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暖心回到陆宅的时候,感觉到大院里的气氛很凝重。
陆宅里的下人看到了她就像是见了鬼一样,哆嗦地叫了声少奶奶,然后又马上一溜烟儿跑开了。
唐暖心点点头,脸上的平静维持不变。
走近主宅,听到里面混乱的争吵声,她这才知道下人们的胆战心惊来自于何处,原来,家里一大早就掀起了一场风波。
她进门的时候,就看到这么一副景象……
洛晴垂着头,沉默地坐在一旁。
陆逸之和苏菁起了争执,正不可开交,陆敏之焦虑地劝着两人,却无果,保姆抱着孩子站在一旁,也许是受了惊吓,正哇哇地哭了起来。
乱成一锅粥。
唐暖心的到来,恰到好处地终止了这一场混乱。
家里的人听到门口的动静,一个个纷纷地转过头来望着她。
时间仿佛停止在了这一刻。
只有她还是活动的,她缓缓地抬起步伐,一步步地迈了进去,并没有十分去留意他们每一个人的表情。
她正向着陆逸之的方向靠近……
昨天晚上的事情,她想当成一场梦。
她想,眼前的这个男人,和昨天晚上在电话里说想她,问她什么时候回家的男人,一定不是同一个人。
他叫她回家,为什么呢?
难道,只是为了让她看他们一家团圆?
这里的人,倒真的像是一家人,反而她才是那个外来者,突兀地出现在其中,就连自己也觉得不够和谐。
忽然,洛晴站了起来。
对于陆逸之半夜摔门而去,一大早又匆匆赶回来质问苏菁,她不是不心痛,而是痛着痛着就麻木了。
反正也没她什么事,她干脆不说话。
可是,唐暖心回来了。
情理之中,却是意料之外。
她看着唐暖心走向陆逸之的时候,心里忽然冉冉升起一股莫名其妙的危机感,仿佛她才在这里住了一晚,却已经把自己当成主人,对外来者的入侵格外敏感。
她不想让唐暖心靠近陆逸之!
唐暖心怔了一下,停住脚步。
洛晴的意思,她懂。
没错!
当初她是说过,这个男人是她不要的,洛晴既然把他当宝,那么就让给她好了,做出这个决定那一瞬间的疼痛还很清晰,她没忘。
她为什么要走向陆逸之?
这是一种本能。
让人无奈。
她深吸口气,最终还是将脚步右倾,直接走到了苏菁面前,她的脚步沉着而果断,可是接下来想说的话她却迟疑了。
妈……
这个字,在嘴边几度徘徊,却还是没能叫出口来。
她索性将称呼省略掉了,直接扬起唇来,挤出浅笑,“没有打扰到你们吧?我这次回来,我想……我们是时候将一些事情解决了,我决定了,我和陆逸之……离婚!”
这些话,她每一个字都是说给苏菁听的。
在此之前,苏菁还经常对她嘘寒问暖,还一直劝说她原谅陆逸之,夫妻两个没有过不去的坎,以后好好过日子。
那个时候,她怎么也说不出离婚的字眼来。
也许,她在潜意识里还抱着一丝丝可耻的希望,尽管连她自己都不愿意承认,可希望确实还在。
所以,她总是嗯一声,敷衍了事。
可现在,敷衍也不必了。
洛晴既然能够安然无恙地待在这里,必然是经过苏菁许可的,那么,她除了接受这个事实之外,还能说什么呢?
虽然,她也很想质问……
你们要不要这么过分?
好歹,要给她一些尊重不行吗?
好歹,不要把事情闹到人尽皆知,却让她最后一个知道,不行吗?
她几乎已经听到自己愤懑的怒吼了。
可是,那些话却又被她死死地咽进肚子里去,打落牙和血吞可能就是这么一回事,死要面子活受罪也许就是这个意思。
她是有多看重自己的尊严啊!
哪怕到了这样的时刻,她还是想要保持云淡风轻的笑,不想让任何人看到她可怜兮兮的一面。
苏菁的决定,她算是知道了。
既然她和陆逸之的婚姻是由苏菁一手促成,那么到此结束也很正常。
所以,有些话,她直接和苏菁说就好。
苏菁的眼中还残留着几分刚才和陆逸之争吵之后的余怒,看到她的时候明显平和下来,却又因为她忽然说出来的这么一句话而变了脸色。
虽震惊,却并没有十分意外。
苏菁的脸色有些白,嘴唇颤了颤,刚准备开口说些什么,却被陆逸之给打断了,“我不同意!”
他一把拽着唐暖心的手腕,将她拖过来面对住他。
他的动作并不温柔,甚至可以说是愤怒。
他恼火极了。
昨晚,她挂了他的电话,他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熬过这一夜的,不知不觉天亮了,迎接他的不是一片艳阳天,而是晴天霹雳。
洛晴住进陆家的消息传得满天飞。
这件事情,如果没有苏菁的授意或者是同意,怎么可能会闹得这样大,恨不得人尽皆知似的。
怪不得,苏菁昨天晚上不肯见他。
原来,他亲爱的妈妈,居然是连申辩的机会都不给他,她就是要他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接受突如其来的事实。
他可以想象得到唐暖心得知此事后的反应。
他急忙赶了回来,一进门就和苏菁大吵了一顿,他质问她到底是想要将他逼到什么地步才肯甘心?
她若是把他当儿子,为什么要这么对他?
唐暖心回来了,他又喜又慌。
岂料,她却连看都不看他一眼,就连离婚这样的事情,她居然都直接和苏菁去说,她也把他当成什么了?
一个是他母亲,一个是他老婆……
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两个女人,是不是都当作他不存在?
离婚,他同意了吗?
他不同意!
他用一双喷火的眼睛怒视着她,几乎想要将她融进眼里,化为灰烬,她们到底是想要他怎么样?
他粗鲁地拉着她的手腕一甩,将她给推到身后去,然后直面苏菁,一字一顿地道:“妈,我再叫你一声妈,如果你不想彻底失去我这个儿子,那么最好适可而止!我的婚姻,不会再任由你摆布,还有她……”
他顿了一下。
这个她,指的是洛晴。
他的语气已经相当明确了,可是他的目光却没有偏移,不想看到洛晴那张楚楚可怜的脸,他将最后一丝不忍压下,果断地道:“要么你让她走,要么……我走!”
苏菁闻言,指甲用力地抠进掌心里。
洛晴却脸色一白,如遭雷击,难以置信地开口,呢喃地他的名,“逸之……”
“逸之!”
这一回,是苏菁的声音。
她闭上眼,就像是陆逸之下决心的时候不愿意面对住洛晴一样,苏菁也不想在这个时候看到唐暖心平静的脸,和起伏的心。
她说:“我的决定,有我的道理!”
陆逸之却当场怒不可遏,“去TM的道理!你现在想要将她留下了,那当初我想娶她的时候你早干吗去了?都是你!
你把我的人生搞得一团乱,以前我听了你的,可是这一次,我很清楚我想要的是谁,没有道理!你别再和我说什么狗屁道理!”
苏菁睁开眼,眸间暗沉无比。
这个儿子,她一手带大。
陆逸之算是听话的,只有在当年被逼和洛晴分手而娶唐暖心的时候和她闹过,可即便是闹,当初也和现在不同。
她听得出来,这分明就是指责。
她把他的人生搞得一团乱。
可不是嘛!
忽然间,她竟然找不到回击的话语,竟然在潜意识里认同了他的话,也许就在受到程晋鹏威胁的那一刻她就承认了,她错了。
有些事情,错了是要遭报应的。
苏菁还在哑口无言中,洛晴却趁着这个机会往前跨了一步,伸出手去拽住了陆逸之的衣摆,轻轻一扯。
“逸之……”
她的声音弱弱的,哽咽道:“你不能这么对我,你都说……你想过要娶我的是不是?我们经历了那么多,现在好不容易苦尽甘来了,你为什么……”
她后面的声音,淹没在哭声里。
那份悲戚,闻着动容。
唐暖心深呼吸好几个回合,只觉得这种局面糟心极了。
洛晴这么可怜的样子,让她觉得自己像个坏人,人家一起经历了这么多,她又何必来阻止人家两个苦尽甘来?
她深吸一口气,甩开了陆逸之的手。
然后,她打开了随身携带的包,从里面掏出一份文件来。
离婚协议书五个大字,刺眼极了。
这东西,陆逸之已经不是第一次看到,可现在却是前所未有的恐慌,他觉得自己应该做点什么,否则……
唐暖心平静地道:“这是我让律师拟好的离婚协议,我手上的股份,以及陆家的一切,我什么都不要!”
此话一出,她再次成了焦点。
她继续道:“这就是我今天回来的目的,话已经说清楚了,从此以后我不会再踏进陆家大门一步,和陆家再也没有任何关系……就这样。”
就这样……
苏菁听到她这样的语气,有种无力回天的感觉。
没想到,她如此费尽心机,到头来还是功亏一篑。
唐暖心就这样将众人甩在身后,一步一步地朝着大门的方向走去,就像是要决然地离开这个本来就不属于她的世界……
“陆太太!”
就在她的脚要跨出门口的那一刻,身后忽然传来陆逸之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