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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第 9 章
    南风的眼泪瞬间就下来,恐惧烟雾一般消散。

    最后只剩下浓浓的委屈,像个被人欺负的小朋友,突然遇到能给自己撑腰的大人。

    她极力压下想哭的冲动,语不成调“他他把我往卧室拽”

    裴西洲的神色瞬间就冷了下来,径直走到她身后。

    男子狗急跳墙从路边捡起一块板砖,南风瞳孔骤然紧缩,只剩那道清瘦高挑的背影,像暗夜潜伏的狼朝着猎物飞扑而去,动作快得她看不清,等她回神,中年男子已经面色痛苦地倒在地上。

    跟正规警校培训出来的“学院派”警校生不一样,裴西洲打架特别狠。

    自小没有父亲又失去母亲的少年,若想不被人欺负,只能把自己磨成一柄利剑。

    再后来,为了上学为了举报奖金日夜和毒贩斡旋,如履薄冰如临深渊,刀尖舔血杀红了眼。

    裴西洲站起身云淡风轻喊自己旁边的人,看着地上那一团令人作呕的垃圾“一起带走。”

    南风止不住地发抖,她扯住裴西洲外套袖口轻轻问“你旁边那个人是谁”

    裴西洲垂着浓密的眼睫,在路灯下有种迷离的温柔“警察。”

    南风的嘴巴瞬间呈现“o”形,一瞬间都忘记害怕了。

    她扒着裴西洲的胳膊,往他身后探头探脑,警车一辆一辆又一辆“他们都是警察吗”

    裴西洲最讨厌肢体接触。此刻他看着她尚且泛红的眼圈,心里的烦躁难以说清,却没有把人丢开。如果他没有在这里,会怎样。

    到底是小孩心性,南风第一次见到警察抓人,就差拍拍小手鼓掌叫好了“果然跟电视上演的一样哎,警察抓人都是穿便衣。”

    说完,她又仔仔细细打量裴西洲,这哥们一身黑衣肩背挺直似利剑,笑眯眯道“你比便衣警察还像便衣警察。”

    裴西洲半搭的眼皮微微掀起,并不难为自己跟她沟通“去公安局做个笔录。”

    南风在经历过极致的恐惧之后脑袋有些懵懵的,点点头,亦步亦趋跟在裴西洲身后。

    她做笔录的时候,裴西洲人间蒸发。等她做完笔录,才发现他双手抄兜等在公安局门口,背影高而清瘦几乎融在夜色里。他们这种职业,肯定对于这种地方避之不及。他竟然还能在这等自己,也是感天动地。

    街上已经少有行人,除了几个临近收摊的摊贩。月光清清冷冷,空气都是凛冽的,两人的身影被路灯无限拉长。

    裴西洲看着那个耷拉着脑袋的姑娘,抿了抿唇,自己是不是应该说点什么。

    结果下一秒,小姑娘转过身,可怜巴巴看着他“能借我十块钱吗我想买个烤地瓜。”

    裴西洲安慰人的话烟消云散,无可奈何跟着她走到烤地瓜摊。

    南风踮着脚挑地瓜,脸上的阴霾一扫而光“爷爷,我要两个大大的、红心的。”

    爷爷称重,把两个烤地瓜递给她,俩烤地瓜拼在一块,能有南风的脸大。

    “快,付钱,”南风戳裴西洲,戳完还掂掂手里的烤地瓜,“这俩有点小,我好像吃不饱。”

    甜而软糯的烤地瓜香气治愈,南风递给裴西洲一个。

    裴西洲平直的嘴角微微松动“我不吃。”

    南风递给他一个无语的小眼神儿“我让你帮我拿着,我拿俩烤地瓜怎么剥皮呀。”

    裴西洲接过来,南风白他一眼“笨”

    裴西洲简直想把烤地瓜扣她脑袋上,他看着她小仓鼠一样鼓起来的侧脸“你为什么在那。”

    南风抬头,嘴巴里鼓鼓的,眼神儿幽幽怨怨的“还不是因为你。”

    裴西洲轻轻蹙眉。

    “我去找房子了,”南风叹口气,“谁能想到,房东是个老色胚。”

    “还是你好,虽然你昼伏夜出夜不归宿职业不方便讲,但是起码你人好,不会动手动脚的。”

    南风咬着烤地瓜,字音含混软糯。她说完才想起来,裴西洲当然不会跟她“动手动脚”,裴西洲跟人“动手动脚”都是要付钱的,三万起步呢动不起

    找房子路漫漫其修远兮,南风发现烤地瓜都治愈不了她糟糕的小心情。渐渐地,她丧失所有食欲,把烤地瓜封口、把塑料袋子套在手腕上,双手抄兜垂头丧气,小圆脸彻底垮成个驴脸。

    裴西洲神情微动“那最后找到了吗。”

    这可真是哪壶不提开哪壶,南风都要气死了,昂着小脑袋跟学前班小学生吵架似的对着他喊“没没没行了吧比你条件好的房子没你的便宜比你房子便宜的房东没你帅比你房子位置好的房东是个老色胚”

    裴西洲深以为然点点头,就连总是平直的嘴角都有了漫不经心的弧度。那个表情被南风理解为挑衅、幸灾乐祸,但是不得不否认,美人脸上的任何表情都好看得要命。

    好半天,她转过身猛地站定,仰起脑袋看裴西洲“我刚才忘了问了,你为什么在那还是跟那么多警察在一起”

    裴西洲刚要说话,南风拍拍脑门,答案呼之欲出“我懂了,你是不是”

    居民楼、、大晚上的,南风眼睛越睁越大“你被扫黄了丢饭碗了”

    裴西洲一张俊脸发黑,像是被气不活了。

    跟裴西洲住在一起后,南风经常从他脸上读出“我想把你从窗户扔出去”的表情。

    而现在,他个高腿长一米八八居高临下睨着她“你在说什么梦话。”

    南风可怜兮兮瘪了瘪嘴角说“不是就好。”

    裴西洲眼睛冷冷扫过,她缩了缩脖子,只觉寒风阵阵后背发凉“你可别犯事儿,我穷得叮当响,租房子都租不起,没有钱保你。”

    北风真冷,南风忍不住把脖子、脸完完全全缩到围巾里。

    她一边走,还一边留意路边中介的小广告,嘴里还嘟嘟囔囔的

    “这个好像不错,坐北朝南,房租还低”

    “这个离我单位好近哦没事儿走几步就到了”

    “哎哎哎这个更好,也是在公安局家属院,棒棒哒”

    就在这时,她的帽子被裴西洲勾住。

    他恶作剧似的,反手把她帽子扣在了脑袋上,挡住了她的视线。

    那个瞬间,南风突然想起自己初高中班里那些死傲娇小男生“你干嘛呀”

    她仰起脸,刚好撞上路灯下他冷冷淡淡的浅色瞳孔。

    裴西洲比泉水还要清澈几分的声音,就这样毫无预兆轻轻落在耳边“跟我回家。”

    南风在那个瞬间她一下子愣住了。

    可能是因为寒冷冬夜让这四个字多了难以言说的南情。

    可能是遇到坏人、遇到他之后悬在嗓子眼儿的心脏终于可以放放心心落回胸腔。

    可能是路灯落在他眉眼,那双眼睛看人的时候温柔得像有一片湖面,虽然只是错觉。

    可能“家”这个字眼,无论从谁的嘴里说出来都是暖的,即使那个人是冷得像雪山一样的裴西洲。

    社交牛逼症如南风,刀枪不入如南风,那个瞬间心尖最软的部分突然就被轻轻戳了一下,且后劲儿十足地让她有落泪冲动。那种感觉,莫名让南风想起小时候在幼儿园受到欺负,一放学就看到外婆站在门口笑着等她。

    月光拢着裴西洲冷淡至极的修长身影,突然让人很有抱上去的冲动。

    南风鼻腔酸涩,突然很想问问裴西洲,睡你需要三万,抱你一下需要多少

    三十行吗看在我们是室友的份上,能不能再打个折给我抱一百块钱的。

    裴西洲走出去很远,回头才发现南风还站在原地,不知道在发什么愣。

    刚下过雪,她身后有个憨态可掬的小雪人,跟她很像,而她脑袋低垂,表情看不分明。

    是吓到了吗。工作原因,他见过太多被欺负的女孩子。

    裴西洲停住脚步,声音不自觉放轻“走了。”

    南风这才如梦初醒一般,赶紧小跑着到他身边“你刚才说回家”

    灯光跳跃在她卷翘的眼睫,她的眼圈红着鼻尖也是,牙齿咬着下嘴唇,唇角微微颤抖。

    是吓哭了吗。裴西洲想起警犬基地刚刚出生的缉毒犬,也是这样一双眼睛,可怜兮兮扒着你的裤腿。

    南风长到这么大,第一次遇到这样的事情,第一次发现危险离自己如此近,第一次很想很想依赖一个人。

    她从居民楼里跑出来的时候,喉咙腥甜腿发软,眼前闪过的全是裴西洲帮她安装的小夜灯。

    暖黄的灯光,鸡蛋壳的形状,从她的房间一直到卫生间门口,让她差点就哭出来。

    她突然就不想要三倍房租,也不想搬走了,就想赖在公安局家属院。

    南风瘪了瘪嘴角,忍着上涌的恐惧、委屈和酸涩,轻轻揪住裴西洲的冲锋衣袖口“你说跟你回家,意思是不用我再找房子了”

    她拼命牵起嘴角朝着他笑,故作无所谓,睫毛却渐渐湿润了,像是下一秒就要哭出来。

    裴西洲终于轻轻“嗯”了一声,对上她错愕的、慢慢亮起小星星的眼睛,又低声补充“住我的吧。”

    南风手背挡住脸,眼泪瞬间就掉出来了。

    其实,裴西洲说话的声音特别好听,不光好听,还属于温温柔柔的那一挂,语速放慢的时候还有些轻声细语的感觉。只不过所有的时间,他都冷着一张脸说话,让人无法发现这一点罢了。

    南风瘪着嘴角,像个被人认领回家的小朋友“那你以后能别讨厌我了吗”

    裴西洲一怔,眼睫低垂,凤眼的弧度不再锋利,而是像有一柄小钩子,轻轻照着人心尖挠过去。

    他有讨厌她吗。

    他今早上就想说你不用搬了,不是她连人带狗要搬走的吗。

    裴西洲垂着漂亮浓密的睫毛不说话,南风想,这问题可能有点蹬鼻子上脸了,她特别狗腿地笑笑“你是我见过的长得最好看最善良的鸭”

    裴西洲好看的眉毛皱起来,一脸“再胡说八道给你把头拧掉”。

    南风脑袋瓜光速运转“你是我见过长得最好看最善良的人呀”

    那个“呀”她咬得特别重特别夸张,说完还惨兮兮冲着裴西洲笑。

    裴西洲受不了她变脸像变天,一会可怜兮兮一会狗腿得要命。他一脸冷漠地走开,就好像那短暂的温柔都是她的错觉。

    南风看着他高高瘦瘦的背影,眼睛忍不住弯起来。

    装什么酷盖明明就是个傲娇大狗狗嘴硬心软的小天使

    裴西洲个子那么高,腿那么长,眼睛那么漂亮,性格又这么可爱,屁股也挺翘。

    除了三万起步,哪儿哪儿都挑不出毛病。

    一晚上三万,一年一千多万

    啊不是,南风你疯啦

    烤地瓜暖心暖胃,南风到家才想起,自己楼下还有一只小狗狗

    她外套都没顾上穿就要往楼下跑,突然有一只毛茸茸的小狗狗跑出来咬住她的裤脚,眼睛亮晶晶地冲着她汪汪叫,就好像在说你也来啦我都在这一天啦

    南风笑出一口小白牙,把它抱起来举高高“你怎么在这儿”

    狗狗去看裴西洲喏,就是那个可怕的人类把我抱回来哒

    裴西洲人坐在沙发上,黑色卫衣黑色长裤,淡淡看了一人一狗一眼,清清冷冷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南风眉眼甜甜弯起“你捡回来的”

    他这才“嗯”了声,话是真的少。

    南风在屋里举着狗狗转圈圈,转够了才抱着狗蹲到裴西洲腿边“我们给它起个名字吧,好不好”

    裴西洲垂眸,南风笑得眼睛都看不见了“嗯就叫南博万好啦”

    裴西洲“嗯”

    南风得意到小眉梢上挑,昂着下巴尖儿语气夸张道“南博万 nuber 1的南博万”

    裴西洲一副看她如看空气的表情“随你。”

    南风献宝一样把狗狗抱到他的膝盖“你抱一抱它嘛,你看它一直在看你。”

    裴西洲懒懒撩起眼皮,南博万被他看了一眼,就呜呜咽咽躲进南风的怀里,像是被吓到。

    南风不知道,南博万害怕裴西洲并不是它的错,市局警犬基地的缉毒犬看到裴西洲都不敢轻易上前。

    裴西洲站起身,像是一眼都不想多看她和南博万,往自己卧室的方向走去。

    南风有些忧愁地摸摸南博万的小脑袋“没关系的,我喜欢你,你跟我混。”

    南博万呜咽了两声,看起来好像很委屈。

    深夜,睡着又被渴醒的南风起床倒水喝,阳台亮着暖黄的小灯。

    裴西洲人高高大大蹲在那,穿着简简单单的长袖白t恤和浅灰运动库,露出的那一截脚踝线条嶙峋清晰。

    暖黄灯光勾勒出他侧脸,没有平日里不近人情的冷淡。

    他一手把南博万抱在怀里,另一只手重新帮狗狗搭了个窝,整个人透出几分近乎错觉的温柔。

    “这样会暖和一些。”他轻声说话,那个瞬间温柔不再是错觉,好像是从他骨子里透出来的。

    他小心翼翼把狗狗放到多放了一层棉垫的窝里,清瘦白皙的手指轻轻落在狗狗的脑袋上摸了摸,蹲在那,像个少年气十足的大男孩,眼里都是干干净净的光。

    南风听见他轻声开口“没有不喜欢你。”

    片刻后,他又低声道“和她一起,在我家好好住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