荔枝湾那边的庄子并没有做多大的修葺,却有一种令人耳目一新的感觉。
方许氏本来就出身书香门第,也曾因办了云淙诗社而在广州豪门女眷中有了盛名,所以这次请帖发了出去,前来捧场并表示以后愿意多来诗社走动的夫人小姐并不在少数。
于是微月便让她把女子诗社也题名为云淙诗社,方许氏却觉得这诗社有大半功劳是微月的,不好意思用了自己以前的诗社的名号,改名为淙月诗社。
张夫人也来了,她也热衷赋咏,对于这种雅集聚会十分积极。
这次受邀前来的夫人小姐许多在上次慈善义卖的时候微月已经见过了,因着张夫人的关系,这一次她们对待她并不像上次那般冷淡,脸上笑容和善了许多。
“方少奶奶虽出身商贾,却也有这种高雅乐趣,实属难得。”在乘凉的双层八角亭里,坐着几位打扮贵气的夫人,她们都以张夫人为首,边吃茶果边说着话。
说话的是胡夫人,胡家是广州有名的官绅之家,本也是出身商贾,前些年捐钱买了个五品闲官,便将自己也当是了官宦的豪族,对其他商贾内眷十分看不起。
“胡夫人,你就是这点不好,商贾又如何了?方少奶奶做善事不甘人后,何来有半点商贾的势利,再说了,方少奶奶可也是个目光极好的,否则当是别的什么都不要就看中了张夫人的八花转轮钩枝鉴铭。”做在胡夫人旁边的是连夫人,丈夫是通判大人。
胡夫人有些尴尬地笑着,面对真正的官家夫人,她气焰便没那么高。
微月含笑道,“我一个俗人以金钱衡量了张夫人的佳作,是我亵渎了才是,您几位都是才情高雅之人,微月岂敢比拟。”
张夫人拍了拍微月的手背,“你也不必谦虚,这诗社办得极好,荔林夹岸,微波渺弥,闲暇时与大伙儿来这儿游览,又可填词赋咏,我们都要感激你才是。”
其他几位夫人都附言着,“是啊是啊,多得了方少奶奶。”
微月急忙道,“各位夫人过奖了,其实这诗社是五少奶奶一手办起来的,我呀,就是来跟着您几位混个名声的。”
方许氏含笑看了微月一眼,对那些将视线转向她的夫人回了一礼。
张夫人掩嘴笑着点了点微月光洁的额头,“就你这张小嘴会说话。”
接着,连夫人提议来对句子。
微月笑着对方许氏道,“五少奶奶,我就指意你了,我是对不来的,你可要赢了几位深藏不露的夫人,一会儿我亲手酿的荔枝酒给你多喝两杯。”
方许氏忍不住笑了出来,“为了你两杯荔枝酒,让我力敌各位夫人,看来还是罢了,这两杯荔枝酒我是喝不到的了。”
几位夫人被逗得都笑了,“五少奶奶,你放心,一会儿我们帮着你把她的荔枝酒全抢过来。”
微月故作委屈,“张夫人,您偏心。”
说笑了一阵,她们对起了句子,微月只能在旁边给她们添茶助兴,没有加入。她的古文造诣向来不怎样,唐诗宋词虽然能记住几首,可不能抄袭,近代的诗句……那就更不要提了,她想抄袭也得记得起来才行,这时候是没有度娘的。
在大家兴起的时候,微月才悄然地走出了庭园,对站在不远处的吉祥招了招手。
“小姐?”吉祥走了过来。
“去把荔枝酒取来,给张夫人她们送来。”微月吩咐道。
吉祥应声而去。
微月看着那些对诗对句欢笑成一团的几位雍容华贵的夫人,看来方许氏很快融入她们的圈子,果然有共同语言还是比较容易沟通的。
她突然想到江边去走走。
沿着青石小道走着,见到还有一些年轻小姐在庭园中作画,她微笑地欠身招呼着。
看得出这几位中也有中心灵魂人物,大概就是那位身材高挑,看起来十分自傲的李小姐了,她听到微月的招呼,也只是侧头斜了一眼,继续埋头作画。
其他小姐见了,也不敢和微月多说话。
微月淡淡地笑了笑,从小道上离开了,那位李小姐……大概就是那位粤海关监督李大人的千金了。
她想要结交这些豪族官宦贵夫人没错,可这种结交是建立在互相尊重上,是不是互相利用就暂且不说。
看人家脸色的就不必了。
这一次她并没有往先前遇到唐马徐的那凉亭方向走去,而是沿着泮塘,走进了在层层落落的葱茏绿意中。
泮塘里种着莲藕,菱角,茨菇,荸荠,茭笋,这里的人称之为五秀。
今天的天气很好,晴朗却不炎热,阳光透过树叶,在阴凉的小道上投下斑驳的碎影。
偶尔江风吹来,层层的树影便发出细碎的声响,舒卷迴荡。
微月的心情也跟着明媚起来,有空多亲近大自然,是一件很美好的事情。
在忙碌的现代,很难得能享受这种静谧闲适。
小道突然分开了两条路,一是通向荔园诗社,一是通往荔枝园,如今荔枝已经过了最繁盛的时期,枝头上只有零星的红点。
她往荔枝园走去,这里比刚刚走来的小道更安静,只有她窸窸窣窣的脚步声,走了一小段路,她就已经放慢了脚步,不打算再继续深入走进去。
“何人?可是章嘉?”微月正要转身的时候,突然一声轻柔温润的声音从左边的林子传了出来。
她诧异地看了过去,却见到一个穿着青色长衫跌撞走来的身影。
谷杭?怎么总是在不经意的时候遇到他……
“小心!”眼见他就要撞上面前的荔枝树,她急忙惊呼。
却是来不及,谷杭一头撞上树干,踉跄后退了几步,差点跌倒。
微月快步走了过去,“你没事吧?”
谷杭白皙清秀的脸有些窘红,“是方少奶奶……”
微月皱眉道,“你的那个小厮呢?怎么能放你一个人在这里?都把额头撞得流血了。”
显然他不止撞倒一次。
“他去找章嘉了,我本是想来走走,却不知怎么就走进了园子里。”谷杭有些无奈说着,伸手探入怀里想拿手帕,摸索一会儿,心想,手帕应该是掉在不知什么地方了。
微月将手中的绢帕塞进他手里,“章嘉也在这里?他跑哪里去了?”语气中,有些生气,那小子又不是不知道谷杭看不见,竟然还敢乱跑,还有那个小厮,太大意了,怎么能让谷杭一个人留在这里,要是不小心掉进水沟里怎么办。
“他是被我拉来的,听到你今天也在荔枝湾,便说要去找你。”谷杭对她道了谢,才有些犹豫地将绢帕捂住额头,淡淡的馨香钻入了鼻息间。
“胡闹!”微月没好气地斥道,“你要往哪里去?我带你出去吧。”说着,已经托住他的胳膊。
谷杭一愣,男女授受不亲……这句话哽在了喉咙,却不知如何说出来,好像一说出口,就显得自己太矫情了。
她也只是可怜他,想帮助他……
“多谢方少奶奶,在林子里面有座竹亭,我在那里等着束河他们。”谷杭客气地说着,只觉得自己被她托住的手臂有些僵硬。
微月带着他走出林子,沿着小径继续走着,忍不住劝道,“不是说眼睛能医治么?怎么不医呢?要是能看得见,今日你就不会受苦了。”
谷杭似氤氲着浓雾的眼垂了下来,声音透着落寞,“我总是连累旁人。”
微月转头看了他秀美绝伦的侧脸,叹声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觉得,既然上天给了你一双这么好看的眼睛,不是拿来摆设的,而是有更多的用途。”
谷杭嘴角释开淡淡的笑,“其实看不见也有看不见的好处。”
“有什么好处?将来连自己最重要的人都不知道生什么样子,那是多遗憾的事情。”微月摇头不赞同,她曾经看过一本小说,男主角就是个瞎子,他每天都用手指头细细摸索着女主角的五官,就是想要把她的模样刻入心里,可是又如何呢?在女主角怀孕的时候,不慎在家中跌了一跤,他却什么都做不到。
“……你说吧,要是他能看得见多好,能够抱着妻子去找大夫,那他也就不用失去妻子了,对吧。”微月将那个故事稍微改变了一下,跟他说了出来。
谷杭沉默了一下,问道,“难道没有丫环婆子吗?”
微月轻咳一声,“不是每家每户都有下人的。”
谷杭会意地扬起了微笑,她只是想劝自己才会编出这样的故事来,他柔声道,“大夫说医得好,也只是说有希望,并没有保证的。”
与其之后让自己更加失望,不如不要给自己希望。
“有希望总是好的。”微月笑道,“到了。”
她扶着他上了阶梯,看着竹亭中的木桌上有几本书,“你经常来这里看书?”
谷杭缓缓地坐了下来,“这里比较安静,我让束河念书与我听。”
“能自己看多好。”她始终还是不愿意放弃劝他去医治眼睛。
谷杭淡淡地笑了笑,显然是不想继续谈论这个话题。
微月有些讪笑道,“你还不如将字刻在木板上,你也能自己读书了。”
谷杭怔了一下,似乎没想明白微月的话。
微月道,“用指腹,摸出字体的形状,这样就不用靠别人念书给你听了。”他不是天生看不见的,应该认得字。
可惜她不懂盲文,不然就教他盲文了。
谷杭恍然大悟,眼角的皱褶柔软地舒展而开,“这个方法很好。”
而这时,章嘉和那个小厮束河也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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