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白三爷关了酒店的事情,微月也没有深切去了解,只是心想不知白馥书是不是知道这件事儿,如今翁岩夫妇已经决定在杭州定居,微月是在半个月前去信告诉他们决定回广州的事情的,至今还没有收到回信。
白云大酒店关了,倒是让微月起了想要再开一间酒店的想法,这是个赚钱的机会,就这样放弃实在有些可惜了。
只是要开酒店的话,人才方面实在是个问题,她自己断是没可能亲力亲为,只能找信得过且能力好的人帮她掌着店里大小事情,所以,还得再仔细考虑了才行。
微月在听完各房管事回话之后,就有丫环来传话,说是前院来了一位客人,想要求见方家的夫人。
会是谁?微月疑惑想着,虽然他们回广州的事情没有刻意隐瞒,但也没想过会有哪些人会这么快就找上门来了。
“请到大厅,我这就去看看。”
微月合上账册,从书房来到大厅,见到的却是一个眼生的中年男子。
那男子穿着灰色长袍鸦青色短褂,衣料虽不是上剩,但也看得出是个有些身份的人,他一见到微月走进来,立刻就打千行礼,“方夫人,”
微月脸上的笑容端庄典雅,看着那男子的目光淡然客气,“请坐。”
“不敢,小的敝姓洪,今日冒昧来打搅夫人您,实在是该死。”洪姓男子态度很谦卑地弓着腰。
听到这男子姓洪,微月不留痕迹地挑了挑眉,对这个姓氏她还有些敏感的。
“洪爷有事只管直说。”她坐了下来,眯眼看着他,猜想他的身份。
“不敢当夫人的称呼,小的只是一名管家。”洪管家急忙道。
“哦?不是您是哪个府上的管家呢?”微月问道。
洪管家呵呵一笑,“说起来,小人的主子与夫人还有几面之缘,今儿小的也是奉了主子的命令,来求夫人一件事儿。”
微月笑了笑,语气带着试探,“既是求人办事儿,怎么你家主子不亲自来呢?”
“小的主子也是多有不便,才遣了小人前来,夫人,不知您还记得浙江的洪爷么?”洪管家迅速看了微月一眼,马上就低下头了。
果然!是洪任辉的人!说起来,洪任辉当初被判圈禁在澳门两年再遣回原国,如今应该是在英国了吧,怎么还知道她人就在广州?
想起当初被洪家父女害得差点被判了死刑,又想起汤马逊夫妇……微月的脸色沉了下来,目光也由客气渐渐清冷起来,语气更是冷漠,“我不记得我跟洪家还能有什么交情。”
洪管家脸上闪过一丝尴尬,“夫人,我们老爷自知亏欠了您和十一少,但请您看在他只是一个思女心怯的父亲份上,求您放过我们小姐吧。”
微月冷笑一声,“你这话可真叫人糊涂,你们家小姐与我何干?洪姑娘已经被朝廷判了流放,你求的是官府去放过你们小姐,来求我作甚?”
洪管家突然就跪在微月面前,“夫人!我们小姐早在四年前就逃出了流放的队伍,本来是能顺利逃走,可是途中却突然消失了……”
“所以洪任辉就认为是我派人去将洪松吟藏起来?”微月冷冷地问道。
“我们老爷没有这个意思,只是猜想着也许夫人能知道一些消息。”洪管家急忙道。
“抱歉得很,我不知道那洪姑娘逃走之后哪里去了,若我知道了,肯定是当个良好的老百姓,将她的行踪报上朝廷。”微月面无表情地道。
洪管家额头冒出了冷汗,“方夫人,我们小姐是在半路上被不知名的人给劫了去卖到漠地,我们老爷已经找了两年,可一点踪影都寻不到,实在没办法了才来求您的。”
微月心中一愣,洪松吟被卖了?“洪任辉是怀疑我派人卖走了洪姑娘,哼,可真看得起我。”
难道不是?这下轮到洪管家惊愕了,如果不是方家的人所为,还有谁对小姐恨之入骨,将她卖入那种野蛮之地?
小姐脸上刺了字,想要找寻起来并不难,偏偏这两年来怎么也找不着她,若不是有心人故意在阻挡,怎么会找不到呢?
可看潘微月的神情,不似有假,难道真不是她想要报复小姐?
微月已经端茶送客。
洪管家无奈离开,如果真的不是潘微月想要报复小姐,他们要找到小姐只怕就更难了。
微月心中也疑惑,怎么洪松吟会消失了那么久,一个脸上刺字女人能躲到哪里去?漠地……那可都是荒芜之地了吧,听说那里还有人奴买卖的情况。
看来洪松吟的日子还真不好过,但会是谁在背后折磨她?洪任辉会怀疑到她头上应该也是查到某些线索了吧。
不知为什么,她就想起了方十一,知道她被洪松吟害得入狱,他应该不可能会无动于衷的吧,难道真是他对洪松吟做了什么?
那位洪管家离开没多久,章嘉就一脸愉悦地回来了,“姐,同和行这下可真玩完了。”
微月好笑地看着他,“怎么了?”
“那个方亦承死性不改,又以次茶叶充好茶叶,被粤海关被抓着了,如今闹着要封了同和行呢。”章嘉笑嘻嘻地道,方亦承做得越过分越好,到时候方家那些人就不得不求方十一回家救他们了。
微月轻轻拧眉,低声问,“怎么又这样做,是当场抓个正着了?”
“当然,容不得他方亦承辩解了,不过那方亦承却口口声声说是有人陷害了他,不认罪呢。”章嘉道。
“同和行已经到了穷途末路的阶段了,方亦承未必真的敢拿同和行来赌,这一次指不定真是被陷害了。”微月眯起双眸,淡笑喝着茶。
“谁还稀罕去陷害一个不怎样的同和行,如今连新开的商行都比他们强。”章嘉道。
“如果同和行在方十一****之前被粤海关勒令关闭了呢?”微月瞥了他一眼,沉声问道。
章嘉脸色一沉,马上站了起来,“你的意思是……有人知道十一少这次回广州的目的,所以先下手为强,先把同和行给踹了?”
微月认真沉思起来,这其实只是她的猜测而已,她们回来广州也只是几天的事情,谁会那么快就想到他们接下来想做什么?断不可能是那边方家的人将自己逼入绝境。
“……还是查个清楚,不管是不是有人故意要陷害的,绝不能在方十一回来之前让同和行出事!”微月沉声道,目光透着坚决。
章嘉也已经知晓这其中的关键,马上就点头道,“我这就去查一下。”
与此同时,同和行里面也乱成一团,方亦茗怒目瞪着自己的兄长,“四哥,你到底在做什么?难道几年前那件事你还没得到教训吗?你明知道同和行已经不能再出什么错了,怎么还干这么糊涂的事情?”
“我要说几次你才相信,这次真不是我的主意!”方亦承脸色发白,双眼布满红血丝,精神萎靡颓败,像一头颓丧的野兽,失去了所有的战斗力。
“四哥,不是我们不相信你,如今粤海关是证据确凿,随时有可能封了同和行的。”方亦浔沉声道,眼底对方亦承却透着怀疑。
方亦承大力地拍着桌面,“我毁了同和行有什么好处!这次是有人在故意陷害!”
“谁会陷害我们?这批茶叶从福建运送到广州,从出仓到上船,不都是咱们的人紧盯着吗?”方亦茗问。
方亦浔立刻就看向方亦承,“四哥,你可查清楚了,这里头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
“那都是自己人!”方亦承大声道,但很快脸色又铁青起来,往往最容易出问题的,就是在所谓的自己人身上。
看到方亦承的脸色,其他两人都沉默下来。
“查!要彻查!”方亦茗怒声道。
“难道我们还能像十一那样,再赔洋人一船的茶叶吗?”方亦浔叹了一声,无力地问道。
方亦茗挫败地捂着额头,“如果同和行毁在我们手里……族里那边要如何交代?”
“我去粤海关,老子就不信,同和行没了他十一少就真的不行了。”方亦承哼了一声,大步走出大厅。
第二天,微月就从章嘉那里得知,方亦承在昨晚就找出同和行的内奸,原来是跟了方亦承好些年的掌柜,只是却不知是被哪个行商给收买了,那掌柜早已经带着全家离开了广州,不知所踪。
同和行虽是被陷害,但也出自同和行本身,所以不封商行也可以,但必须赔一船的茶叶给人家洋商,否则同和行是不必继续在十三行开下去了。
已经千疮百孔的同和行,如何再陪一船上好的茶叶来?这跟封了同和行有何区别?
“……那掌柜怕是被潘世昌收买了。”章嘉最后迟疑地道。
微月猛地抬头看向章嘉,“潘世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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