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星的表白真挚热烈, 仿佛藏着青年全部的感情。
褚镇乾却并不为此高兴。
青年所了解到的自己来源于西夷口口相传的恐惧传说,来源于同僚和下人对褚镇乾的猜测加工。
而青年口中所谓的一眼沦陷,也只是因为初来乍到,在最慌乱无措时看到了自己。
中秋宫宴对蒋星来说可谓群狼环伺, 想要拿他开刀恫吓西夷的人、单纯心生恶念想要折辱他的人
蒋星见了并未抱有这两种心思的褚镇乾, 本能地认为他可以依靠。
褚镇乾声音微哑, “你知道我想说什么。”
“你太年轻,没有爱过人。”摄政王柔和地抚摸青年软发, “以为在危机中第一眼见到本王, 就是爱。”
蒋星并不恼他仗着人生阅历说教,反而轻快笑问“皇叔也不曾爱过别人,是不是”
褚镇乾道“重点并不是”
蒋星“那就够了。”
青年愉快地眯起眼睛, 分出一只手解去摄政王衣袍, 温暖面颊相贴,呼吸凌乱。
“既然都没有爱过, 你凭什么说我的不是爱。”
褚镇乾有上百种办法可以拒绝蒋星, 可是看着青年仿佛跳动着生命火光的双眸, 他再难开口。
卷发被拢到身后, 手的主人花了点力气抓住它,微微发疼, 蒋星却更加热切回应。
“你会后悔。”
青年低低地笑了笑,痴迷地望着天下的无冕之主。
“后悔就后悔,现在放过,才会一辈子后悔。”
焦焕抱着刀平躺在床上, 睁着眼过了一夜。再热的炭火也暖不了他的身体。
他低声念叨着祖母往日祷告时的经文,双目血丝密布。
焦焕喃喃“焦焕啊焦焕,你做了件天下最愚蠢的事。”
在褚镇乾尚能对蒋星下手的时候, 焦焕选择隐瞒蒋星的异常。而现在无论他说什么都没用了。
普天之下皆是褚镇乾耳目,摄政王无所不知。而这种信念会让他在蒋星身上栽跟头。
他自认已经看清了蒋星的真实目的和身份。但焦焕不敢相信那就是全部。
一定有更巨大的阴谋在等待他们。
蒋星现在给他们吃的只是前菜而已。
船只顺流而下,在上午时分抵达东南口岸。
因为水患,港口水位已上涨数米,水面与行走的木板平齐。
本地官员本该在各镇救灾,此时却聚集一堂迎接摄政王,甚至让人不断运来更多沙袋铺在地面上,为摄政王填出一条不沾水的落脚处。
蒋星站在甲板上,褚镇乾说马上就要杀鱼,不让他下去。
周敬云也在人群之首,不过他身边只有一个冒死给褚镇乾递消息的小官,比起侧方谄媚迎合的十几位官员实在式微。
他见了蒋星,笑起来,嘴唇微动似乎喊了声“公主”。
将军轻拍刀柄,无声道“给你看场好戏。”
对于娱乐匮乏的古人来说,去刑场看斩首也算难得的乐趣之一。
甚至在再过个几百一千年的蓝星,也有不少自诩绅士贵族的富豪们一掷千金,只为在刑场对面的宫殿租个临窗房间,好细细观赏。
蒋星回以微笑,对他挥了挥手。
迎接官员并没有他那么好的目力,只能看见一个修长的影子半倚栏杆,兜帽遮住了大半张脸,还当是哪位皇亲国戚随褚镇乾来此巡查。
褚镇乾带人下了船,他的门客对视一眼,都默默踩在有水的木板上,远离沙袋。
水面与陆平齐,其实也就起风时会掀起些许水花,地面积水不过一指宽,根本没有必要大费周章。
褚镇乾面色冷凝,径直踩在积水中,大步上前,踏出大片水花。
摆明了不吃他们这套。
官员们笑意不改,拱手称赞“王爷体恤万民之心,我等敬服。”
然而褚镇乾并不与他多说,反而将一卷明黄丝帛扔与周敬云。
“念给诸位大人听听。”
周敬云面容一肃,蒋星头一回见到他从战场上带下来的冷酷杀机,不禁目露诧异。
周敬云打开丝帛,朗声道“颜骥、孟博、邹振生三人,就地问斩。剩余人等收监审讯,以寻赈灾款流向,抵抗者,斩立决。”
周遭哗然,邹振生当即软到在地,苦苦哀求道“王爷臣也是被逼无奈”
而为首的颜骥却冷然一笑,道“王爷此举明目张胆违背我朝律法,往后还如何治理百官、信服天下”
褚镇乾淡声反问“哦本王却不知何处违背我朝天律”
颜骥道“不问而斩,此为其一;越皇命而判,此为其二”
周敬云冷声道“皇命”
他上下打量一番那紫袍颜骥,目光落在此人御赐的锦带上,讥诮笑道“颜大人,此乃陛下亲旨,你有何异议”
颜骥面色一沉,“伪造圣旨,褚镇乾,你好大的胆子”
听他直呼摄政王真名,颜骥身后党羽皆不自觉后退半步,恨不得立刻和他划清界限。
颜骥确实是皇帝在东南唯一信任的州官,陛下绝无可能自断羽翼。可褚镇乾亲至,就算圣旨是假,他们又能如何
天高皇帝远,何况皇帝自身都难保,如何保住他们
有想明白的官员,当即跪服在地,高呼“罪臣自知罪无可赦,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绝不辜负皇命”
也有官员跪地喊冤,说绝不知晓此事。
结党营私贪污赈灾款的人不少,可问斩的不过颜骥等三人。
这三人吃了最大一块赈灾银两,而剩下到寻常小官嘴里的不过零碎甜头,与其死命扛着与这三人同生共死,倒不如认了罪,按本朝律法,至多不过捋夺功名与官身,重新做个平民百姓罢了。
大鱼落网,虾米心中门清,本就脆弱的同盟立刻土崩瓦解。
颜骥面色扭曲,但认罪就是血溅当场,他眼珠剧转,色厉内荏道“褚镇乾,你可敢说,这圣旨丝毫不曾作假”
周敬云却不与他多说,冷笑着将他踹倒在地,惨白刀光架上颜骥脖子。
“不过一个从三品,竟敢质疑圣意,本将这就替陛下斩了你。”
颜骥倒是个狠人,到此地步仍不放弃,扬声喊了个名字“余清名”
“下臣在。”
跪倒一片的人群中却站出一位身着素净官服的中年男子,拱手道“下官东南州监察使余清名,参见王爷、将军。”
余清名此人,并不在圣旨追查名列中。
蒋星撑着下巴看得津津有味,侧首询问焦焕“你家王爷可有十足把握”
焦焕抱着刀,目不斜视,平板道“自然。”
蒋星无趣地撇撇嘴,褚镇乾没空看着他,他便倾身往焦焕那边一斜,吓得侍卫连退三步,大惊失色。
“逗你玩呢,别紧张。”蒋星笑说,又站回原位,像是从来没挪动过。
焦焕苦不堪言,默默站得远了些。
蒋星“皇叔如何能在短短半日时间搜集到这些人贪污的证据”
焦焕定了定神,道“正如你所说。”
“我”
“鱼群翻涌,即便用鱼叉去捕鱼,至多也就抓住大头。但若是一网打尽,即便有无辜的鱼掺杂其中,细查之下一问便知。”
蒋星眨眨眼,无辜道“何意”
焦焕怀疑蒋星是故意伪装成这副一无所知的样子,但又苦于没有证据,深感憋闷。
“有端倪的全部抓了,换下王爷亲信先平定水患,过后再慢慢查谁贪了银子。”
褚镇乾的命令比天大,便是有人怀疑圣旨真伪,也不敢当面违抗。
至于颜骥,势单力薄无人支持,最后也不过人头落地罢了。
焦焕道“先发圣旨割裂对方阵营,贪污款项少的小官绝不愿意与颜骥等人并肩对抗王爷。震碎军心不过如此。”
他语气赞叹,满是崇拜。
褚镇乾此举虽是有违律法,但杀的都是欺压百姓的贪官污吏,可谓大快人心。
古蓝星到底是人治不是法治,明君富国强民,若是暴君,那就民不聊生了
皇叔加分
叹一句枭雄罢
出来个无罪的余清名,场中局面一变。
周敬云试探看向褚镇乾,见对方面色不改,当即说“余大人有何指教。”
余清名一拱手,温文尔雅,“王爷,请容下臣将此事禀明陛下,若皇命无误,再将此三人处斩也无不可。”
褚镇乾却抬手制止,淡声道“劳烦周将军再读一遍圣旨。”
周敬云真诚道歉“余大人,方才是本将遗漏。”
这莽夫微微拱手,竟光明正大地将余清名加到拘捕待审的名列。
颜骥怒道“褚镇乾,你还不承认圣旨乃是你伪造的只为拔除异己”
刀光闪过,血溅五步,颜骥尸首已分了家。
刚才还在窃窃私语的一众官员如掐了脖子的鸭,再不敢发出半点声音。
周敬云冷肃面容如同杀神,刀身猩红,又是两次挥刃,为祸东南的三个土皇帝至此全丢了命。
蒋星愣住了,呆呆看着血泊中八风不动的褚镇乾背影。
摄政王亲卫当即上前处置跪了一地的罪臣,门客则熟练交接事务,看此井井有条的状态,想必很快就能找回赈灾款,抚民。
褚镇乾负手回首,俊美的面容冷厉疏远。
蒋星却突然跳下船。
焦焕捞了个空,“蒋星”
青年轻巧地踩过满地积水,溅起水花沾湿斗篷衣摆。
听见动静的官员想要回头,被亲卫压着脑袋闷头向前。
周敬云擦去刀身血渍,暗叹可惜。
兜帽在风中滑落,蒋星径直扑进褚镇乾怀中。
褚镇乾沉默片刻,慢慢拢了他头发,“怎么了”
青年抬起头,目光明亮。
褚镇乾声音微沉“你不觉本王手段太毒”
“杀几个害群之马罢了。”蒋星笑道,趁着周边无人,踮脚在褚镇乾颊边一吻。
“东南百姓会感念皇叔作为。”
青年坚定道“这天下,都是受您福泽的子民。”
作者有话要说 笨笨的马屁精星星哼哼哼,都夸人心痒处了
感谢小天使们投喂ua 3╰亲亲亲
慕曲不临寒io扔了1个地雷
尹泫宁灌溉60瓶营养液
酝娘灌溉19瓶营养液
阿茵茵茵子灌溉10瓶营养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