不知道是痛红的还是气红的,“不是你让我早点叫你起床吗?竟然还踢我屁股?!”
清吟刚刚打了洗脸水进来,看着这架势,不由一笑,放下脸盆拉起锦儿道:“不是给你说了,公子起身的时候容易犯迷糊下手没轻重,我来喊的吗?”
锦儿忿忿地皱起鼻子道:“母夜叉,以后铁定没人要!”
他说完就扭脸跑了出去,脚刚踩到门槛外,就听我凉凉地说道:“谁昨儿找我要零花钱来着,哎呀,瞧我这记性,一时记不起了,是一两还是十两来着!”
锦儿一个翻身跳了进去,激动大喊,“十两!是十两!”
笑眯眯地掀开被子道:“乖,给我穿鞋。”
锦儿忍住一口气,心忖好男儿能屈能伸,于是就蹲下身抓起她的鞋子胡乱给她套上,“这下好了吧?”
摸摸他的头,笑道:“小孩子哪儿来那么多脾气,乖,去问清吟姑姑拿。”
“清吟姑姑!你听到了,她说的十两!”锦儿蹦蹦跳跳地跑到清吟身边伸出双手。
清吟给了他一锭银子,微微笑道:“省着点花。”
锦儿接过银子道:“我昨天跟大武说好了,今天去吃楼兰城最好的烧鸡!”
他说完就欢天喜地地跑了出去,老远还能听见他喊大武的声音。
清吟将帕子拧好交给我,道:“锦儿是个会心疼人的孩子。”
笑着点头,“是个好玩儿的孩子。”十岁大的模样,却走遍了五国,他至少从两年前开始流浪,身边只跟了一个侍卫。自小就有这份思量的人,前途不可估量。
等我这边梳洗好了下楼的时候,“风月公子”和梓兔已经用完早点了,前她一步下楼的唐汾正在吃,我便坐过去与他一桌。
唐汾并不待见她,只冷冷看了一眼,便继续吃着自己的饭菜。
等到我慢吞吞的用完饭,时间已经很晚了,街上的人也稀稀疏疏,大部分都涌去了西城门看比武招亲。
“风月公子”似乎也被她慢的出奇的模样弄得有些不耐,便粗了声音道:“玄机公子,可以走了吗?”
看向梓兔,“桃花和三丫呢?”
“不知道跑哪儿野去了!”梓兔低斥一声,率先走出了客栈。
西城门。
远远便能看见从高耸的城门楼上牵下来的彩绸,一字排开竟然达数十条那么多,每隔半米便是一条,不紧不松地靠在一起。看了眼彩绸下汹涌的护城河,心知这铺开的彩绸便是比武的场地。
四下看了眼,才发现风雾月早就安然坐在一侧,由楼兰国的护卫队护在一侧,其中好似还有其他三国的使者。
楼兰国四天女招亲,竟然惊动其他四国,但看四国的官员也并不是参加招亲的人,这又是怎么回事?
“人来了!”人群一声高喝,略微抬头,便见四个女子从城楼上跃出,沿着彩绸各自滑下,舞袖翻飞,体态轻盈,犹如蝴蝶一样从空中飞下,四人中,分别持琵琶、箫、判官笔与缠腰软剑。
四人流畅滑下,又同时停在半空中,犹如彩蝶点水,将彩绸荡出轻轻的涟漪,抱着琵琶的青衣女子启唇道:“先行比文,请打擂者上前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