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人……”风雾月微微侧头问身后的人。
墨风附耳答道:“是在武林大会上救过公子的仙墨绯。”
风雾月目光又移回我身上,顿了一会儿才道:“派人跟着他。”
“是!”墨风领命匆匆去了。
“走吧!”我折了回来,对风雾月说道。
才入客栈,一个巧笑嫣然的女子就迎了上来,她眉心纹着一枚四瓣红花,粉黛薄施竟也别样艳丽。
见她朝自己走来,搜索记忆之中,又没有这号人物,却又觉得有些熟悉,这时,对方说道:“这样,你总认得我了。”
低头看她手里捧起的剑,我突地一笑,这人竟是“风月公子”,剥下了人皮。面具的面容倒比之前要好看一些。
那女子跟着他们不请自来,毫不客气地就坐在了一侧,饶有兴味地说道:“竟然真叫我碰上你了,浅涟漪,我们商量个事如何?”
“假扮公子招摇撞骗的小人!”皎伊在一旁嘀咕道,声音不大,在场的人却谁都能听得见。
女子丝毫未怒,只道:“我叫薇言,我能看看你的手相吗?”
我还没说话,在旁的清水落倒是笑开了,“你巴巴地跟来,就是为了给她看个手相?”
薇言皓眸微眯,点头道:“我喜欢看手相,尤其是喜欢看人上人的手相,能拔出百年之剑的人,必定不是凡人。”
她说着将目光转向我,“我想看你的手相。”
喝茶的动作顿住,纤细的食指在杯沿上轻轻一点,随后道:“我不信命。”
薇言不语,却固执地看着我,仿佛要看到她点头为止。
风雾月笑睇着她,“眼见为实。”
薇言一顿,旋即道:“那我便找人一试……”她的目光还没移开,便见风雾月伸出了左手。
有些微愕,抬眸看向风雾月,他为什么……
风雾月只看着薇言,道:“不敢?”
薇言看着他的掌心,神色敛了敛,逍遥王掌纹已出,是为帝命,帝命属天,凡人怎可轻易窥视?
她抬起头看着我,微微咬唇道:“是否我看过逍遥王的手相便能看你的?”
无奈一笑,神色有些懒散,“我说姑娘,你怎么就单单好奇我的手相了?你面前这个才是贵不可言,我跟他没法比。”你看完他的就乖乖走人,我还等着泡个澡舒舒服服睡个觉!
薇言将右手盖在风雾月左手之上,抬起头来聚精会神地看着他的眼睛,灼灼目光仿佛穿透了他琥珀色的眼瞳,直看到他心底更深处。
围在一旁的人也被吸引了过来,纷纷看着这桌上一动不动的三个人。
风雾月与我的目光也落在薇言身上,见她半晌不动,前者正要动作,却突然见她闪电般地抽回了手,仿佛灵魂回窍一般狠抽了一口气。
风雾月淡淡收回手,并无几分兴趣,随意便问:“本王手相如何?”
外人看不出,但薇言却知道,自己背上已经出了一层冷汗,纵然窥视帝命不可,但风雾月的命相未免太怪!再看了眼他的眼睛,薇言沉了一口气,才道:“我看不出逍遥王命格,但,逍遥王命中大劫将至,请务必远离天水国。”
她的话只说了一半,我却非常清楚,关于风雾月她一定看到了什么,不然不会骇成这样!
一把扣住她的手腕,冷目相对,沉声道:“你究竟知道了什么?!”
薇言双目一敛,借势反扣她手腕,刚才翻开她的掌心却又被对方扼住脉门狠狠撞在桌上,她吃痛闷哼,抓着几乎被我扭断的手臂,道:“你让我看了手相,我就告诉你!”
将手一松,反手就摊开掌心,“看!”
薇言精神一振,仔细看过她的掌纹,随后又将手盖在她手上,抬起头来直视她的眼睛。
这是必要的过程,我并未躲闪,但薇言看着看着却突然闭上了眼睛,眉头紧蹙,似乎在借力想着什么,但片刻之后,她却泄了气,缓缓收回手,似叹息道:“我果然看不到你的命数。”
眉心一拧,“什么意思?”
薇言直言道:“我修习尚浅,看不到你的命数,不管过去还是将来,全是一片空白。”
我并不关心她是否能看到自己的命数,只道:“你该遵守诺言。”
薇言轻笑了声,“你对自己的命数就一点儿不好奇?”
抿唇不言,眸底山雨欲来,分明已经忍到了极限。
“避开兽族……天命不可窥,我只能言尽于此。”薇言起身欲走,我却跟了一步,道:“如何改命?”
薇言背脊一颤,继而回头,眸光中带着莫名的光芒,不可置信地看着她,“若我说这是天命,天命永不可违……”
“那便逆天而行!”立在风雾月身边,眸中迸出两束利光,让人心颤!
薇言朗声大笑,笑毕才道:“你乃无命无相之人,从你的命数中看不到他人,从他人命数中看不到你,你若想改命……未尝不可!”
命术师崇尚天命不可违,是以借得天意从而能探凡人命数,而眼前这个女子,竟然说出了“未尝不可”四字……!
清水落回过神来,追上薇言,道:“姑娘留步!”
薇言转过身来,不问他来意,径直道:“阁下命格已生变,我不能再探。”
她说完又看了我一眼,转身离开,渐行渐远。
“命格已变……”清水落喃喃,回过头去,目光锁在那片白衣身上。
夜沉沉凉,我坐在湖边的大石上,将手中的石子一颗一颗丢进湖里,看着微光中反射着淡弱光芒的涟漪,轻微走了神。
“无命无相之人……”玩味地嚼着这个几个字,仰头看着天空中微弱的星光,笑了笑,无命无相,当然无命无相,很久以前她就死了,只不过是阴差阳错来了这里。
背后有脚步声传来,头也不回地问道:“找我有什么事?”
清水落脚下一顿,继而走到她身边,倚着另一块巨石,看了我一会儿才转头看着湖面,唇角噙着笑,道:“驭兽一族与兽族上千年的斗争,大大小小公开械斗不下百余场,楼兰城却是第一次止步不战,我本来也不相信命数一说,但是我现在开始有些相信了。”
他转过头来,认真地看着我,道:“我也有想彻底改变的事。”
嘴角慢慢溢出嘲讽的笑,“有事拜神,跟我烧纸也没用。”
从石头上跃下,冷看了他一眼,道:“不要因为那个女人随便说了几句你就把我当做救命的稻草,尚且不论真假,只一条,我不会帮你。”
清水落连忙追上她,急道:“为什么?”
“我做任何事,只因为我想,其他与我一概无关。”冷冷瞥他一眼,转身离开。
清水落止住脚步,定定地看着她的背影。
回到马车上时,风雾月正坐在桌面用笔描着什么,待我走进来时,忽然抬起头道:“不要动!”
略微一顿,维持着姿势问道:“你做什么?”
风雾月沉沉凝视了她一会儿,手中之笔才又落在纸上,片刻后,终于才将双眉舒展开来,笑道:“好了。”
在他身旁坐下,目光跃上纸,微愕,竟然是我着女装的画像。
“我好像从没着过这样的装束。”看着画卷上的女子,粉腮嫣红,双目含情,盈盈立于梅树之下,流仙长袖扶住半支梅花,淡笑浅浅。
风雾月放下画轴,道:“涟儿为我穿上女儿装的模样,我在梦里已经梦了数十回,暂不能亲眼看见,就只能画画聊以慰藉了。”
抿唇一笑,顿了顿又抬头看他,“薇言所说,你不担心吗?”
风雾月抬手描着我的细眉,低声道:“涟儿不是说过,要为我逆天而行,我为什么还要担心?”
心中叹息,暗自发笑,她一个人惆怅了一晚上,反而这个当事人却跟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一样,闲情逸致颇足。
风雾月扶住她的腰身,将她偎进怀里,下颚抵着她的额顶,道:“回到京城,我们又要分开,剩下的时间本不多,何必要让这些事困扰我们。”
脑子里什么东西一闪,脱口便道:“不如我住进王府吧!”
风雾月一顿,惊喜地扶住她双肩,对上我的眼睛道:“你刚才说什么?”
看他眼中的笑意,心中的犹豫也消失殆尽,重复道:“我想住进逍遥王府。”
“哈哈!”风雾月将她拉进怀里,用力抱着她,欣喜道:“涟儿要日日穿女装给我看!”
把脸一拉,“别得寸进尺啊!”
风雾月捧着她的脸吻了吻她的唇,深情凝视着她的双眸,道:“答应我好吗?”
脸上腾地一热,有些不自在地别开眼睛,不能怪她,是他的眼神太露骨了!
“涟儿……”风雾月追着她的眼睛。
东躲西躲,最后干脆一头撞进他怀里,按住他的双臂道:“别闹了……”
话还未说完便眼前一花,整个人被按倒在软被之上,双目上抬便对上了风雾月琥珀色的眼瞳。
“雾月……”她唤他的名字,末了才发现喉咙别样喑哑。
风雾月沉下胸膛,好看的眉目染上一层焦灼之色,却在靠近她时错开额头偎进她的脖子,深深吸了口气,道:“睡吧!”
微微一笑,伸手环住他的腰,侧身靠进他宽阔的胸怀中,轻轻合上眼帘。
两人相拥到天明。
一路回到京城,我没想到还能和仙墨绯不期而遇。
这一路走来,关于他的传闻越来越多,有人说他继承其父,凶性难改,也有人说这个少年面冷心热,一路过来帮助了不少人。不过有个传闻却是不变,他已经连挑江湖十大门派,出手便是重伤一片,江湖各大门派已经人人自危。
听着这似真非真的传闻,我不觉想笑,若是比武怎么可能没有伤损,而仙墨绯至今未杀一人,足见他并非为寻仇而来。
“若换了是我,杀父之仇不共戴天,定是要用血来祭奠先人的。”路边的茶寮,出黎一边帮着老板捡馒头,一边嘀咕道。
皎伊塞了一个馒头在他嘴里,瞪他一眼,“你做就做,吃就吃,哪儿来的那么多废话!”
出黎这一回头,才发现小小的茶寮里又来了一拨江湖人士,正凶神恶煞地盯着自己。
出黎噤声,乖乖缩回我背后,小心翼翼啃着馒头。
“老板,快点,切三斤牛肉来!”一个粗野的汉子拍着桌子喊道。
老板忙得满头大汗,指使着小二飞快切了牛肉送上去,“各位大爷慢用!”
江湖粗人吃喝粗俗,口沫横飞,脚蹬桌凳,酒水撒了一地,操着各地的方言,肆无忌惮高声喧哗。
“这是哪里纠结起来的地痞流氓吧!”皎伊小声说道,“以前可没见过这样的人。”
这些人自然是登不上台面的,不予评论淡淡移开目光,却听见一道微沉却清朗的声音说道:“老板,包四个馒头,一斤牛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