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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5章 第 95 章
    一切结束之后,  时间仿佛停滞。

    当程斯语停手后陆川就很自觉地不敢再出声呼痛,直到一股熟悉的烟味飘到了陆川跟前,他才看见程斯语苦闷的表情,  和手中本不该出现的香烟。

    程斯语并不介意陆川审视疑问的眼神,直接丢了一管止痛药膏,  “自己擦药。这星期忌口,吃素。”

    陆川咬着嘴唇想说的话很多,  比如他自己不方便擦药,一顿胖揍之后需要点心理安慰,  以及莫名觉得自己被无缘无故当了出气筒的委屈和忿懑,  可最终对上程斯语焦灼而悲怆的眼神时,也只是老老实实地哦了一声。

    伴随着手上艰难犹豫的动作,  陆川偷眼打量程斯语,小心试探着挑衅道,  “哥不是戒烟了么”

    程斯语完全不理这个话题,  沉思三秒钟道,“月底之前把律所里的账目过一遍,新年的预算报告1号交给我。”

    “啊”陆川惊掉了下巴,虽然他现在是负责律所里的财务工作,  可是他从来没有接触过这么大的工作项目,  脑海里迅速闪过了几个能帮忙的人,  却还没想好怎么开口让人家乐意伸出援手。

    “啊什么,  你好歹也科班出身读过几年商科的。”程斯语嗖的一下站起来,  皮鞋摩擦地面产生的声响在安静的小房间里格外突出,“别让我知道你去找李卫国要个现成的答案,不然,”在陆川惊慌的目光中程斯语又一次拎起了戒尺,  好在只是象征性地敲了敲床头台面,“你懂的,我不会跟你废话。”

    “哥,哥咱们有话好好说行吗”陆川不自觉地加快了手上擦药的动作,因为他清醒地意识到自己目前的状态和姿势实在是高危。

    “谁让你耳朵长在屁股上。”程斯语说罢皱了皱眉头,仿佛清俊的面庞上每一寸肌肉都在颤抖,随之眼睛发红,晶莹的液体在酸胀的眼眶中无助流连。

    时光不懈流转中,曾几何时陆千帆第一次对他说这样的话,那时候尚且年少无依的他心中只有恐惧和期盼。不可否认程斯语曾有很长一段时间确实非常害怕陆千帆,怕他教育方式的严苛,也怕自己难达要求时他的失望,甚至

    放弃。

    程斯语期盼着有一天自己羽翼丰满可以傲立于世,可这一天真的来到了他才明白,父亲从来不是枷锁镣铐,那些曾经的不堪和煎熬让他痛却更会让他成长,而父亲作为给予他这一切的人,自始至终如山一般在他身后,无条件无保留地支持与付出。

    仍然在疼痛中煎熬的陆川显然无法想象程斯语此刻的心情,他只是还没找到能让程斯语这么大火气又情绪低落烦躁的真正缘由,从而错误地决定,“友好”地再次提醒程斯语,老爸不准他抽烟的。

    程斯语心中痛如刀绞,如果真到了那么一天,就再也没人管他了。

    竟然真的还是会有那么一天,父亲再也不会管他了

    程斯语拼命忍着眼中的泪,他明知道父亲不许却偏要这样如小孩般任性地博得父亲关注甚至再一次为他操心动怒,实在是幼稚可笑。可他还是这么做了,在毫不知情的陆川面前。明明这样的事情会让父亲担忧却执意如此,自己又比陆川懂事和孝顺多少呢。

    不过还好,父亲最近不在家,下不为例就好。

    转念后悔,程斯语围着陆川打量,顺手从抽屉里拿出来一个带有“再来一瓶”的中奖瓶盖。他努力调整自己的情绪,在父亲自己准备公开之前他是不会让陆川知道真相的。

    “这什么意思”陆川不接,这个烫手山芋肯定不是什么好兆头。

    “你要是敢告状,我就双倍奉还。”程斯语一副我大我有理的不讲理样子,脑海中想象着如此兄弟平凡家常的争执吵闹也许是父亲喜闻乐见的,尽管他和陆川注定早已错过了那段可以彼此陪伴的成长时光。

    “哥你变了”陆川顿时委屈巴巴的样子,眼前这才是影帝好不好,他第一次被父亲狠揍的时候程斯语还一副老弟别怕,有事大哥担着的大义,转眼间从父亲那里得了权,就开始全面武力镇压了。尤其是面对伤残人员,毫无同情和安慰,反而威胁恐吓

    “随你怎么说。”程斯语显然也想到了之前种种,关门之前又道,“陆川你记得我是你哥,我可以惯着你,也会管着你。”

    陆川对程

    斯语的突然剖白十分意外,可是现在只有疼痛和羞赧是最直接的,也就没有细想话中深意。忽而又想起了什么似的,赖皮道,“晚上我要坐哥的车回家。”

    “好,我肯定让你,好好坐车。”程斯语毫不犹豫地答应,陆川想要反口却是早已来不及了。

    夜幕降临,同样疾驰驶向陆家的还有程青川的豪华座驾。

    这次从九渊水库提前返程的缘由是医院里的一通电话,当然不是什么好消息陆千帆的肝脏检查报告显示,他的身体整体状态无法接受心脏移植手术,受损的肝脏器官会引起移植后的异体器官产生心肌纤维化,从而引发一系列严重的后遗症和并发症,甚至随时威胁生命。

    一路上程青川像是霜打的茄子精神萎靡,本来他安排了最好的医疗团队替陆千帆手术,还很庆幸师兄在这件事情上没有瞒着他而是选择了两人共同承担。可残酷的现实却告诉他,现在只能眼看着师兄的身体迅速恶化,而他却束手无策什么都做不了。

    生死有命,富贵在天。

    这是知道结果后的陆千帆,在与程青川交代病情时的第一句话。事实上,哪怕病人本身已经觉得此身无憾心满意足,身边人依然难免心痛难过。陆千帆知道这件事情对程青川来说有多大的痛苦和打击,还有家里的孩子们,比他年迈却精神矍铄的师父每一个关心他的人,都会因此伤心劳神。

    两人最后达成一致的态度,师父那边先瞒着,毕竟白发人送黑发人是每个孝子都不忍看见的残忍。他相信妻子会理解他的选择,在病情进一步恶化之前,也选择暂时隐瞒。至于家里的孩子们陆千帆更是不愿打破他们本来安然享受的岁月静好,只当自己真的只是闲云野鹤度假归来。

    程斯语看到陆千帆提前回家了欣喜又难过,他庆幸自己为了迁就陆川提前回家早就洗了澡换了干净衣服,不然那一身浓烈的烟味肯定让父亲察觉。他仔细打量父亲的脸色,在强烈的心理暗示之下觉得那分明就是重病缠身之人的孱弱与疲惫。

    “爸这么晚赶路做什么您身体怎么受得了”程斯语

    话一出口几乎把自己也吓了一跳,有生以来他还从未这样的口气对陆千帆说话。

    陆千帆也意外程斯语的反常态度,看着陆川不自然的神态自顾猜测是他们兄弟闹了别扭,他知道程斯语不会无理取闹,又知自己身患重病也许时日无多,当下多了些包容慈爱之心,非但没计较他的冒失不敬,反而开玩笑道,“怎么,你不欢迎我回家啊。”

    “不是怎么会我当然想让爸早点回家,我是说,您说一声,我开车去接您多好”程斯语缓过神来,又变成了父亲身边那个孝顺贴心的乖儿子。

    “呵呵,哪儿就什么事情都得你亲自出马,老郭开车年头比你岁数都大了,还有什么不放心的。”陆千帆欣慰,招呼着大家围坐吃饭。

    如果说程斯语第一次的激动言语是在父亲到家时猝不及防的慌乱,当他看见程青川饭吃到一半时拿出了父亲钟爱的陈年老酒时再一次的情绪失控就是真的关心则乱。

    “你怎么给爸喝这个”程斯语几乎是一把夺过了酒瓶子搂在了自己面前,攥着酒瓶的修长手指已然用力发白。他的目光很难把程青川看透,更猜不出他到底知道还是不知道。

    “小语你干什么师兄今天累了,喝点酒解解乏,没关系的。”程青川也觉察到今天的程斯语不对劲儿,以往就算是吃了熊心豹子胆,这个模范儿子也不会这般说话。

    陆千帆今天难得兴致,不想这父子俩对峙起来,从中打着圆场。这样的团圆家宴,实在是幸福的有些虚幻。陆千帆不知道自己还能吃上几顿这样的家常饭,只是每一顿都一样的珍惜留恋。他打算自己倒酒来化解尴尬,却发现他真的老了,他的小语真的长大了他竟然掰不开他的手。

    “不行爸不能喝”程斯语连对陆千帆也毫不退让,随后抱着酒瓶子像个小孩子似的跑到厨房,将自己日常喝的汤药给陆千帆盛了一碗回来,“今天您先将就着喝这个,明天我按着您的身子去抓药我是说,您路上奔波辛苦了,也该喝点药膳,对身体好。”

    陆千帆脸上原本的笑容凝固了,他沉思片刻,放下了筷子。“小语

    ,你跟我到书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