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都是如此。

    没有利益驱动，都懒得揽事。

    但一涉及到自己的利益，就立刻支棱起来了。

    王姨也一样。

    她果然去跟岑母说了。

    保姆到她这种年纪，都是人精。

    先是以同为母亲的立场，跟岑母感慨了一下儿女债。

    然后以同是岑影长辈的立场，回顾了一下岑影的曾经。

    唔，不管曾经的“岑影”再不好，总还是能shi里找糖的。

    岑母作为一个曾经真情实感的母亲，还是曾真心喜爱过这个唯一的孩子的。

    三口之家，总有心贴心的温馨。

    现在被保姆提起，无数的回忆涌上心头。

    岑母心里也不是不感触的。

    最后，王姨再以一个经济底层人的身份，表达了对岑影以后的无限担忧。

    “你说，这孩子从小就娇生惯养，被你们如眼珠一样宝贝着。将来离了这里，可怎么活呀外面的生活可不容易，苦着累着呢。唉，真不知道她吃不吃得消”

    岑母的心也跟着抽痛。

    诚如王姨所说，她曾经是把岑影当眼珠一样宝贝的。

    不，比自己的眼珠更宝贝。

    如果有一天需要用自己的眼珠救女儿，她会毫不犹豫挖出来。

    女儿就是她的命啊

    她在商场拼杀半生，人到中年才有了这么个女儿。

    宝贝程度，可见一斑

    说实话，“岑影”的性格那么差、脾气那么坏，跟他们夫妻俩的宠溺也分不开。

    显然王姨也注意到了这一点。

    所以，适时补刀:“其实啊，小影这么任性，也是仗着你们惯她吧。”

    岑母无言。

    内心涌上懊悔。

    王姨赶紧进一步:“唉，以后没了你们，真不知道这孩子该怎么办以后闯了祸，可再没人管她了。”

    “谁说没人管她”

    岑母的声音紧了起来。

    犹如她此刻揪紧的心。

    深吸一口气，岑母宣布:“以后，不管她在哪里，都是都是我们的亲人。我们是不会完全不管她的”

    王姨一听，知道有门。

    心中喜悦狂溢。

    她刻意按下，不形于色。

    而是一脸诚恳:“不过，她以后可能也不会再惹什么事了。我看她这两天刺激蛮大的，已经完全变了一个人。我刚才去房间给她送粥，她可懂事了，也乖巧。唉，只是可惜，太迟了。”

    岑母一愣:“她没发脾气”

    按以前的情况，“岑影”是一定会大发脾气的。

    先扔炖盅。

    后砸食盘。

    然后对着保姆一顿咆哮。

    最后，在里面嚎啕大哭，怪父母不管自己。

    这一系列套餐，岑母猜到能猜到。

    所以她自己懒得去送饭。省得被当面怼得不痛快。

    以前她以为“岑影”是自己亲生女儿，各种宠。

    只要女儿不开心发脾气，她必会无止境宠着。

    女儿当面指着她鼻子，甚至都是常事。

    那会她并不在意。

    因为是自己的女儿。

    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再怎么也是最亲的母女。

    但现在，情况一切都不同了。

    她是再没耐性去哄一个不是女儿的“女儿”。

    说实话，在知道“岑影”不是自己的亲生女儿后，岑母都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她。

    不知道怎么相处、也不知道该说什么话、做什么表情。

    如果“岑影”再发脾气，岑母甚至都不知道该怎么办。

    所以，她不去看望岑影，与其说是不再关心这个“女儿”，还不如说她怕这个“女儿”。

    不知道该怎么面对。

    现在王姨居然说岑影懂事了。

    岑母都以为自己幻听了。

    王姨却十分笃定“小影不只没发脾气，还很懂事呢。跟我说以后见不着了，还说了很多舍不得先生和太太的话。唉，那孩子，以前总是孩子脾气，其实心里软着呢。你们对他们的好，她都清楚着呢。还跟我说，她最舍不得的，不是这里的有钱日子，而是先生和太太。二十多年的感情啊她心里的父母早就是你们了。过去那边，虽然有所谓的亲生父母，但从小不在一起，也没什么感情，又怎么可能真的心贴心呢”

    王姨越说越多。

    岑母的心也越来越动摇。

    是啊。

    虽然不是亲生母女。

    但这么多年都是将彼此当做亲生母女来对待的。

    说起心贴心，自然是跟这个女儿最心贴心。

    那是真当母女一样的二十年啊。

    现在，突然一换，就要跟另一个人母女相称。真的适应么

    别的不说，且说二十年不见，突然领一个成年人来你面前，你真的能当她是最亲的女儿么

    岑母的心里，顿时乱了。

    之前十分笃定的决定，突然有些摇摆了起来。

    “我、我去看看她吧。”

    终于，岑母开口。

    王姨万分欢喜。

    面上却不便表现。

    只是如一个普通旁观者，附和“嗯，去看看吧。她可想你了。”

    听说女儿想起来，岑母的心又软化了几分。

    另一边，岑影正在对镜撸妆。

    洗干净抹香香，这样近距离亲近的时候，不会让人反感。

    但是又要头发凌乱、衣容憔悴，这样才能渲染出自己的伤心，勾起对方的心疼。

    最重要，还是要穿着岑母给买的睡衣。

    带着岑母给买的特别有纪念意义的项链。

    同时，妆容也要用心，既要纯净好看，又要带些苍白与虚弱。

    于是，岑母推门进来，就看到自己昔日浓妆艳抹的女儿，突然素面朝天，露出纯净的脸庞。

    这纯净的脸庞，跟小时候几乎一模一样。

    瞬间击中了岑母，让她的心在刹那间柔软了起来。

    曾几何时，这张脸，可是自己心中的宁馨儿呢。

    小时候，这张天使般的小脸蛋儿，被自己亲亲啃啃又捏捏千百回呢。

    只是，现在这张脸，更苍白了些，也更虚弱了些。

    这些天，她一定很不好过吧

    岑母的眼眶热了起来。

    鼻子有些发酸。

    那可是曾经被自己捧在手心的宝贝儿啊。

    这一刻，她所有的心思，都动摇了。

    “妈”

    “觉察”到岑母进来，岑影先是震惊、继而惊喜、然后似乎想起了什么、转为怯懦不前。

    但怯懦不前的眼里，却充满着想亲近的希冀。

    这层层递进式的演技，可圈可点，登峰造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