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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是剑尊的美人痣
    鸣珂垂着眉眼, 伸手抚过琴身,柔嫩十指拨动琴弦,琴音袅袅。

    楼洗朝沈小晏做出个噤声的手势, 少女乖巧点头,保持安静,听鸣珂弹奏完这首琴曲。琴声古朴悠远, 听完有种心旷神怡的宁静之感。

    半晌, 沈小晏看着鸣珂,久久无法回神。

    鸣珂也没有说话,安静地垂着眸,似乎在想什么。是楼洗率先打破宁静“是魂归。师姐, 你怎么弹这首曲子”

    “我也不知道。”鸣珂凝视太伏琴,轻声道“突然很想弹。”

    魂归是上古流传下来的一首送魂之曲,当人逝去以后,琴师便弹奏这首古曲, 陪伴亡灵去往生之地。

    她抚摸上太伏琴时, 心中涌上莫名的冲动,还未来得及思考这种奇怪的心绪,便已开始弹奏这首魂归。

    鸣珂拧起眉,眼中有疑窦一闪而过。沈小晏和楼洗以为她是想起仙魔大战, 弹安魂之曲以送故人。只有鸣珂知道, 不是这样的。

    刚才, 好像是另外有人握住她的双手, 一起按动琴弦。

    她抬起眸,问楼洗“你怎么马上听出它是魂归我记得师弟于音律上不感兴趣。”

    楼洗笑笑,“师姐,你忘了啊, 我们第一次见面,就是我杀了那群混蛋的时候,你坐在他们尸体旁边,弹的就是这首曲子啊。”

    鸣珂挑眉,“哦,是的。”

    沈小晏听他们谈话,脸色白了白,想象那副画面。

    坐在尸体旁边弹琴

    她忍不住打个寒颤,看了眼自己的师姐师兄,他们两个一个管杀一个管埋,还真是,不愧是同个师门的

    不过沈小晏好奇问“师兄,你和师姐第一次见面是什么时候呀”

    楼洗看她一眼,阴恻恻笑道“我七八岁的时候吧。”

    沈小晏羡慕道“原来师兄这么小就遇到师姐”她身体一僵,后背发凉,猛地意识到,这句话不是意味着,楼洗那么小的时候,就亲手杀过人

    再抬眼时,她发现青年还在注视着她,嘴角噙起诡异的笑容,俊美的皮囊里,似装着一只恶鬼。

    楼洗用阴森的语气说道“师妹,你在看什么呢是不是发现什么了”他猛地俯身,凑到少女眼前,嘴角裂开,扯出假笑,“师妹,你在看哪个我呀”

    沈小晏快吓哭了,哆哆嗦嗦地说“我、我什么都没看。”

    鸣珂面无表情地拿出拨浪鼓,打在楼洗的脑袋上。

    “噔、噔、噔。”

    她敲得熟练,把楼洗漂亮的脑袋当成一个木鱼,不轻不重地敲着。

    楼洗直起身,捂着额头,幽怨地看着她,但对上师姐淡灰的瞳孔后,一缩脖子,低声道“我就开个玩笑。”他极小声地埋怨“你就宠着她吧。”

    鸣珂笑笑,握住沈小晏的手,回想起当年的事。

    她记起来了,从前,她确实有这个习惯,在看见有人逝去时,弹奏一首魂归送亡灵一程。但这并不是她悲悯善良,一开始,是师祖的要求,后来她发现这样会让人喜欢称赞,便开始把它当成习惯。

    而楼洗依旧在笑着赞叹,“我那时候还小,看师姐给恶人送终,以为师姐也是坏人,后来才知道,师姐对谁都这样,慈悲善良,见不得有人死。”

    沈小晏喃喃“师姐好温柔。”

    鸣珂打断他们,“不是这样的。”

    她语气平静,但眼底泛起一丝微澜,“不是你想的那样。”

    楼洗不解“师姐”

    鸣珂没有继续这个话题,而是看着他的眼睛,问“好了,师弟,太伏琴为什么会在这里”

    楼洗自得笑起来,“当然是我用它的碎片,重新铸成一把琴它虽比不上当年的太伏,但比剑鸣谷送的垃圾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了。”

    鸣珂敲着琴身,偏头看窗外蓝天,脸上没什么表情。

    沈小晏“师兄,你好厉害”

    楼洗被夸还是挺开心,毫无谦虚,“那可不,我们云山的炼器之术,比外面那群猫猫狗狗强多了。说起来,剑鸣谷当年发家,不也是得了琢玉峰的襄助但他们只学到炼器皮毛,我们才是正统。”

    沈小晏崇拜地看着他,“没错,我们云山才是天下第一”

    楼洗突然觉得这个小师妹顺眼不少。

    只要一起吹云山和师姐,大家就是好朋友。

    这时,鸣珂望过来,阳光透过窗,把她侧颜照得雪白发亮。她望着楼洗,后者不自觉站直,避开她的目光。

    鸣珂笑笑,问“那师弟,太伏琴的碎片散落在缝隙之间,谁帮你把碎片捡过来的”

    楼洗身体一僵,“当然是我”他小声嘟囔,“是我那是不可能的。”

    “什么是缝隙之间”沈小晏好奇问。

    鸣珂摇头,只是随手指指天空,“那上面。”她问楼洗“是谁帮你把碎片捡拾来的”

    楼洗飞快说一句话,语气快到在场之人都没有听清,等到鸣珂再次问,他才叹口气,认命道“萧君知。”

    沈小晏“剑尊”

    鸣珂微微怔住,手指轻轻勾着琴弦,有些回不过神。对于寻常修士,往返缝隙之间,就是九死一生。

    她知道师弟的斤两,以楼洗的本事,远做不到自由来去缝隙之间。

    她脸上平静,只是勒进肉里的弦,暗示内心的波澜。

    萧君知去过多少次缝隙之间怎么在生死绝境之中,替她一片片取回太伏琴的残骸碎片,他又为何,什么都不说

    “阿洗你说,我们云山与他有什么交集,为什么他要为云山做到这样的地步”鸣珂很疑惑,直到指腹传来一阵疼,才下意识松开弦。

    琴弦“琤”地一声,漫开声响。

    楼洗眼神复杂地看眼鸣珂,摇摇头,“我也不知道,师姐,你没见过他吗我想,他本是为了师姐而来的。”

    鸣珂想了很久,眼前只掠过飘渺云雾里一闪而过的红痣。

    楼洗见她蹙眉,便安慰道“也没什么,当年师姐救过多少人,说不定只是一个被你救过的人,出息了回来报恩。”他想起当年鸣珂院前堆满仙花仙草的盛况,忍不住笑“那时候多少人恋慕师姐,说不定,剑尊也是其中一个。”

    沈小晏“哇哦。”

    鸣珂站起来,抬手,太伏琴化作流光飞入她的袖中。她摸摸储物戒指,想起里面的那捧樱桃,决定不管怎么说,都再找萧君知谈谈。

    她走至门口,转过身,看向楼洗,“不过,为什么你要怕他”

    蔓兄除了夜晚发疯,其他时候,不都是很好吗

    楼洗“我不是怕他,我很感谢他,但是师姐,你不觉得他给人的感觉,”青年顿了下,瞥眼不知所以的沈小晏,叹口气,秘密传音入鸣珂耳中,“师姐,你不觉得,他很像当年那群魔物吗”

    鸣珂脸色微冷,慢慢摇头,“不觉得。”

    她心中涌上股不悦的情绪,掉头就走,没有再和楼洗叙旧。离开琢玉峰,她从山阶走下,也没有让沈小晏带她御剑飞回天音峰,只是慢慢在山道上走着。

    沈小晏亦步亦趋跟在后面。

    鸣珂“小晏,你去做自己的事吧,我想一个人走走。”

    沈小晏下意识拒绝,“可是我想和师姐在一起。”

    鸣珂回头看她,叹气,无奈道“小晏,你”她顿了顿,不忍心把话说得太重,只好道“你去天音峰,给你爹去浇浇水,好不好”

    沈小晏“好那师姐呢”

    鸣珂摩挲着戒指,笑笑“我去负樱桃请罪。”

    “哎”

    但最后,沈小晏还是恋恋不舍地听她的话回天音峰。鸣珂目送她离开,心想,师妹也太黏着自己了。

    唉。

    她摇头,心中默默叹口气,自从她醒来后,沈小晏仿佛变成一只向日葵,而把她当成太阳,天天围着她转来转去开花。

    鸣珂来到观雪峰下,仰头看眼高耸的孤峰,刚踏上覆雪的山阶,就被凛冽的剑气逼得往后退两步。寒光凛冽,剑气呼啸而来,倏尔散开,落一地烁烁的银光。

    她低下头,看着被剑气划开的雪粒,和地上纵横交错的剑痕,只好在山脚徘徊。大意了,观雪峰上剑意纵横,以她如今的修为,根本没法走上去。

    说不定往前一步,就会被绞成一滩肉泥。

    正常人谁会把自己家变成剑气绞肉机

    鸣珂扶住额头,心想,陆奚辛害怕萧君知,也不是没有道理。

    她白走一趟,心中闷闷,丢了颗樱桃进去,砸乱石头上垒起的雪堆。她好不容易走过来,有句古话说得好,来都来了,想想怎么样都要把樱桃给送过去,于是百无聊赖地一颗一颗丢过去。

    樱桃飞入观雪峰,就被剑气割成碎片,自动爆开,鲜红的果肉落在白雪上。

    扔到最后一颗樱桃时,鸣珂没有看,直接抬手远远一掷。

    樱桃在空中划过道弧线,笔直飞过曲折的山道,啪地砸在刚转弯走下的某人的脸上。

    “啪”

    果肉在萧君知的脸上爆开。

    萧君知

    鸣珂抄起袖子,目光落在他鼻尖那半颗樱桃上,忍不住勾了勾唇角。随即她求生欲旺盛地后退半步,转身自言自语“我什么都没有看见。”

    萧君知沉默地抹去脸上的果肉,“过来。”

    鸣珂“就算看见了,也不必杀人灭口吧”她微微带笑“其实长得好看的人呢,就算顶着一脸的果汁,也是好看的。”

    萧君知走到她的面前,抬手在空中点出一张剑诀。暗红符文在空中浮动,眨眼前飞入鸣珂灵台。

    鸣珂精神一震,眼前的观雪峰似乎发生某种奇妙变化,她能用肉眼看清围绕山峰飞旋的银白剑气。她抬起手,锋锐无匹的剑气将刺穿她的手掌时,忽而闪烁一下,变成枝簌簌的梨花,落在她的掌心。

    自从萧君知将那道剑诀送她后,可怕至极的禁制剑气,对她而言再无危险。

    剑光盛雪华,冰雪化梨花。

    她听萧君知说“日后来观雪峰,不必忌惮剑气。”

    鸣珂嘴角翘起,抬眸看他,突然笑着点了点眼角,“这儿还有一点果肉。”

    萧君知慌张去擦,却什么都没擦到。

    鸣珂弯着眼睛,“啊”了声,又说“我看错啦,原来不是樱桃,是剑尊的美人痣。”

    萧君知唇紧紧抿成一条直线,转身就走。鸣珂喊住他,“太伏琴,我拿到了,多谢。”

    “不必。”青年背影顿了下,“是我应该做的。”

    鸣珂“为什么是你应该做的君知,你曾经与云山有过交集”

    萧君知点头,“嗯。”沉默了很久,他叹口气,开口,声音冷冽“云山于我有恩。”

    鸣珂“哎,什么时候呀”

    萧君知说“百年前,我未入道,年纪尚小时,曾接受过云山的恩泽。”他偏头看着鸣珂,“那时你救过我。”

    鸣珂睁大眼睛,怎么也想不起哪里有过这回事

    她救过的凡人实在太多了。

    而除却几个重要的人外,其他人长什么模样、是什么性格,她向来不放在心里,也不会刻意去记。

    从前她不觉得自己这样有什么问题,她是天赋非凡的修士,注定能拥无数日升日落,日后得道飞升。凡人的寿数,于她而言,实在太短了。

    许多人从她身边擦肩而过,好像长河里滔滔奔腾的一滴水。只是一眨眼的时间,他们就去往远方。

    她不必去记长河中的一滴水,也不必去记市井中擦肩而过的某个人。

    鸣珂一直是这样想的。

    可是现在,她注视萧君知眼角的血痣,竟然有丝遗憾与后悔。

    萧君知似乎知道她想不起来,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说“所以不必感谢,你于我有救命之恩,我不过是在报恩。”

    鸣珂歪头看他紧绷的表情,软声问“那时候你多大呀”

    萧君知想了片刻“不大,我记不清。”

    鸣珂笑开,像发现什么有趣的东西,轻声说“那你不是要喊我姐姐”

    萧君知身子微僵,而后转身就走,头也不回,背影透出几分落荒而逃的仓皇。就算他转身很快,鸣珂也窥见他脸上一闪而过的窘迫和羞恼,忍不住笑起来,觉得蔓兄白天的时候也很可爱。

    她既然把樱桃送到,也没有再上观雪峰,而是折过身,慢慢回自己的天音峰。

    走了几步,鸣珂感觉有人在看自己,猛地扭头。

    观雪峰的山道之上,只有皑皑白雪,和凛冽的剑气。

    “难道是我的直觉出错了”鸣珂喃喃,一边往下走,一边悄悄从袖中掏出片薄薄的镜片,夹在指间。

    镜片照着山道拐角。

    等她往前走了几步,拐角处突然闪出一道人影。青年长身玉立,站在翻飞的白雪中,白衣与白雪似融成一体,沉默地注视她离开。

    回到天音峰,鸣珂跳下纸鹤,脚步轻快地走入梨花林中。

    她轻哼着数鸭歌,心情很好,来到水边,就慷慨地取出捧灵丹,丢给水里的金鱼吃。但池水平滑如镜,寻常早就游过来的金鱼今天却意外安静。

    鸣珂柔声唤“鱼哥”

    她环顾左右,心想,这条鱼又越狱了吗

    不对,四周太安静了。

    鸣珂注意到角落的小土堆,紧紧皱眉

    小土堆上杂草凌乱,只收拾了一半。小晏向来是很听话的也很孝顺,不会拔草拔到一半,突然就抽身离开。

    她瞪大眼睛,拔腿就往偃甲房里跑,还没到门口,她脚步一顿,全身僵硬,被定在原地,无法动弹。

    “咚、咚、咚。”

    身后有人不疾不徐敲着门,而后脚步声渐近,她听到一个年轻的声音“是霜音仙子吗天峰大会将开,区区奉凌霞仙子之令,来请仙子去指月城作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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