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少来这一套，什么事你心里最清楚！”父亲把旱烟拿在脚底下磕了磕，厉声的说道。

    章瑞红在一旁低着头，不言不语，刘天成扭过头看了她一眼，然后做了一个深呼吸，对父母说道：“爸，妈，我知道你们是为了我俩好，但是这件事我需要时间，不是说成就成的。”

    “时间？我给你多长时间了？年前我就跟你说。”母亲说道。

    “妈……，这件事就这么急么？过段时间再说不行么？”刘天成想用个缓兵之计，毕竟他现在还没想出比较充分的理由来拒绝。

    “瑞红来咱家好几个月了吧，孩子也大了，趁着孩子还小，而且孩子跟瑞红的感情也很好，要是等他懂事了，恐怕这件事就不好办了，再说了，瑞红在咱村里一直算个外人，你知道人家怎么说么？你知道瑞红受了多大的委屈吗？”母亲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平时基本上不怎么说话，现在说起这些来头头是道，而且每一句话刘天成都没有还口的余地。

    “妈，你说的这些我都明白，我知道章姐不容易，我对她有愧，我会报答的，而且这辈子我都不会忘了章姐对咱家的好，但是妈，我们年轻人和你们那一代的挂念不一样，婚姻不是说一厢情愿就能成的，两个人需要感情，没有感情，即便走在了一起也不会幸福的。”刘天成解释道。

    刘天成说完，又转眼看了看章瑞红，她两只手胡乱的扯着自己的衣角，眼睛看着自己的腿，表情很平淡，也不知道是天气冷，还是她本身就有些感冒，鼻子一擤一擤的，让人感觉她此时就是一个被教育的对象。

    “少跟我们讲这些狗屁道理，我告诉你，这次你必须听我们的，我不管你感情不感情，我们老刘家在村里绝对不能让人说出别的来，今天把你叫回来不是跟你商量的，是告诉你，等五月份天气暖和了，你俩就把事办了，人家小章不嫌弃你就不错了，你看看你那样。”父亲似乎是怒了，眼睛瞪得很大，很圆，脸上的肌肉因为生气，鼓鼓的，像是一条一条沟壑。

    刘天成一听，五月份结婚？这事也太离谱了，再看章瑞红，她还是面无表情，刘天成突然有种被欺骗的感觉，家里人肯定是商量好了的，而自己却什么都不知道，都这个年代了，自己的婚姻难道还这样被包办么？虽然章瑞红这个女人综合方面很不错，但自己是实在没有感觉，自己这样要是妥协了，那这辈子可怎么过？

    刘天成感觉到肚子里一股气自下而上的升腾，但他忍住了一大半，虽然把一大半咽了回去，但其余的部分还是有相当大的爆发力，“我不同意！”刘天成用四个字顶撞了父亲。

    可能是父亲从来没有被刘天成顶撞，也或者一个男人的自尊心收到了伤害，而且伤害他的还是自己的儿子，自己那种权威性受到了侵犯，父亲突然从座位上站了起来，指着刘天成大声的说道：“你不同意？这就由不得你了，五月份这婚要是结不了，我就不是你爹！”

    章瑞红终于有了反应，如果这个时候她再不说话，父子俩就会吵起来，而且这个吵和别的吵还不一样，是为了她而吵，从刘天成那里回来以后，她没有把刘天成的话跟刘天成的母亲说，老两口几乎没有发觉她的变化，她比以前的话少了，而且孩子也照顾的更细致了，还不止是照顾孩子，有些家务活章瑞红总是也抢着干，刚来刘天成家的时候她还有些不适宜，而现在，她已经离不开这个家，虽然刘天成的话狠狠的伤害了她，但她没法控制自己，越是刻意的不让刘天成母亲喜欢自己，老两口越是感觉到章瑞红的重要性，她不能让刘天成为了自己伤害了跟父亲的感情，这是她不愿意看到的。

    “叔叔，您别生气，刘天成说的没错，两个人在一起是需要感情的，我们都是过来人，这我理解，你也别太逼他了。”章瑞红像个不会说话的孩子一样，不说还好，这一说，明显的父亲是为了她章瑞红才跟刘天成吵的。

    “你不用管，我就不信反了这个畜生了。”父亲的火气不但没有减，反而愈发的大起来。

    刘天成也不服气，同样站起身来说道：“不行，这事没商量的余地。”

    章瑞红的肩膀明显的抖了一下，她万万没想到刘天成会放出这样的狠话，她的脸色明显的变的苍白，整个人像是僵住了一般。

    “你这个畜生，看我今天不打死你，没良心的东西！”父亲真怒了，用他对待刘天成七八岁时候的方式，弯下腰脱下自己的鞋子，朝着刘天成扔了过去。

    刘天成躲了一下，事情也巧，这个时候手机响了起来，但刘天成的父亲可不管这些事，赤着脚朝着刘天成跑了过来，眼见父亲就走到刘天成身边，章瑞红一步买到刘天成跟前，把父亲挡在了自己的前面。

    “叔，你这是干嘛啊？”章瑞红一边当着刘天成的父亲，一边对他说。

    “你让开，我今天非打死这个没良心的，气死我了！”刘天成的父亲不依不饶，恨不得杀了刘天成，在村里，他丢不起这个人，章瑞红一直在自己的家里，像个牛马一样的为自己这个家操劳，而刘天成的话却深深的伤害了他，他不能忍。

    刘天成没有理会自己的手机，站在章瑞红的身后，他有种被女人保护的感觉，这种感觉很不好，倒不是自己想跟父亲打一架，这在道德上说不过去，他是想让父亲狠狠的揍自己一顿，这样不但能让父亲解气，而且自己也能释然，刘天成心里很明白，自己欠章瑞红的太多了，在父亲的强攻下，那些绝情的话他不能不说，他没有伤害章瑞红的意思，但有些话他不说不行，特别是在这方面，即便无意伤害了章瑞红，刘天成觉得她也能理解自己，毕竟自己这个多愁善感的性格章瑞红还是比较了解的。

    章瑞红一个人明显的挡不住正在怒火中烧阶段的刘父，很快，刘天成的父亲突破了章瑞红的防线，他把章瑞红挡在了一边，离刘天成半步远的地方，抬起右手，狠狠的在刘天成的脸上打了下去。

    这一记耳光是非常实在的，厚重的手掌和脸接触的一瞬间，发出一声清脆而又厚重的‘啪’声，刘天成的母亲刚才还在犹豫到底拉不拉老头，见老头真的下了狠手，她赶紧跑过来，俩女人把刘父推到了一边。

    “你这老头子，怎么还真打啊？”刘母心疼了。

    刘天成觉得左脸火辣辣的疼，这是他长这么大第一次被人扇了耳光，但是他并没有急，并没有委屈，在他心里，这一巴掌就当是章瑞红打的，他需要这一巴掌，或许只有这样，自己心里对章瑞红的愧疚才能轻一点，口袋里的手机响了一遍又一遍，刘天成像是听不见，整个屋里是以一种压抑的气愤，这个时候手机捣乱，显然没有人会注意得到。

    父亲被两个女人按到了椅子上，章瑞红给他倒了一杯水，刘天成傻傻的站在原地，这一巴掌挨得很突然，让他几乎没了话，看着章瑞红这般勤快的照顾父亲，他心里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这种感觉几乎让他动摇，但却没有。

    “刘天成，跟你爸道歉！”母亲指着刘天成说道。

    是该道歉，本来可能通过谈话的方式能把这个问题解决，但刘天成却跟自己的父亲发了火，实在是不应该，母亲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刘天成意识到了自己的错误，但在他心里，自己的原则不能变，道歉归道歉，却不能妥协。

    “爸，对不起，我不该惹你生气，你说的事，我会考虑，但现在我实在是没法答应你。”刘天成一句话表达了两层意思，但他只能这么说，他不能给父亲一个误解，以为自己道歉了就妥协了。

    “滚！”父亲坐在椅子上歇斯底里的喊了一句。

    刘天成对于父亲的话不但没有怒气，反而把身体站的笔直，郑重的给父亲鞠了一躬，说道：“爸，我不是故意惹你生气的，这件事你会想明白的。”

    说完，刘天成直起身子，面对着看着自己的章瑞红，说道：“章姐，对不起！”

    说完，刘天成转身走出了屋，他不是在赌气，而是觉得这个时候如果自己再不走，父亲会更生气，自己实在不想惹他生气，可这件事自己也实在是没办法。

    章瑞红追了出来，她以为刘天成是生自己气了，追到大门口，章瑞红把刘天成叫住，说道：“刘天成，你别生气，我跟叔叔阿姨什么都没说，你放心，我会劝劝叔叔的。”

    刘天成停住脚步，回过头来，轻轻的对章瑞红说：“章姐，其实这件事是我的不对，我希望你能理解，如果你愿意，以后你就是我的亲姐姐，好吗？”

    章瑞红没说话，眼睛里却含着泪水，刘天成不敢再看她，转身上车，离开了家。

    一路上，刘天成一直在想着这个问题，他也能理解父亲，他要的是尊严，是全村人对自己的看法，而自己要的是幸福，到底是幸福重要还是尊严重要，刘天成一时无法做出一个准确的判断，或许是自己太自私，也或许是父亲太固执，但不管怎么说，自己不能在这件事上得罪了父亲，这件事还需要慢慢的来，可到底需要多长时间，自己也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