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徒乘风的心情十分之不好。
深夜的美国大道上,除了几家二十四小时营业店还经营着以外,大道上几乎没什么人。
司徒乘风开着他那辆宝蓝色的保时捷敞篷车,就这么任由深夜的风吹乱自己的发丝。他的唇紧抿着,一双锐利地眼眸直视着前方,似乎是在思考着什么。
四年了,当宋庭谖出走之后,他便一直克制自己不要去寻找她,可是为什么老天要这般作弄他,当他以为他可以做好一切的时候却让他想起了九年前的一切。
而当这一切再度重回到他的脑海里时,司徒乘风才发现,原来那个女子的身影早已深深地埋藏在他的脑海里,即使他也很想努力将其遗忘,却不能。
被司徒乘风随手扔在副驾驶座上的手机,幼稚而可爱的铃声一遍一遍地响着,司徒乘风知道是谁打来的。
苏子玉,那个纯真如天使一般的女孩,司徒乘风甚至想过要跟她一辈子走下去,只是现在就连司徒乘风自己都没有勇气去承诺什么。
最终,司徒乘风还是接起了电话,方向盘一打,司徒乘风便将车子停在一边。
“喂!”
司徒乘风的语气依旧是冷冷地,只是仔细听来却会让人觉得有一丝愧疚。
“司徒哥哥,你现在在哪里,你还好么?”
苏子玉一听到对方终于接起电话,一颗心终于安定了不少。
上个礼拜自从司徒乘风在史密斯夫人家里晕倒被送到医院,医生告知她司徒乘风可能会是因为当年车祸而遗留下来的创伤后遗症。这更将坚定了她要留在司徒乘风身边,陪着他一起走下去的决心。
而下午医院突然通知她司徒乘风竟然强行出院了,苏子玉的一颗心便一直提着,她都已经做好了要报警的准备。
“子玉,我还好!”
司徒乘风双眼平视前方,那辆一直在马路上行驶的黑色小车终究消失在了他的视野。
就在刚才不久宋庭谖毅然放弃了自己,决然地上了另外一辆车子。
“哦……”
苏子玉松了一口气,却始终不肯挂断电话,她在电话那头紧握着手机,小声地说:“司徒哥哥,你能不能现在就回来,我发现有人一直在跟踪我。”
苏子玉是个南方人,有着南方人特有的吴侬软语,此时她这么一番话说出口,软软腻腻的,满是撒娇的意味。
司徒乘风找不出理由来拒绝,便依旧点点头:“好!”
苏子玉闻言,自然是心里欢喜,她拉开窗帘,向窗外看了看,发现那个女子终究是离开了,心里这才安心下来。
就在下午,她从超市回来,就发现有一辆红色的捷达一直在跟着自己。苏子玉向来为人低调,不愿意保镖跟随,是以这一次发现有人跟踪自己回家,她心里的恐惧自然是不止一点点,而后来又听闻司徒乘风从医院里消失了,她的恐惧更是加深。
如今亲耳听到了司徒乘风的承诺,她这才依依不舍地挂断电话。
司徒乘风也收了线,重新启动车子,而就在此时,有个小小的黄色身影从马路的另一边冲了上来。
“你怎么样?”
司徒乘风停车开门走过来,发现是个小男孩,他不禁语气放柔了一些。
小男孩也就三四岁的模样,黑眼睛黑头发,特别是那双眼睛大大地,很是惹人爱。
而就在司徒乘风打量着他的同时,小男孩也在打量着司徒乘风,他摸着自己的膝盖,小小年纪却也心知刚刚是自己的错,便倔强的摇摇头,同样用英文回答:“我没事,叔叔。”
小家伙的声音脆脆的,不由又让司徒乘风心里增添了几分好感,他蹲下身子,看了看他膝盖上的伤口,说:“叔叔送你去医院!”
却不想,小家伙比他还要固执,竟然自己摸着膝盖,拍拍屁股站了起来,“叔叔,刚刚是我走到一半红灯亮了还想着冲出来的,所以不是你犯规,你没有送我去医院的责任。”
小家伙小脸皱成一团,显然是在强忍着痛意,大大的眼睛,此时水汪汪的,看起来就好像无家可归的流浪狗。
司徒乘风一时心软,指了指他膝盖上的伤口,说:“你的膝盖破了,如果不及时处理的话,很有可能会感染。”看着他年纪这么小,司徒乘风又问:“你的爸爸妈妈呢?”
谁知不提家人还好,一提起家人,小家伙小嘴一扁,晶莹的泪水便一颗颗犹如断了线的珍珠一般,一颗一颗地往下掉。
司徒乘风其实很受不了别人哭,在他的眼里,眼泪是弱者的无能的表现,只是现在看着小家伙哭得这么伤心,他竟然第一次觉得有些不忍心。
“我没有爸爸妈妈,我的爸爸妈妈都不要我了,我……我……我是一个没人要的孤儿!”
小家伙本来还强忍着痛意,只是现下听司徒乘风提起自己的父母,一想到白天在幼儿园里听到的声声嘲笑,他更是伤心不已,竟然便这么在马路中央嚎啕大哭起来。
幸好此时是深夜,大街上也没什么人,所以并没有因为小家伙的哭泣而引来无数围观者。
司徒乘风没有哄孩子的经验,甚至于女人他都没有哄过,此时见到小家伙哭得像只流浪狗一般,他虽然心中也有些动容,却始终不发一言站在一旁,静静地看着他。
最后小家伙一个人哭着哭着也累了,便揉揉眼睛,抬起头来看向司徒乘风,这一眼看去他突然搂着司徒乘风的小腿,大喊:“爸爸!”
司徒乘风愣了愣,看着此时犹自睁着一双大眼睛目不转睛看着自己的小家伙。小家伙的眼睛生的很大,此时在月色下倒是显得亮晶晶的,就好似是黑曜石一般,这让他突然想起一双眼睛。
记忆里的那双眼睛也是这般,大大地,水汪汪的,只是所不同的是,那双眼睛里永远都闪动着倔强的颜色。
不由得,司徒乘风心念一动,想起当年宋庭谖亲手打掉的那个孩子,要是如今还在这个世上,应该也就跟他一般大小。
小家伙见司徒乘风一句话都没说,只是看着自己,他刚刚也是哭急了眼,幼儿园的小胖墩总说他的爸爸就该是像他自己一样,黑头发、黑眼珠、黄皮肤。他刚刚泪眼婆娑的,显然是认错了人,便又兀自松开还抱在司徒乘风小腿上的两只小胖手。
小家伙这一举动,倒是又让司徒乘风有些不解。
就见小家伙先是掏出手帕擦了擦脸上的泪水,又双手背在后头,老老实实地给他鞠了一个躬:“叔叔,对不起!”
汤姆斯虽然常年生活在美国,却是个地地道道的英国人,小家伙此时也是一口牛津腔说的很是顺溜。司徒乘风看着他像个小大人一般,为自己刚刚的唐突道歉,心想刚刚自己是明明有听到他喊的那声爸爸是中国话。
想着,司徒乘风便再度弯下身子,难得有耐心地道:“小家伙,你是中国人?”
司徒乘风这一句话倒是用中国话来说的,虽然小家伙的中国话不是很标准,但是每次宋庭谖来见他都会教他说中国话,而且他每个周末都要去陪陪在养老院修养的宋奶奶,为了跟宋奶奶有效地沟通,三岁的小大人又是从小生在美国的,却是不想普通话也没完全抛下。
现下听到司徒乘风用普通话跟自己交谈,小家伙的眼珠子又亮了不少,他眨巴着大眼睛,本想故作老成,却奈何终究不过是个小孩子,嘴里全是奶声奶气,逃不开孩子气,却是让司徒乘风看着有些欢喜。
“叔叔也是中国人?”
小家伙用的是也,而且还用上了普通话,司徒乘风便知晓了,这么些天来因为九年前的记忆而复得的复杂心情,终究在这个晚上因为小家伙这么一闹腾而开怀了不少。
司徒乘风伸出手,摸了摸他的脑袋,笑着点点头。
谁知小家伙这会儿倒是比谁的反应都大,愣是没好气地拿下他的手,两个腮帮子鼓鼓地说:“叔叔,我是大人了,只有三岁小孩子才需要被人这么摸着头安抚!”
司徒乘风闻言,细细打量了下小家伙,见他虽然口齿流利,但看着身量可不就是只有三四岁的样子,便毫不在意地又伸出手在他头上摸了摸他短得有些扎手的头发:“可不就是小孩子!”
小家伙倒是执着,再次伸出手没好气地拿开司徒乘风的手,伸出三个手指煞有介事地说:“叔叔,我已经三岁零一个月了,不是三岁的小孩子!”
见小家伙这般执拗,司徒乘风倒是更生出几分兴趣,但怎么说现在时间也晚了,他总不可能一直跟着小家伙在大马路上探讨三岁孩子跟四岁孩子的区别吧?
“叔叔,你是要回家了么?”
谁知,司徒乘风不过是这么想想,小家伙倒是敏感的很,立马瞅着眼说。
小家伙嗓音脆生生地,司徒乘风听在耳朵里没由来地觉得舒坦,看了看背在背上又破又脏的书包,还有一身衣服也是脏兮兮的,倒是那张小脸蛋依旧是白嫩,司徒乘风心里便想,难道这个孩子真是自己从孤儿院里逃出来的?
“叔叔,你能不能带我回家?”
见司徒乘风只是看着自己,没有说话,小家伙更加强调了一遍:“叔叔,你能不能带我回你的家?”
虽然小家伙看起来可怜兮兮的,但是那眼中一闪而过慧黠却是没逃过司徒乘风的双眼,虽然这个孩子很可爱,虽然他似乎看起来也很可怜,不过可惜的是,他司徒乘风不是开慈善机构的,没有义务照顾这个孩子,即使只是一个晚上。
而且这个孩子他下意识的觉得,并不是单纯地孤儿这么简单。
只是就在司徒乘风还没来得及拒绝的时候,刚刚还显得很有精神的小家伙这会儿突然两眼一翻白,直接晕在了大马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