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镇乾说一不二, 赔罪确实是赔罪。
蒋星咬着枕头,封边的粗线都被牙齿磨断,褚镇乾仍然在赔罪。
“皇叔,”青年睁一水儿湿漉漉的眼睛, 垂眼看去, 忍不住揪紧了褚镇乾长发。
“够了。”
褚镇乾似乎在笑, 最后亲了口蒋星,抬起头来和他接吻。
蒋星不愿意, 偏着头让开, 仍是被攫夺唇齿吻了个透彻。
灵魂都从头顶溜了出去。
刚刚洗过的长卷发又汗湿到底,他濒死般喘了口气,闭上眼推开褚镇乾。
“起来。”
蒋星不理他。
褚镇乾喊了侍女, 就着湿毯抱起蒋星, 带他去隔壁浴室。
摄政王府通了山上温泉,随时都有温泉水续着, 一拧龙头就能放出。
蒋星坐不稳, 差点从浴池台阶上滑入水中, 吓得清醒过来。
褚镇乾轻轻抚摸他头发“不舒服”
“没有”蒋星喃喃道, 不愿看他,“只是没想到皇叔也愿屈尊降贵去学民间杂书话本罢了。”
褚镇乾“你都愿学, 本王又有何不可。”
这句像话里有话,但蒋星已没有精力去思考,恹恹地趴在池边,睫毛垂下, 不多时便积攒了一盈水汽。
褚镇乾收拾好他,让他仰卧在自己怀中。
“给你洗头发。”
蒋星“嗯。”
长发打理起来很麻烦,蒋星想着下个世界还是别选古蓝星了。
金玉耳坠轻轻摘下, 褚镇乾只给他留了两根金针在耳垂上。
兴许确实有人天生就适合这些无用的奢侈装饰。
越是昂贵耀眼,在蒋星身上就越是合适。
褚镇乾“若你生在本王膝下”
他一哂,意识到自己在说鬼话,不过二人之间也没什么好忌讳的,继续道“尚宫局每月产出的珠翠首饰,定然让你先选过一轮,再供给皇宫女眷。”
蒋星顺口道“怎么,皇叔想给自己换个称呼了”
青年撑起身体,滑腻温暖的脸颊贴着褚镇乾胸前,红唇微勾,轻唤道“父王”
褚镇乾眼眸微沉,蒋星卷发在水中自由漂浮着,像是海中开出的蘼丽花朵。
青年太笨,连这明显带有身份落差的特殊称呼也喊得自然。
他深知有违君子之礼,转念一想自己也并非君子,干脆沉浸下去。
若蒋星真托生成了他儿子
“父王”
那该是挺拔少年,不需看任何人脸色,爱白日饮酒随他,爱打马看花也随他。皇宫内外谁也别想多说一句。
京城及九州,世人皆传他美貌绝伦,猜测何等贵女才能与之相配。
然而青年解了发冠,外人皆不曾得见的柔亮卷发披散肩头,耳垂亦是藏了只该有女子佩戴的精工坠子。
也该有西夷进贡的宝物,譬如那对平日听不见响动的金铃。
摄政王退朝回府,青年不必像寻常人家的公子那般克制守礼。褚镇乾方才下马,便会被他扑个满怀。
他自小被宠坏了,自然不知道什么是规矩,会在褚镇乾怀中肆意撒娇,让他抱自己进屋子。
他不喜欢读书,被抱进书房就会黏黏糊糊地求褚镇乾不要看书,口中柔柔呼唤“父王。”
真实与想象一瞬间模糊。
“皇叔”
褚镇乾回过神,暗叹荒诞无稽。
蒋星眼尾微挑,凑近了褚镇乾耳边,轻笑道“皇叔刚才在想什么”
“还是说”青年一眼看出了他胡乱想法,“父王”
“不要闹。”褚镇乾声音沉稳,蒋星得意哼声,躺下去打瞌睡。
褚镇乾轻揉他头皮,把发根都浸湿了,只用皂角给他洗了洗发尾脏污,其他用清水多擦拭几遍。
蒋星懒洋洋地睁开眼,“皇叔还会照顾人呢。”
褚镇乾道“本王在外多年,难不成随军还带侍从”
“闭眼。”
蒋星闭紧双眼,泡沫随着水流冲掉,褚镇乾重新放了温泉,搂着他饮酒。
米酒醇香,蒋星皱皱鼻子,感觉自己又要醉了。
褚镇乾“在西夷不曾饮酒”
“少有。”蒋星伸出手,他刚才攥东西太用力,又弄破了掌根的伤处,“疼。”
“不是敷过药了”
褚镇乾面容沉静,似乎只是随口一说。
蒋星勉强扯了扯嘴角,软声撒娇“又弄掉了嘛。”
褚镇乾瞥眼酒壶,似乎是想把米酒直接倒他伤处。
蒋星看出来了,愤愤地咬了口他肩膀。
“想都别想。”
也许是今日一来一回,蒋星对待褚镇乾的态度也亲近随意不少。
褚镇乾问“见到皇帝了怎么样”
蒋星看了看他神情,坦然道“不怎么样,比皇叔差远了。”
褚镇乾低笑着,含了口酒故意去亲他,蒋星不肯,微辣的浊酒全顺着下巴脖子流进水里。
到后来便又是没完没了的亲吻。
褚镇乾不曾有爱人,全凭本能去触碰蒋星,带着好奇,却又粗暴。留下满腔酥痒。
蒋星推开他,耷拉着眉眼,“困”
褚镇乾问“还有呢”
蒋星“皇帝”
“他是不是身体不太好”他皱眉道,“看着下口气就要没了。哦对,他身上瞧着确实有伤。”
“是。”褚镇乾道,“他母妃难产而死,留下他也是个病秧子。”
蒋星哂笑“听皇叔口气,很不喜欢他们母子。”
褚镇乾“诚然。”
蒋星没深问原因,继续道“皇叔与其让他继续待在位置上,整日琢磨得害病,不如送他个清闲。”
褚镇乾低笑连连,“乱说什么。”
蒋星“不承认算了。”
褚镇乾忽然俯身与他耳语“并非本王不想,可惜投鼠忌器。”
这倒是稀奇。阖宫上下尽是褚镇乾耳目,朝堂内外皆为摄政王门下,他竟然还有投鼠忌器的地方。
蒋星都为那皇帝可怜,换了他坐在那位置上,早两眼一闭把皇位拱手让与褚镇乾了。
褚镇乾道“以后你会知道的。”
蒋星补充道“哦,对了。”
“他还要我脱衣服。”
褚镇乾面色一沉,笑意微敛,“本王知晓了。”
告状成功,蒋星终于能借着褚镇乾报一手昨日被皇帝当作笑柄的仇,安心地闭上眼。
“皇叔喝完抱我回去吧。”
褚镇乾慢慢揩去他唇角酒渍。
“本也没想让你自己走。”
褚镇乾脾气虽然坏,但相当会宠人,只要他愿意,蒋星什么都不用想。
忘了他自己的身份,纵情享受当下就好。
新换的毯子柔软贴身,蒋星很快就昏昏欲睡。褚镇乾用药膏给他擦了手上伤处,冰冰凉凉,比褚炎的药粉更舒服一些。
唇角的伤自然不必擦药,亲一亲就够了。
褚镇乾没去书房,靠着软枕看今天各地官员送上来的折子,另一手若有若无地勾缠发尾。
蒋星喜欢这种连接感,即便是发尾相叠也觉得安心。
并不需要有多深刻,只要让他感受到彼此就足够。
他把脸埋进枕头舒服地蹭了蹭,懒声问“皇叔在看什么”
“东南水患。”褚镇乾面色渐渐冷凝,眉间聚起怒意,“三千万两赈灾款,层层克扣,拨到地方竟只剩十万两。”
“一群蛀虫。”
折子是他受他赏识的寒门子弟递上来的,冒的是丢命的风险,若不是有王府侍卫在东南暗中保护,这士子恐怕已“失足落水”折在那群蛀虫手中。
折子被他单手折成两半,牵连纸张仍未断开,犹如东南官官相护,挖不干净的陈年脓疮。
蒋星抿了抿唇,“都杀了不好吗”
他思维简单,既然这群官员为祸一方,何苦继续留着当米虫
褚镇乾抚摸着他头发,嘴角勾起冷冽笑意。
“好,再不会更好了。”
第二日蒋星醒来时已不见褚镇乾,他迷迷糊糊坐起来,心里还记着之前答应褚炎的交易。
褚镇乾不在,他小心地从桌上抽了一张没用过的油纸,歪歪扭扭写下“火药”两个字。
想了想,又撕碎了重写一张。
“官银”
他不知道褚炎在打什么主意,只是本能觉得要是对方知道酒庄藏有火药,褚镇乾恐怕就有麻烦了。
反正西南郡也没真送银子过来。不存在的东西再锋利,也伤不着摄政王。
蒋星随意翻出褚镇乾青年时候的旧衣服穿上,一开门果然见到了焦焕。
他最不愿意与蒋星待在一处,可偏偏王爷身边就他一个最得用,自然顺手就分给蒋星。
焦焕面色纠结,低头道“公主。”
蒋星没心思逗他,“我听说府中有湖”
“是。”
“拿上点饵料,我要喂鱼。”
焦焕闹不清他又想做什么,警惕地带他去了湖边。
蒋星却像是单纯来玩的。饵料装在白瓷罐中,他捏着盖子摇晃,簌簌声立刻引来湖中锦鲤,蜂拥而至,互相争抢。
他歪歪头,比划一下,道“你看这些鱼。”
焦焕目光落在争抢鱼群上,“何意”
蒋星“若是拿着鱼叉,这会最多也就叉死两条大鱼,反而会惊吓鱼群。”
焦焕目露沉思。
“倒不如多给点饵料,”青年笑道,“小鱼也能吃到大鱼嘴里漏出来的食物。”
“唯一困难的嘛,就是怎么调一份色香味俱全,又致命的饵。”
焦焕凝目望去“公主此言有趣。”
蒋星眨眨眼,不解道“什么”
纤长手指揭开瓷罐,晒干的褐色虫饵倒入水中,鱼尾掀起水花,拍晕了几只幼鱼。
“我只是想吃鱼了。”他舔舔唇角,“甜的松鼠鳜鱼,辣的剁椒鱼头。”
焦焕一时间搞不清楚蒋星究竟是话里有话,还是纯属恰好碰上了想吃鱼。
毕竟东南水患的事闹那么大,他不信蒋星不知道。
焦焕“属下去告诉厨子。”
蒋星道“再加一道,鲫鱼汤。”
“是。”
焦焕走了,蒋星一股脑把剩下的虫饵都倒干净,小心地走下石坡,将油纸压在褚炎要求的位置。
摄政王府固若金汤,却不知褚炎是怎么把手伸到这么近的地方的。
蒋星心烦意乱,冷不丁身后传来熟悉声音。
“公主。”
蒋星吓了一跳,脚下石头上满是青苔,身体不受控制向水中倒去。
周敬云拽住他,轻轻松松提上岸,大笑道“是本将考虑不周。”
蒋星摇摇头,笑说“没关系,我自己没站稳。”
周敬云道“公主在做什么”
“喂鱼。”蒋星给他看空空如也的白瓷罐,“鱼太多,饵料放下去大鱼全吃光了,剩下一点留给小鱼,根本不够。”
周敬云笑道“那怎么办呢”
蒋星“要么把大鱼单独拎出来养着,要么就送他早日往生。”
周敬云“可一条两条大鱼死了,往后还会有小鱼长成大鱼。”
蒋星怪异地乜他一眼,水光眼睛看得周敬云心痒。
昨日一别,他满脑子都是被老虎舔着打标记的蒋星,看书练武都静不下心。
今日因东南水患拜访王爷,竟然又在王府见到蒋星。
不过周敬云暗笑,换了自己,恐怕也忍不住让蒋星一个人在皇宫过夜。
蒋星“那是王爷之后该担心的事。”
“不过嘛,”他补充道,“王爷看不过来,不如找几个人专门管鱼,别让鱼长太大了。”
周敬云“此言有理。”
蒋星问“将军这是要走了”
“正是。”周敬云道,“却不能接着和公主聊天了。”
蒋星抿唇笑说“真可惜,中午吃鱼呢。”
“本将正是要去杀鱼。”周敬云朗笑道,一拍刀柄,“告辞。”
蒋星听得云里雾里,总觉得今天遇见的两个人都话里有话。
午饭做了三条鱼,皆是人间美味。蒋星一个人吃了大半,最后捧着鲫鱼汤慢慢喝着。奶白鱼汤上飘着一点青绿葱花,半点没有腥气。
褚镇乾忙得没出书房吃饭,蒋星便让侍女装了些饭食,拎着盒子去找褚镇乾。
盒子里有汤,他走得格外小心。
也不知道褚镇乾是否喜欢吃鱼。
焦焕替他推开书房门,不知为何竟用怜悯眼神看了看他。
褚镇乾正坐在桌后批折子,桌前跪了一个黑衣人,正在禀报什么。
他抬眸见是蒋星,“正好。”
蒋星笑说“给皇叔带了午饭。”
黑衣人下意识打量蒋星,被身上冰冷视线一惊,匆忙低头。
褚镇乾“回来再吃。”
蒋星“出了什么事”
褚镇乾起身,拿起斗篷披到蒋星肩头,仔细系好纽扣,“抬头。”
蒋星仰头露出脖子根的扣子眼儿,呆呆注视着褚镇乾深邃轮廓。
褚镇乾随口道“京郊抓到了一个异族模样的女子。”
蒋星瞪大双眼,紧紧抓住褚镇乾衣摆,“皇叔”
“说她身上有西夷王族才配佩戴的项链。”
“她的恩情你已还清,”褚镇乾牵起蒋星缓步向外走去,“去看看。”
作者有话要说 两个人互相隐瞒欺骗,不过等到真相大白,倒霉的只会是皇叔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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