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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01】
    卫国公昨夜被押入了诏狱。

    整个卫国公府灯火通明,二房三房虽说在别的院子里,很快也听说了消息。宫中御前侍卫亲自过来捉人,手脚干净利落,等二房三房的人齐整了衣冠出来,早已不见卫国公的人影。

    虞晚是卫国公府大房嫡女,离父亲卫国公的院子最近,等她赶到那儿的时候,卫国公已经被带走,只剩下人们在院子里抖如筛糠。

    父亲到底犯了何罪,没人说出个缘由。

    虞晚无奈之下只好回房,却是彻夜未眠。

    此时晨光熹微,锦鸡报晓,不知不觉已是到了第二日。

    “姑娘,您都一宿没歇了。”云袖望着抱膝枯坐在床上的自家姑娘,心底泛起阵阵酸意,“国公爷吉人自有天相,一定会平安无事的。”

    虞晚转头望了下窗外的天色,见远处的天空已渐渐泛起鱼肚白之色,她问道“几时了”

    “回姑娘,已经卯时了。”

    虞晚木然点了点头“辰时就该下朝了,派人去府门守着,等二叔三叔从朝中回来,赶紧去打探消息,知道了么”

    云袖和兰芷几个丫鬟们连忙应了“姑娘放心,奴婢们这就派人过去,一有消息就回来禀报。”

    虞晚这才在床榻上躺下,却依旧没合眼,只是静静地望着帐顶发呆。

    一双琉璃美目干涩涩的,仿佛被抽光了全部神采。

    她生母早亡,卫国公又是世间难得的痴情男子,至今没娶续弦,后院无一名姬妾。虞晚是被卫国公一手养大的,自幼便享锦衣玉食,穿华服美裳,还总是惹得二房三房的平辈们艳羡嫉妒。

    可现在,虞晚觉得天塌了。

    她静静地等着消息传来,不知过了几时,终于听见一声“姑娘,二爷三爷回来了”

    虞晚立即自床榻上起身,问道“可有说父亲出了何事”

    丫鬟颤着身子跪了下来,朝虞晚磕了个头“二爷说,陛下昨日收到一封密报,说国公爷在京郊私自屯兵五千,犯了犯了谋逆大罪如今已被查实,国公爷怕是在狱中出不来了”

    云袖呵斥道“谁准你乱说话的仔细扇你几个耳刮子”

    虞晚挥手制止,她紧抿着唇,深吸几口气,才勉强平静下来“可有提定罪的证据”

    “二爷不曾提过,只说陛下震怒,不日便要处斩国公爷”

    虞晚闭了闭眼,她面色苍白得骇人,近乎失了血色。

    适逢多事之秋,前不久京城世族们才经历一次朝代更替,局势尚未稳固。

    过去的雍朝气数已尽,如今新帝立国号为魏,正是恩威并施之时,怎料父亲竟在这个节骨眼上出了事。

    良久后,虞晚再次睁开眼,那双琉璃美目却是一片漆黑“去把太后赏我的那块牌子拿来,我要进宫。”

    丫鬟们还未答话,院外却是传来一声奚落的嘲笑“我说二堂妹呀,事情都到了这等关头,你再如何地进宫去求,也是无用呀”

    二房的大姑娘虞菁盛装而来,她抬脚跨过雪筱阁的门槛,下颔微抬,趾高气昂的模样就像一只花孔雀。

    虞晚今日没心思理会她,只说了句“堂姐来得太早了,我还没梳妆更衣,请回。”

    云袖几个连忙上前拦着虞菁,不料虞菁却一脚踢在云袖的肚子上,云袖躲避不及,忍痛捂着肚子摔在了地上。

    虞菁指着云袖的鼻子骂道“大胆奴婢也不看看你主子现在成什么样了,还敢来拦我”

    她表面上佯装怒意,实则心内却是暗爽。

    若是放在从前,虞菁绝不敢如此猖狂,可如今卫国公都要没了,又有何人能为虞晚撑腰还不是任她欺负的份

    虞晚倏地起身,走到虞菁面前,淡淡说了一句“当今太后,是我的姨母。”

    只这么一句,虞菁就立刻变了脸色,如同被打翻了的酱油坛,整张脸精彩得很。

    “等我回来再收拾你。”虞晚从身后接过丫鬟递来的戒尺,飞快地拍了几下虞菁的脸,留下几道浅浅的红印,“现在,堂姐请回。”

    虞菁吓得脸色一块红一块白,赶紧狼狈地夹着尾巴离开,从头到尾连句话都不敢说。

    虞晚丢了那把戒尺,命人去给云袖照看伤势,随即她简单地更衣梳洗了一番,就坐了马车进宫。

    凭着那块太后赏赐的玉牌,无人敢阻拦虞晚,可等她到了寿康宫门前禀明来意后,却足足等了有一个时辰。

    清晨的秋日凉风刮来,顺着衣裳缝往身子里钻,虞晚下意识拢了拢衣襟,她轻咬唇瓣,止住身子的发颤,依旧腰杆笔直地站在门口。

    兰芷在身后小声开口“姑娘,您今日衣裳穿得薄了,不如明日再来。”

    虞晚却打消了丫鬟的念头“明日便没机会了。”

    说罢,她抬起双掌,轻轻呵着热气,总算是好受了些。

    往日暖阁里待惯了,竟不知早上的秋风这般寒凉。

    虞晚心里一直都清楚,世间从不存在无缘无故的锦衣玉食,她能有,是因着父亲的宠爱。

    如今父亲因为私囤兵马五千,就被新帝打入昭狱,她身为子女,自当全力救出父亲。

    哪怕是站在太后一边,虞晚也要父亲活着。

    不知过了多久,寿康宫院内传来一阵男子的欢声笑语,还有一道声音便是太后的。

    寿康宫的嬷嬷们笑着打趣儿“安王殿下慢走,得了空闲多来瞧瞧太后,您这一来啊,太后早膳都多用了不少”

    男子随意应答了声,便朝着院门处走来。

    虞晚听见脚步声愈发逼近,她微低了头,后退半步,随后就见一名身穿亲王服饰的男子走了出来。虞晚福了福身子,不卑不亢道“臣女见过安王殿下。”

    安王魏严笑了笑,“请起。”

    他人长得高,相貌俊朗,望着虞晚时微低了下颔,见她鼻尖冻得有些发红,魏严忍不住笑着告罪了一声“抱歉,本王今日来看母后,不知你在外面等候多时,实在失礼。”

    “殿下孝顺太后,实乃人之常情。”虞晚不着痕迹地转移了话题,“不知太后可歇下了若是已然歇下,臣女便明日再来。”

    兰芷听见这话,不禁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方才姑娘不是说,明日便没机会了,怎么此刻又自个儿开口提了

    寿康宫内此时隐约传来一声“唤哀家的外甥女进来。”

    里面的嬷嬷低声应道“是,老奴这就去请。”

    安王在外头自是也听见了,他侧身给虞晚让开一条路“你快快进去吧,本王就先告辞了。”

    “谢殿下。”虞晚轻轻应了,旋即她深吸了口气,由嬷嬷引着走进寿康宫,面容乖顺地行礼道,“臣女参见太后娘娘,太后娘娘万福金安。”

    寿康宫内寂静无声,连落针声都听不见。

    太后坐于主位,打量了虞晚一会儿,最终笑着打趣道“可真真是个美人儿。”

    只见地上跪着行礼的女子冰肌玉肤,纤腰不盈一握,胸前也鼓鼓囊囊。都说这美人在骨不在皮,可眼前的虞晚显然两者兼而有之,她眉目媚而不妖,舒雅明妍,颇有一番天然丽质的韵味。

    无论样貌还是气质,她都是这些京城的大家闺秀中顶尖的。

    太后眼底幽深,面上却轻轻笑开了。她和虞晚的生母是同胞姐妹,只是太后早先便嫁给了当时的魏王,封地在蜀地一带,渐渐地与京城联络便少了,哪里会料到今日这等富贵加身的光景。

    虞晚跪在地上淡声道“臣女蒲柳之姿,愧不敢当。”

    “起来吧,可别跪坏了。”太后轻轻抬手,让人带虞晚落座,“今日进宫,你有何事当初哀家赏你玉牌之时,就曾说过轻易不可动用,今日你若是越矩,哀家决不轻饶。”

    若是旁人听了,怕是早已被太后一番话吓倒。

    可虞晚心知此时决不能退缩,便依旧稳稳坐在玫瑰椅上,说道“太后娘娘明鉴,臣女的父亲遭难,如今身陷囹圄,望太后娘娘念在父亲对您忠心耿耿的份上,救父亲一命。”

    太后听罢,饶有兴趣地问道“哦卫国公他何时对哀家忠心耿耿了”

    虞晚平心静气,目光直视着太后说道“只要父亲能出狱,臣女以性命担保,他将来一定会是太后娘娘麾下的得力干将,为您披荆斩棘、铲除异己,直到您夺得想要的一切。”

    魏朝初建,新帝根基未稳,主要还是因着太后和安王这方的势力,近乎和新帝平分秋色。

    而太后,欲立安王为帝。

    此话一落,寿康宫的嬷嬷们纷纷大惊失色,呵斥道“大胆”

    太后却是浑不在意,摆了摆手,朝虞晚笑道“这些年来,哀家倒是听见不少豪言壮语,可后来实现的焉能有几句”

    虞晚微抿了唇,知道太后这是仍不肯答应,可如今父亲还在狱中,若是她坐以待毙,父亲不日便会被处斩。

    即使前方是个火坑,她也唯有纵身一跃了。

    虞晚静了静,忍不住捏紧了衣袖下的五指,这一刻,她几乎压抑不住内心的紧张局促“太后娘娘有何担忧,但说无妨。”

    “哀家并无所担忧,只是身边缺个可心人。”太后悠然一笑,轻轻拨弄着她色泽艳丽的护甲,“陛下身旁也缺个知冷知热的人,不如你就留在宫里伺候他,哀家的外甥女,你意下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