运动馆内开足了冷气。
体育老师让一班八人一组,每组50米往返跑六圈，剩下就是自由活动时间。
一同上体育课的七班早解散了，大家要么闹哄哄追逐打闹,要么结伴朝小卖部走去。
跑完圈，卫小迟上气不接下气地扶着膝，稍稍抬眸看了一眼对面。
人群中一个身影格外突显,白色t恤勾勒住劲瘦有力的腰身,蓝白相间的校服裤正好盖住脚踝。
他单手拿着一颗球，冷漠地将球拍到地上，接住，然后再扣下。
韩子央站在他旁边喋喋不休地说着什么，还不时往卫小迟这边指一指。
见aha有抬头的迹象，卫小迟赶紧收回视线。
跟姜湛闹成这样是卫小迟没有想到，他还以为他们会以一种平和的方式分手。
哎。
卫小迟抹了把脸上的汗，觉得待在这里没什么意思,不如回去学习，拾步准备回教室,许扬跟了上来。
卫小迟原本没在意，走到一半想起自己的水杯没拿，他折回去拿杯子的时候,许扬立到了旁边似乎在等他。
余光瞥见抱臂的许扬,卫小迟动作一顿，从地上拿起水杯，慢腾腾朝门口走去。
许扬放慢速度跟在卫小迟身后,保持着一定的距离。
这么走了一段，卫小迟越来越觉得不对，小心谨慎地看了他一眼。
许扬的目光也落在卫小迟身上。
黑沉沉的眼眸像无底深洞,让人看不出情绪。
卫小迟不知道许扬想干什么，他本能地想回避，加快脚步想甩开他，对方似乎察觉他意图，突然追了过来。
许扬堵在卫小迟前面，淡声道“你不用躲着我，我没想跟你怎么样。”
一语被戳穿心事，卫小迟窘迫地抓了抓眼镜，低头看着地板没敢说话。
他刚结束一段没有结果的早恋，现在无论对象是谁，卫小迟都不想再继续第二次。
许扬没那个意思就再好不过了，卫小迟心里松了口气。
尴尬的沉默了几秒，许扬再次开口，“走吧，不是要回教室”
没等卫小迟说，远处突然响起一声暴怒，还伴随着篮球用力砸到地板的巨响。
“离他远一点”
卫小迟愕然抬头望了过去一道黑影猛地冲过来，从卫小迟肩头擦过，一拳挥到了许扬脸上。
许扬蹒跚后退了两步，低头在唇角一抹，牙齿磕到嘴角淌出了血。
姜湛捏着拳头还要上前，卫小迟不知道哪来的勇气，上前拽住aha的胳膊。
姜湛身上释放着极低的气压，眉眼凌冽阴鸷，转头朝卫小迟看来，目光瘆人。
卫小迟那句别打架卡到喉咙，不敢吐出来。
看见卫小迟，aha眸中的戾气逐渐消散，一瞬不瞬地盯着卫小迟，视线带着兽性。
卫小迟跟姜湛对视时，许扬突然上前两步，回敬似的一拳捣在姜湛下颌，卫小迟甚至听见牙齿碰撞声音。
姜湛脸色阴沉地活动了一下嘴巴，下一秒抽回自己的手，拎住许扬的领口。
两个人打了起来。
体育老师还没走，见此情况头疼道“拦住他们俩。”
一班aha全体出动，赶忙将姜湛跟许扬拉开。
卫小迟也出了一份力，抱住了姜湛不让他再冲动。
两个aha殴斗时，姜湛打中了许扬的鼻梁，血流不止，滴滴答答在地板积了一小滩血。
体育老师赶紧让人把许扬送进医务室处理伤口。
好在鼻骨没事，卫小迟扒在窗户口，看校医给许扬清理鼻腔里的血。
送许扬过来的是班里一个aha，看着垃圾桶沾血的七八个棉球，抱怨姜湛心黑手狠。
“咱跟他们就不是一路人，他们这帮人成天惹是生非，打架斗殴。”
“仗着家里有几个臭钱，谁都不放在眼里，我就看不惯姜湛平时拽不拉几的样子，他有什么可傲的”
“这样的人将来出了校门，肯定也是个法制咖。”
那aha喋喋不休，许扬一直没说话。
校医处理完伤口叮嘱道“最近饮食要清淡点，不要用手揉鼻子。我一会儿给你开点消炎药，一天三次，每次一粒，饭后吃。”
等校医离开去拿药，许扬对那个aha说，“谢谢你送我过来，马上放学了，你回去吧，我一个人行。”
aha看了看手机时间，确实该放学了，抬头问许扬，“真的行”
许扬淡淡嗯了声。
那人没多待，走出了医务室。
校医给许扬拿了一盒消炎药跟一个冰袋，让他冷敷十分钟再离开。
见许扬鼻子没事，卫小迟这才安下心，他不准备进去，正要走里面的人开口了。
“进来。”
许扬朝窗口看了过来，卫小迟没料到被点名，给他抓了个正着。
卫小迟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绕到正门，推开医务室的门。
里面开着空调，冷风拂过卫小迟冒汗的脖颈，沁凉沁凉的，拇指忐忑不安地捻着食指内侧。
许扬坐在床上，手里拿着冰袋正敷在高挺的鼻梁，他幽幽盯着卫小迟。
卫小迟喉头攒动，干巴巴挤出一句问候，“你鼻子没事吧”
许扬“没事。”
卫小迟歉意道“对不起，他”
没等卫小迟说完，许扬就打断他的话，“他动的手，你道什么歉，你以什么身份跟我说对不起”
言辞尖锐，逼问的卫小迟一愣，之后就不吭声了。
许扬冷漠地说，“出去。”
卫小迟身体一僵，二话不说逃似的转身就走，连犹豫都没有犹豫。
许扬看着卫小迟背影皱了皱眉。
卫小迟跑出去后，隔了两秒又返回来，关紧了虚掩的门。
坐在一旁看进货单的校医给卫小迟逗乐了，没见过这么诚实的孩子，叫走就立刻走还不忘关门。
卫小迟手里还拿着水杯，他上体育课带水杯是为了打水，省得专门再下来一趟。
去水房打了水，卫小迟慢吞吞上楼梯。
韩子央杵在一班门口，看见一个人龟速走过来，仿佛退休了十几年的老大爷。
不，老大爷腿脚都比他利落。
韩子央几步走过去，“祖宗啊，你终于回来了，你干什么去了，我找你半天，打电话也不通，微信也不回。”
卫小迟实话实说，“我去医护室了。”
韩子央大写的无语，为了找卫小迟，食堂小卖部他都溜达了一圈，独独没想过他去医务室。
“你可真是”韩子央都不知道说什么好，“湛哥刚为你跟他打了架，你不离他远一点，你去看他干什么”
卫小迟也愕然于韩子央那句为你打架，一脸木讷地开口，“他鼻子流了那么多血，万一出事怎么办”
韩子央不屑道“出事不活该”
卫小迟没料到韩子央会这么说，张了一下嘴，想说打架是不对的，还吧人打那么严重，万一要是伤残了怎么办
不仅毁了许扬一生，姜湛也要坐牢。
但听韩子央这个满不在乎的口气，卫小迟知道说了也白说，默默无言。
韩子央诶诶了两声，“你不要这个表情，谁让你们班的人拉偏架。”
看着卫小迟那张好学生的脸，韩子央无奈一叹，只得认真解释。
“你不打架，不知道这里面的门道。”
“我问你，他们俩打起来的时候，拉住湛哥的人多，还是拉住许扬的人多”
卫小迟想了想，“好像是姜湛。”
“什么叫好像，就是”韩子央怒道“所以说你们班的人忒不是东西，一个个偏架拉的没眼看。”
“我跟你说，两个人打架的时候，你恨哪一方，你就拉住哪一方，等你制住他了，另一个人才好动手，懂吗”
“许扬鼻子为什么挨了一胳膊肘，就是你们班的aha都拦住了湛哥，许扬还要上前打，湛哥挣扎的时候，挥了他一个胳膊。”
“要不是湛哥经验丰富，现在在医务室的就是他。”
“所以别怨我们手黑，你们也不讲道义。”
卫小迟听得一愣一愣的，他从来都是挨打那方，还是老老实实地挨打，根本不懂打架这些弯弯绕绕。
“算了，不说这个。”韩子央拽着卫小迟往七班走，“你赶紧去看看湛哥吧，他一个人在教室呢。”
卫小迟被迫跟着韩子央往前走，听到这话喉咙一紧，低声说，“我们分手了。”
韩子央幽怨地回头看向卫小迟，“赶紧和好吧，我快撑不住了，他最近跟个火药桶似的，脾气爆的不行。”
提起这事韩子央就一把辛酸泪，没人比他更渴望这对he。
要是be了，韩子央感觉自己以后的日子也不会太好过。
见卫小迟要开口，韩子央制止了他。
“不要跟我说，有什么事跟湛哥沟通，好好的沟通。”
“知道苦情剧为什么能演六七十集吗就是因为主角不长嘴，但凡一个肯开口，第三集就能大结局。”
“我求求你们长个嘴吧，真想演个六七十集的校园剧”
韩子央哀怨，“你们要再这么僵下去，我估计我活不到大结局了。”
“今天务必有什么问题说什么问题，把事情早早解决。有什么大不了的，你俩能有什么矛盾”
“该不会是”韩子央目露警惕，“是那个谢驰的跟你说了什么”
卫小迟摇摇头，“没有，不是他。”
韩子央嘟囔了一句，“不是他就好。”
要是谢驰，韩子央还真不一定能对付，毕竟那o牙尖嘴利，还不能直接跟他上手。
得请老阴逼出手，李随风或可跟谢驰一较量他俩一个绿茶，一个心黑。
真尼玛绝配
韩子央带着卫小迟往台阶上走，到了门口直接将人往教室一推，然后快速闪人。
卫小迟身子朝前一栽，踉踉跄跄进了七班。
金色的光线透窗抛进来，aha坐在窗边，面颊青紫，眉眼桀骜，对卫小迟的出现恍若没看见，理都不理。
卫小迟无措地站在讲台旁，看着冷漠倨傲的姜湛，喉咙发堵。
在他们俩沉默的这两分钟中，空气都变得粘稠窒息。
卫小迟最先受不了这种气氛，笨拙开口道“你，脸上要不要涂点药”
aha开腔很快，第一个音跟卫小迟最后一字几乎同时响起。
他凶恶道“不用你管”
卫小迟被他吼的大脑空白一瞬，之后慢慢低下头，没说什么离开了教室。
看见卫小迟走了，姜湛气急攻心，脱口而出，“让你不管你就真的不管了吗”
卫小迟停下了脚步，站在门框下背对着姜湛没回身。
姜湛视线牢牢钉在他后背，胸口微微起伏，唇线紧绷，仿佛一个没得到家长关注而闹脾气的三岁孩子。
卫小迟动了动，迟缓地转过身。
姜湛立刻撇开目光，唇更用力抿着。
见卫小迟始终都不开口说话，姜湛眉宇间渐渐浮现出焦躁，他终于忍不住看了过来。
瞥见卫小迟腕上空空荡荡，姜湛再也绷不住，率先发难，“你说你以后都会戴着。”
卫小迟眼睫眨动了两下，才迟钝的反应过来姜湛说的是发圈。
姜湛左手腕上还戴着印着英文字母的黑色发圈，卫小迟喉结滑动两下。
aha的讨伐仍旧没有停止，“你还浪费食物，周姨每天早起一个小时专门给你做的。”
“我在那个秃树林每天都浪费三十分钟，你却一次都没有出现。”
“我那天回去找你，你也没再原地等我。”
“你从来不给我主动打电话，从来没有主动发微信。”
“每次叫你出去玩，你都一脸不乐意，总想着回家。”
姜湛强词夺理，“是，是你先喜欢我的，是你先跟我表白的。”
卫小迟看着又生气又委屈的aha，口鼻仿佛被湿毛巾捂住似的，有一种强烈的无力感，却又无法挣脱。
从某种角度来说，姜湛真的很像四岁的卫子墨，有着孩子般天真的残忍。
他总希望获得你全部的关注，希望你陪着他玩，单纯热情还执着，兴头来了就什么都不管不顾。
可卫小迟不是卫子墨，更不是姜湛。
前者真的是一个四岁的孩子，后者家世良好，有开明的父母，疼爱他的姐姐，喜欢他的朋友。
卫小迟一无所有，他不能把自己的未来跟姜湛捆绑在一块。
他没有时间，也没有精力陪姜湛玩这样一个游戏，他需要学习，需要挣钱，需要养活自己。
如果姜湛每天只跟他约会一个小时，周六周日不打扰他，卫小迟可以跟他保持这种关系，要多久就可以多久，直到姜湛找到新的玩具。
但他现在占用他太多时间了，卫小迟真的吃不消。
卫小迟艰涩开口，“我觉得我们不合适。”
姜湛猛地看向他，“你这话什么意思，我们哪里不合适”
见卫小迟沉默不语，姜湛急迫道“说话，你到底什么意思”
卫小迟捏住裤缝，低声说，“哪里都不合适。”
要不是姜湛一直追问，依照卫小迟的性格，这些话他一辈子都不会说出来。
“每次跟你约会都很累，而且回家还很晚，我没有时间写作业，只能隔天一早起去学校写。”
“我们也没有共同语言跟爱好，你很厉害，擅长各种运动，可能有oga很喜欢运动，跟你有得聊。”
卫小迟很轻地摇了摇头，“但我不是，我这个人很枯燥，我除了学习，我什么都不会，也没什么爱好。”
姜湛偏偏还学习不好，而且不爱学习，他们连讨论学习这个唯一的话题都没有。
除了学习差，其他方面姜湛可以称得上一句优秀。
他们之间相差真的太大了，根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也不可能走到最后。
姜湛没想到卫小迟一口气能说出这么多，胸口发闷，气血上涌，整个人处在一种极度焦虑跟暴躁的状态。
他瞪着卫小迟，咬牙道“那你跟那个叫许扬的就有共同语言了”
卫小迟不知道姜湛怎么会得出这样的结论，无奈道“我跟他没什么，就算和你分手了，也不会跟他在一起。”
姜湛桌子下的腿狂抖，半晌才干巴巴说，“我以后不带你去那些地方就是了，没什么大不了的。”
“也不能因为这个就分手。”他咕哝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