樊雾睡相一向不错,他可以整晚保持一个姿势不变,就连呼吸,也是平稳轻微的。不会惊扰到别人,不会给别人带来不适。
他侧身向右,两条胳膊随意地放在身前,两条长腿,一屈一伸,初秋的夜晚,气温尚可,仅用一条薄被搭在了腰际。
睡衣是短袖套装,材质是丝滑透气的真丝。
他身子离床边的距离不到二十公分,已经很靠外了。
金晴掀了下他搭在腰际的薄被,脸朝外,缩进他的怀里。
他身侧的空间太窄小,她得用手扒着床的外沿,才能防止自己掉落下去。
一鼓作气躺上来,金晴的脸颊已经烧起了红云。
这个动作,需要鼓足她全部的勇气才能做出来。
她枕着枕头的外沿,身体尽可能地靠里,找寻一丝丝存在感。
后颈处,是温热而平淡的呼吸,来自于樊雾。
她轻轻嗅了下。
清清爽爽,甜甜润润的。
令她着迷。
经历过失去,才会更懂得人生。
她动静挺大地躺上来,身体贴伏着颇有质感的真丝睡衣,按说男人该第一时间做出反应才对。
可金晴仔细倾听,男人的呼吸平稳均匀,没有任何的变化。
金晴开始怀疑自己的判断。
他睡觉这么死的
属于地动山摇不受影响的那种
也许,他是以静制动
金晴大脑里纷乱一片,可第一步已经迈出来了,她心一横,就闭着眼睛继续吧。
她慢慢闭上了眼睛。
时间在一分一秒地过去。
他不动,她也不动。
两个人紧挨着躺在一起,但也仅是如此。像吵了架的夫妻,没有分床睡,依然是偎依在一起,但谁都不主动,你不抱我,我不抱你。
唯有呼吸,是缠绕在一起的。
一分钟过去了,五分钟过去了,十分钟过去了
金晴在默默数羊,999只羊从她眼前飘过去了,可她还是没有一丝睡意。
紧挨着一个大暖炉,睡意是什么,她完全体会不到。
一千
数完这个数,金晴咬牙,闭眼,右手猛地向后,抓住了男人身侧睡衣的一角,整个身体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旋转。
背对他改为脸朝脸。
如此一来,支撑着她不掉下床的支撑,由床沿改为了他的背。
抓着衣角借不到力,她手一松,改为去攀他的背。
紧张、手忙脚乱。
他的胳膊被挤在了两人之间,硌人。
金晴抓起他左边的胳膊,往自己身后一搭,这样,更舒服一点儿。
她甩的力道有点儿大,那只大掌被甩到她背后时,还轻微地颤了下,是她那股子力道的余劲。
颤完,覆在了她的腰际。
五指慢慢聚拢,渐渐,搂紧了她。
慌乱中的金晴挑眉,心里暗自低语这下好多了。
掉不下去。
稳
还没容她反应过来,搂她腰间的手,由一只变成了两只,两只手共同使力,她长发甩起,整个身体再次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大旋转。
从他的右侧,转到了他的左侧。
金晴的脸红到了耳后根。
第一个一百八十度,是她主导的。这第二个
她是被动的。
身体腾空后重新陷进宽大松软的床上。
这一次,她再也不用担心自己会掉落床下了。
因为,她这会儿躺在了大床中央的位置。
她面红耳赤,一动不动。
脸颊挨在他的胸口,右手还攀着他的后背。
所有的勇气在确定他醒了的一刹那,消失怠尽。
她像是一个接受审判的罪人一样缩着脑袋,他的一呼一吸,一举一动,都将是对她的审判。
会面临一个什么样的结果,她不知道。
想知道,但却害怕知道。
暗恋一个人是什么感觉
看不见的时候会想他,见到的时候会心跳加速,经常满脑子都是他,会幻想和他在一起时的场景,可在真正见到他的时候,却要把所有疯狂的想念与喜欢拼命压抑在心底,不敢表现出来。
他偶尔漫不经心地说出“我们”两个字,她都会心跳加速半天。
只要能和他关联到一起,哪怕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对她来说都是一种狂欢。
成熟的男人和女人,抱在一起,不说话。
樊雾将人翻转过来之后,又安静下来,仿佛只是睡梦中一个不经意间的动作,做完,重新沉入到梦乡里去。
金晴知道,他铁定是醒了的。
醒了的他,如此淡定,如此安静
像是一种无声地拒绝。
你扑上来,我不想要,但我将拒绝说出口的话,会伤害到你,会让我们的关系无法继续,所以,我不说,你自行撤退,我们还是心照不宣的表面夫妻。
尴尬、羞耻、无地自容
金晴使劲咬了咬后槽牙,让自己变得清醒些,她攀附在樊雾背上的左手轻轻轻轻地抬起来,一点一点地往后撤。
他搂住的是她的腰际,她人要往后撤,但腰际的那双手却还在使着力,她身体往后挣了挣,挣不脱,她咬唇,左手向后,抓住他的手腕,使劲,往上拽。
樊雾双手却一紧一收,撤出去一点点距离的金晴,砰地跌回他的怀里。
她额头撞到他的下巴,撞得她轻咝一声。
他的下巴,比石头还要硬
樊雾不再沉默,他手掌轻轻抚到她的额头上,轻轻帮她按揉的同时,嗓音低沉而暗哑地说道“是你先越界的,我给了你选择的机会,所以”他的呼吸绵长而柔和,似暖风般吹过耳畔,“一起越界吧”
台长办公室里。
苏芳意瘫坐在地上,久久不愿离去。
台长站在窗口处吸烟,都懒得回头看她眼。
“台长,不管我做错了什么,可我的工作能力您是知道的,我很自信,只要您给我时间,我一定会将节目做好,一定会做到让您满意。”
明明没有机会了,可她还是不想放弃任何一丝希望。
林田夜过来扶她,“小苏啊,你不要执拗了,既然合同已经解除了,那你就是个自由人,你有才华有能力,不非得在我们电视台,你可以换一个地方,重新起航。我相信,只要你有才华,在哪里都会发光的。”
“可就因为今天这么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就因为樊雾是樊氏集团的董事长,就因为资本力量的强大,我就只能做一个牺牲品吗”苏芳意披头散发,表情狼狈不堪。
“你觉得微不足道把一个六岁的孩子关在没有监控的楼层洗手间里,这是她没事,她如果真摔下去了,真出了意外,你良心过得去吗做事很重要,但做人更重要。你还是没明白自己错在哪里。”
林田夜一使劲将人拐了起来,“行了,吃一堑长一智,回去后自己好好反省吧。”
“那我后面的节目我可不可以主持完”为了下周的节目,苏芳意已经以电视台的名义邀请到了一位男明星,她如果不能做节目,得给男明星一个交待。合同虽然结束了,但是她希望能争取到临时合作的机会。
“算了吧,金晴进入工作状态很快,让她看着接手就行。”林田夜没有给她任何希望。
苏芳意失魂落魄地离开了电视台。
早上时,还千娇百媚,意气风发,到了午夜时分,她已经褪去伪装,变回街头的鬼魅。
她伏在方向盘上,放声大哭
早上,玥玥在闹铃声中睁开眼,两条小短腿在床上蹬歪几下,爬了起来。小脸蛋睡得红扑扑的,头发被拱得像鸡窝一样乱。
她呵欠连天地走向洗手间,周一啊,苦逼的学生生涯又要开始了。数不完的一二三四五,写不完的abcde,排不完的队,说不完的“老师好”。
一想起要上学,玥玥眉头便皱了起来。
再不愿去也要去,她梳头、洗漱,翻出新发的校服穿到身上,白色上衣,格纹小裙子,镜子里的小姑娘,干净漂亮又可爱。
她提拎着小书包下楼,这样,吃完饭可以直接出发,不用再上楼了。
下楼后,玥玥觉得家里太安静了。
餐桌上没有任何吃的,她往厨房里看了眼,往常为自己准备早餐的妈妈不见身影。
她再看眼门口鞋柜。
妈妈的拖鞋并不在鞋架上,说明人还在家里。
她把书包放在沙发上,疑惑地走向爸妈的卧室门口,贴在门上听了听,一点儿动静也没有。
今天周一,爸爸妈妈都要上班的。
她这个小孩都收拾齐整了,两个大人不至于还在睡吧
她抬手要叩门,想了想,提着一口气,轻轻扭了下门把手。
吱扭
竟然开了。
玥玥有点儿兴奋,轻轻将门往里推了推,两只亮晶晶的眼睛靠到门缝处。
只瞄了一眼,玥玥便受惊般地收手,像兔子一样蹦出去老远。
她手收得太快,房门合上时发出刺耳的一声,“咣”。
玥玥吐吐舌头,飞快抓起沙发上的书包,以百米冲刺的速度,一步两个台阶,逃命一般蹿回了楼上。
冲进自己卧室,玥玥呼呼直喘。
险,太惊险了
她两只小手捂到自己脑门上。
这下受教训了,以后,无论如何也不会再擅闯父母卧室
那羞羞的画面,儿童不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