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选择的路,  跪着也要走完。

    自己捡回来的儿子,  哭着也要养大

    程斯语不知道当年他表现差强人意的时候陆千帆是否与他同样想法，至少他现在是把陆川当成了自己义不容辞的责任,  既然说好了要护他帮他,  那么无论父亲那关如何艰难，前路荆棘慢慢，他也必须带着陆川闯过去。

    若是以前尚不成熟未能理解父爱深沉的青涩想法,  程斯语定会自罚请罪换着样的为难刻薄自己来求得父亲的心软怜悯,  可现在与父亲相处多年,  再加上自己也身为人父多少能更深刻的理解陆千帆对于儿子的殷切期待，他知道这样只会让父亲徒增对陆川的怒意。他们的父亲从不受人威胁，无论是他还是陆川，都没这个本事。

    于是,  程斯语在带陆川回自己家的第二日,  就重新开始正常按部就班地工作、回家。找回陆川的事情已经在第一时间通知了父亲,  现在父亲对此只字不提,  他也只能再找机会替那个不省心的弟弟说几句好话。

    直到某日晚饭之后，陆千帆和小陆诚正在二楼的露台上研究新买的天文望远镜。要说现在的学校真是花样百出，不过是二年级的小学生，就要上知天文下知地理，所谓动手实践课着实让各位家长都好好活动了一把。

    程斯语看着陆千帆跟儿子耐心讲解的背影，情不自禁地回到了记忆深处，父亲教他看望远镜的时候，是他刚到陆家的那个夏天吧浩瀚无垠的深邃星海就如同陆千帆给予他的宽广世界,  是父亲给了他豁达眼界与远大抱负，也是父亲身体力行地从每一天的点点滴滴细枝末节教会他何为至善至美。这些，他那不靠谱的老爹，肯定都没教过陆川吧。如此算来，他们父子亏钱陆川的，或许比他自己想要的还要多。

    “爸，您累不累，坐下歇会儿吧。”程斯语带了件开衫给陆千帆披上，自己站在儿子身后，“怎么样，爷爷教的你都记住了吗”

    聚精会神的小陆诚回过神来，看见程斯语高兴的一步跳进他的怀里，“爸爸爸爸我想死你了”

    “快下来，都多大了还撒娇。”程斯

    语笑笑，却没有真的把儿子放下，看父亲从容淡定地坐到一边喝茶，煞有其事地说，“爸爸也想你啊，这不今天就早回家来陪你了么。”

    “嘿嘿，不管多大了我都是爸爸的儿子呀以后你要天天回家这么早才行，不然我就不去国庆节那个天文兴趣营了”小陆诚嘟着嘴跟程斯语谈起了条件。

    “那怎么行，决定要做的事情就要坚持，不可以半途而废。”程斯语板起脸来教训儿子。

    “可是我会想爸爸呀还有妈妈，两个爷爷，小叔我想你们所有人”小陆诚靠在程斯语肩膀上，回头望着陆千帆，口中喃喃自语道，“哎，也不知道小叔到了韩国会不会想我们呀自己一个人孤零零的，真可怜”

    陆千帆手中茶杯一滞，随即哑然失笑，“诚诚，让你爷爷送你去当小童星好不好”

    程斯语的脸刷一下红了，有些心虚道，“爸，那个，小川走了好几天，孩子就是想他了”

    “那你想不想他啊”陆千帆玩味地看着程斯语，抿了口茶道，“我看你现在是越来越像你爸了。”

    “爸爸肯定想啊，我爸对小叔最好了”小陆诚看着老爸总是笨嘴拙舌被爷爷挤兑的说不上话心里急得要命，忍不住抢台词道，“爷爷难道不想小叔吗，他可是您亲儿子呀您也太冷血了吧”

    “好好说话”程斯语在儿子肉嘟嘟的小屁股上拍了一把，“跟爷爷道歉”

    “爷爷对不起我就是一时着急，您别生我的气”小陆诚赶紧承认错误，要知道冒犯了爷爷可是爸爸的大忌，他敢顶嘴绝对会被打得屁股开花。

    “下次说话再不经过你这个小脑袋，咱们家可就要多一只小猴子咯”陆千帆此刻并未有闲情逸致与小孩子计较，他打发了小陆诚回自己房间，露台上只剩下他和程斯语父子二人。

    “你什么时候也学会借孩子的嘴说话了”陆千帆面色平静，看不出是喜是怒。

    程斯语已经碰壁了好几次，这会儿也不再绕弯子，诚恳道，“爸，小川真的知道错了，您还不让他回家，他心里不好受”

    “那他回来

    万一再做出什么混账事伤了你，我心里就好受”陆千帆直接拒绝，“没能从小教他好好做人是我的过失，可是现在他长大了，脾气秉性都已经形成，我没办法保证他的言行。对他来说，我从来都不是个好父亲，可是对你，我不想亏欠更多。”

    程斯语心里暖暖的，又带着深深的内疚与自责，忍不住开口，“小川本性不坏的，他只是有点不懂事，我会教好他，爸放心。”

    “以前你也说会教他。”陆千帆步步紧逼。

    “以前那不一样，以前是我懈怠了，以后，我真的会好好教他，”程斯语见陆千帆不为所动，下了重大决心才吐口，“像您对我那样，好好教导他。”

    “看来以前你都是在敷衍我”陆千帆问。

    “是我的错。”程斯语并不反驳。

    “要是在这件事情以前听你这么说，我会很安慰，死了也能瞑目。”陆千帆顿了顿，缓缓道，“可是现在我不愿意、也不敢再用你来尝试。我希望你能生活的平安快乐，像所有被爱着的孩子一样，过你想过的生活。而不是随时可能遇到陆川不懂事的恶作剧，威胁你的生命，玷污你的声名，以及所有你可能看似不在意的琐碎中伤。现在我已经不期盼他犯错之后你作为兄长的包容与教导，我所思所想，仅仅是你自己能真正的安乐幸福。”

    “爸，我不会有事的，您不要顾虑那么多”程斯语来不及享受这份亲情的温暖甜蜜，他身上有无可推卸的责任与担当。“小川不会再做让您失望的事情”

    “我不相信他了。”陆千帆的话直白而冷酷。作为父亲他依然会疼爱庇护他的小儿子，可是信任这种东西，建立起来需要排山倒海的投入，可是摧毁只是一瞬间的功夫。

    程斯语沉默片刻，他找不到说服父亲的理由，他猜不透父亲心底要的到底是什么。

    “爸，儿子求您，可以吗”程斯语实在是别无他法，他不愿用感情的枷锁去负累父亲的抉择，万一被拒绝，对他们之间本就敏感的父子之情更是重击。“求求您了”

    “你真的这么想让陆川回来”陆千帆心底深深感

    动。他知道程斯语所有的坚持与努力，都是对他的报答与孺慕，更是对陆川的爱护与救赎。

    “只要爸点头，一切条件我都答应”程斯语欣喜，父亲没有拒绝，就是给他机会。

    “我不信任他，可我相信你。”陆千帆这才说出自己的条件，“答应我两件事，陆川就可以回家。第一，永远不要再给陆川第二次伤害你的机会。但凡再有这样的事情出现，无论谁来说、说什么，只要我还活着一天，陆川就不能再进陆家大门。你若瞒我，小语你不会骗我的，对吗”

    “好，我答应爸，再也不会让小川有机会伤害我。您也要相信，经过这次的事情小川会长大懂事，他不会再做让您失望的事情。”程斯语郑重承诺，又给陆千帆倒了杯热茶，又问，“第二件事呢”

    “以后每周休息，要陪我去钓鱼。”陆千帆并不年轻的脸上流露了安然的笑意，那是一个父亲的释然与安慰，也是一个师父的认可与疼惜。“律所的事情，以后都不用特意来跟我说了，你做主就好。”

    “爸，爸”程斯语虽然实际上早已掌管律所的大事小情，可是自从知道陆川的存在开始，他就再无占有律所成为最终决策者的野心。只不过他以为自己还有很多时间可以筹谋安排，他有足够的耐心去培养陆川等他成材，也有十足的信心去辅佐他继承父亲的心血，可是没想到父亲却依然如此执拗，将这个烫手的山芋硬塞到他怀里，直烫的他良心不安。

    “怎么，你不愿意”陆千帆笑着拍了拍程斯语的肩膀，“你对谁都好，怎么偏要压榨我这个老头再操心律所的事情还是你现在贵人事忙，不愿意陪我来钓鱼消磨时光”

    “爸知道我不知那个意思”程斯语微微低头，局促不安的羞涩像是个害羞的大姑娘。

    “爸知道的，所以，你也该明白爸爸的心意。”陆千帆拉过程斯语的手，握在自己宽厚的手掌里轻轻地拍了拍，“小语啊，要是有一天爸爸不在了，律所和陆家，还要你多担待”

    “爸不要说这样的话爸还年轻，您会一直在我们身边看着我们，看着诚诚长

    大，看他娶妻生子事业有成”程斯语说着说着，一连串滚热的泪珠就止不住落下来，“不就是陪您钓鱼么，我答应还不行么，您不能这么欺负我”

    “你早答应不就没事了，信口胡说，你欠揍不是”陆千帆眯着眼睛笑得很开心很欣慰，这个孩子被他培养的太过于精确而完美，偶尔的任性赌气显得特别珍贵和可爱。

    “爸就是欺负我，您打我也要说”程斯语眼角还带着泪，竟然倔强地撑在了陆千帆面前的茶几上。

    “臭小子，”陆千帆十分配合的在程斯语臀上拍了一巴掌，又一次喃喃重复着，“你真是，越来越像你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