喻纾困得不行, 声音轻轻的, “怎么了”
看她连眼睛都没睁开,裴渡笑了笑,“没事, 睡吧。”
喻纾“嗯”了一声, 小猫儿叫似的那样轻浅, 没到一盏茶的时间,她的呼吸就变得绵长。
喻纾睡得很熟, 水盈盈的眸子紧闭, 睡颜恬静。
裴渡盯着她看了一会儿, 唇角露出无奈的笑,把心头的燥热压了下去。
喻纾身上的香气一个劲儿的飘过来,刚刚, 他竟然对喻纾生出了些禽兽心思。
他对男女之事并不感兴趣,在军营时那些士兵说的面红耳赤, 他也毫不在意。这几年来,也有些女子向他表明情意,裴渡更是没往心里去。
但他也是一个正常的男人, 身旁躺着一个灿若春花、皎若秋月的姑娘, 若说他毫无波澜, 那是不可能的。
不过, 忙着食肆开张的事情, 喻纾这几天片刻不得闲, 她都这么累了, 他还是不打扰她了。
第二天早上,喻纾坐在梳妆台前梳发,想起昨晚的事情, 她道“裴渡,你昨晚是不是喊了我一声”
裴渡脚步一停,在门口停下,“嗯”了一声。
喻纾转过身,看着他,不解地道“是有什么事情吗”
裴渡靠在门口,神色慵懒,“便是有事,你昨晚睡得那么熟,有什么用”
喻纾皱了皱鼻子,“说正经的”
裴渡轻笑了下,“无事,我就是随口喊了一声罢了。”
他那些禽兽心思,哪里好意思让喻纾知道
听裴渡这样一说,喻纾也没多想。用过膳,她又去了铺子里。
该忙的事情都忙过了,需要的东西也都准备周全了,裴渡就留在了家里。
裴渡在屋子里温书,快到午时,突然外面有声音传来,“裴嫂子,阿纾,你们在吗”
裴渡出去,“你是”
来人是一位长脸瘦高的妇人,穿着一身红衣服,下巴处还有一颗痣。
这个妇人看样子是位媒婆,不过很是面生,裴渡并没有见过。
妇人打量裴渡几眼,眼睛一亮,“你是裴嫂子的儿子”
裴渡道“是。”
哎呦,裴嫂子竟然还有这么俊的儿子
梨花巷距离县学这么近,能买起这里房子的人家,手里多多少少也有些银钱,哪户人家一搬来梨花巷,其他人家都会登门打听情况,看看家境如何,有没有前途,好结个善缘。
是以,裴家的情况,这个妇人也是知道的,她也见过其他裴家人,但她怎么也没想到,眼前的这个少年竟如此俊朗
妇人露出笑,“我姓张,你叫我一声张婶就行。你娘和阿纾不在家吗”
裴渡回道“不在,张婶进来坐吧。”
张媒婆道“既然你是裴嫂子的儿子,那我也不把你当外人。我啊,是这一片的媒婆,就在附近住。”
“谁都不想让身边的人出意外,若是可以,一家人和和乐乐的,多好啊可是,生老病死不是咱们能够左右的。身边的人走了,咱们活着的人,更得好好活下去才是。阿纾是个好姑娘,没了夫君,如果一辈子待在婆家,身边没个人陪伴,她这辈子还有什么意思”
“姑娘家就像一朵花,需要有人欣赏,有人浇灌,如果非让她守寡,这不是毁了阿纾一辈子吗”
守寡
裴渡眉峰微扬,看来这位张媒婆是误会了什么。
不等裴渡开口,张媒婆接着道“你啊,多劝劝你娘,再过几个月,让阿纾找个好人家嫁了吧。你娘要是不同意,你可得多替阿纾着想。”
裴渡淡声道“张婶今日前来,是为了说服阿纾改嫁”
“是啊”张媒婆道“咱们大周是鼓励寡妇再嫁的,可有很多婆母不愿让自己的儿媳妇嫁给别人,这种情况我见得太多了。同为女子,我也知道她们的心酸,所以,哪家女子丧夫了,我都会过来瞧一瞧,争取说服她们的婆母同意她们改嫁。”
“阿纾长得很看,又会赚钱,便是再嫁人,找一个好归宿也不难。她日子过得好了,也能帮衬你们裴家啊你这孩子长得俊,看起来也是个聪明人,我说的这些话,我相信你一定能理解。”
“隔壁的程秀才你可知道他家穷是穷了点,他祖母性子也不算太和善,但程家在梨花巷也有房子,程隽还是个有出息的,年纪轻轻就是秀才郎,那孩子待人还温柔,阿纾嫁过去,不用侍奉公婆,直接就能当主母,多好的人选啊我看他和阿纾挺配的。”
说到最后,张媒婆还不忘问一句,“你觉得程秀才怎么样”
裴渡
他神色淡淡,“不怎么样。”
张媒婆一愣,“程隽不行,没事,还有其他人选县里开玉石铺子的刘家,你知道不刘家的大儿子前些年忙着做生意,一直没娶妻,刘家家境殷实,阿纾嫁过去,等着享福就是了,还能帮忙料理生意。”
见裴渡一言不发,张媒婆只好又问了一句,“你觉得刘家行吗”
裴渡依旧没什么表情,“不太行。”
张媒婆无奈地道“嘿,你这孩子,眼光还挺高”
她还想说什么,这时,裴母和喻纾的身影出现在院子里。
张媒婆一瞧见裴母和喻纾,立即对着裴渡道“我不和你说了,我对你娘和阿纾说去。”
张媒婆站起身,从屋里出来,高声喊道“裴嫂子,阿纾”
在梨花巷住了这么久,裴母也只见过张媒婆一面,喻纾也是这样,她们两人对张媒婆不太熟悉。
裴母招呼道“你先坐着,刚从铺子里回来,收拾东西的时候衣裳弄脏了,我去换身衣裳再来和你说话。”
喻纾柔声道“娘,您回屋吧,我来招呼张婶子。”
等裴母离开,有什么话,张媒婆也就不用背着裴母了。
她拉着喻纾的手,“阿纾啊,咱们女人家,丈夫走了,咱们也可以再嫁,要好好享受大好年华才是。咱们可千万别有为丈夫守寡的心思,这样苦的都是自个。我今个来,就是劝你婆母让你改嫁的。”
喻纾吃了一惊,“改嫁”
“是啊,人选我都给你挑好了”张媒婆斩钉截铁地道只要你同意,你改嫁的事情就包在我身上。”
听着两人的对话,今个裴渡可算是彻彻底底体会到大周风俗有多么开化了,他还活着呢,媒婆就登门,当着他的面和他的夫人改商量改嫁的事情。
喻纾面上涌出几分诧异和无奈,她下意识看向裴渡,只见裴渡面无表情,看不出高兴还是不高兴。
喻纾哭笑不得,“张婶子,我谢谢您了。”
张媒婆摆摆手,“客气什么,身为媒婆,我一定要让那些丧夫的女子有重新追求幸福的自由。这不,我听说你夫君出了意外,我一直记着这件事呢,赶在今天来了你们家。”
喻纾心生无奈,张婶子确实是个负责任的媒婆,可她夫君还活着呢
不欲让张媒婆继续误会,喻纾指了指,“张婶子,他就是我夫君。”
张媒婆神色一僵,呆呆地盯着裴渡,“阿纾,你夫君不不是”
“张婶子,我夫君在战场上确实出了意外,但好在他福大命大,活了下来。”喻纾笑着解释,“您还不知道这件事吧”
张媒婆尴尬极了,“瞧我,办的这叫什么事啊阿纾,还有阿纾夫君,实在是对不住,是我误会了,你们别往心里去。”
喻纾浅浅一笑,“好。”
张媒婆又打量了裴渡几眼,难怪刚才她说什么,裴渡都毫无反应,还看不上她说的那些人选。
阿纾正儿八经的夫君就在这儿站着,感情她当着阿纾夫君的面让喻纾改嫁,这误会可大了
张媒婆又特意道“阿纾夫君,是我没搞清楚状况,这是我的错,我刚才说的那些话,也都是在胡说八道,你可千万别心里不舒服,也别和阿纾生气。”
裴渡薄唇动了动,“张婶子不必太自责。既然我已平安回来,我夫人自然不用考虑改嫁的事情。”
“是是是”张媒婆又说了些道歉的话,这才离开。
喻纾好奇,“刚才张婶子都和你说什么了”
“说些”,裴渡停顿一下,“让我劝你改嫁的话。”
喻纾摇头笑了笑,“都是误会,张婶子可能是通过梨花巷的人知道了你战死的假消息,你别生气。”
对于张媒婆的行为,裴渡没有多余的情绪,只是,他探究地道“你可是去过卖玉石的刘家铺子”
喻纾一怔,想了想,“去过一次,我、枝枝还有芙儿,我们三个进去逛了逛。怎么啦”
“没事。”对于张媒婆提到的刘家大儿子,裴渡不怎么在意,他心里有几分在意的,是程隽。
那日喻纾和程隽在巷子里说话的场景又浮现在裴渡脑中,犹豫了一下,他状若无事地道“张婶子还说隔壁的程秀才,和你很相配,她说程隽年纪轻轻就有功名在身,性子还很是温柔。”
喻纾
喻纾不知道该说什么,“哦”
裴渡追问道“你不想说些什么吗”
喻纾慢悠悠地道“程隽有秀才的功名,还是个好人,性格也挺好,我觉得张婶子没说错。”
“是吗”裴渡一怔,心里生出了几分莫名的烦躁。
平心而论,程隽长相还算不错,功课也不错,性子还温柔,整天一身素色长袍,要么就是天青色的长袍,看上去温文尔雅,好像,是挺讨女子喜欢的。
迟疑一下,心里那股没来由的烦躁,逼着裴渡把话说了出来,“ 你可想找一个他那样的夫君”
“想还是不想,有什么关系吗”喻纾奇怪地道“我已经有夫君了呀”
裴渡轻咳一声,“那你觉得你夫君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