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出乎夏目贵志的意料之外,他按了门铃以后,出现在他面前的,却是个他不认识的浅金发青年。
他很古怪的在家也穿着一身白大褂,看着比齐木流弦大上几岁,两人的发色瞳色虽然截然不同,但五官面容中却带着几分相似。
是齐木君的哥哥吗
夏目贵志想起齐木流弦曾经提到过自己跟哥哥住在一起。
“有事吗”
齐木哥哥朝他露出了一个笑容来,很亲切、很开朗的模样,比起冷淡、内向的齐木流弦看起来好接近多了。
但夏目贵志心思细腻,总觉得齐木哥哥表现出来的神情有点假,不真诚,反倒没有齐木流弦那样让人自在。
他茶棕色的眼瞳里流露出的神色还是很温和,却略微淡了些,带上了些自我保护式的疏离。
夏目贵志问“我是夏目贵志,请问,齐木君流弦在吗”
他想起来眼前的人可能也是齐木,便临时改了口。
“不在。”齐木空助笑眯眯的,很无害的样子,他问“你又是谁啊”这句话还好,他接下来的话就显出尖锐来了,“叫的这么亲热,你跟小弦很熟吗”
夏目贵志这是撞枪口上了。
齐木空助心情很坏,连表面的礼貌不想维持了。
猫咪老师趴在夏目贵志的怀里,滑稽可爱的外表看起来软软的,一双猫眼却变成了竖瞳,冷冷的,显出了些攻击性来,它平时像是一点就炸的脾性,喜欢喵喵叫,真的不友善起来,却很安静,有一种无声的威慑力。
“不熟。”夏目贵志摸了摸猫咪老师的脑袋,“我只是找流弦有事,既然他不在,那我就先回去了。”
他温温和和的,不跟齐木空助计较,还很有礼貌地鞠了一躬,“打扰您了很抱歉。”
这幅态度反倒让齐木空助有些憋气,实在很高明。
夏目贵志没有多想,今天不在,明天总会在,他们离得这么近,换个时间再来拜访就是了。
齐木空助盯了他一会,不知想了些什么,忽然改了主意。
“小弦离家出走了,大概去山里了。”
齐木空助又露出个笑容来,看着没之前那么假,但却带上了些恶意来,他故意说道“你如果有急事的话,就去找找看吧。”
说完他就关上了门,自顾自地朝地下室的方向走去了,夏目贵志透过这幢漂亮小楼的落地窗看去,恰巧与齐木空助那双墨绿色的眼眸撞上了。
那双眼睛里暗沉沉,看不出丝毫焦急的情绪来。
齐木空助拿起了个遥控来,将落地窗处的百叶缓缓合上了,这幢通透明亮的两层小楼在没有了齐木流弦以后便封闭了起来,明明外表没有丝毫改变,但却有如牢房一般,让人心生压抑。
“真是个讨厌的人类”
猫咪老师气愤地喵喵叫着,它舔着爪子,把皮毛舔到油光发亮、根根分明,才算稍稍消气,扯了扯夏目贵志的衣领,“好了,夏目,反正他也不在家,我们就回家去吧”
“我想吃金灿灿的煎鱼了喵”
猫咪老师一想到塔子阿姨的手艺,口水都快流出来了。
“猫咪老师,我想去找找看,”夏目贵志说,“我有些担心齐木君。”
齐木空助刚刚的态度显然让夏目贵志误会了。
好端端的怎么会离家出走他哥哥明明知道他离家出走了,为什么看起来一点都不担心
是因为跟哥哥闹了矛盾才会这样的吧。
“山上妖怪很多,齐木君又是有灵力的人,他可能会遇见危险。”
猫咪老师嗤之以鼻,“那小子身上有古怪,不会轻易出事的。你才是,夏目,身上带着友人帐就不要往妖怪多的地方钻了。”
它理直气壮,“万一弄丢了,谁赔我友人帐。”
“我会注意的。”夏目贵志倒是很坚决,他戳戳猫咪老师的额头,“再说友人帐现在还不是你的呢,我想带到哪去就带到哪去。”
他回家了一趟,把东西放下以后就急急忙忙地出门了。
塔子阿姨叫他,“贵志晚饭就快好了,你要去哪”
“抱歉,你们先吃吧。”
夏目贵志也只是挥了挥手,朝山里跑去。
。
另一边,齐木流弦参照着地势,找好了露营地,已经早早地搭好了帐篷,他带了面包出来,凑活了一晚上,便收拾收拾,从那个大的像炸药包的包裹里翻出了漂白剂和折叠盆。
“来。”
他撸起袖子来,拍了拍那个盆,态度平常。
但破布总感觉他像是在唤狗,有些别别扭扭地飘到盆里,躺平了。
齐木流弦舀了几瓢水进去,先给它沾湿泡了泡,仔细观察了一下,才确信破布之前说的没错,它确实应该是在河里仔细洗过了几遍,现在已经泡不出什么脏东西了。
“有点冰。”
破布说,它扭了扭身子,舒服地把“脑袋”枕在了盆边,说“麻烦加热一下。”
齐木流弦“”
齐木流弦的脑袋上缓缓冒出了一个问号来。
这是在泡澡吗
他闷不做声地堆了个柴火垛,又划了个防火带,将火点燃了,在上面架了个铁锅,煮了一锅开水倒进了盆里。
“烫烫烫”
破布几乎跳了出来,幸亏齐木流弦眼疾手快地躲开了,要不然有几滴就要溅到他身上了。
“你们布妖怪也有冷热感觉吗”齐木流弦忍不住了,很诚恳地问道,他是真的很好奇。
破布在给自己吹凉呢,猛地来这一句,它愣了一下,仔细思考着,“好像并没有。”
它露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从容淡定地往盆里一泡,美滋滋地说“跟人类待久了,都有点忘了,我可是白无垢,怎么可能这么弱呢。”
破布很豪气地对齐木流弦说,“齐木大人你放心好了,我就是一块布,没有什么感觉的,不要对我留情,只要是能把我弄干净的手段都使出来吧。”
“那就好。”
齐木流弦露出了很欣慰的神情。
破布不知道为什么,心中总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接下来齐木流弦算是用上了他从妈妈那里学来的所有洗衣服小技巧了,用白醋泡,用漂白剂泡,用牙膏刷,又用力地揉搓、刷洗、甩干着这块脏兮兮的破布。
干净是干净了些,但破布差不多也相当于去了半条命了。
齐木流弦把吐着魂的破布支在火堆上烘干,看着上面怎么也洗不掉的一层灰迹犯着愁。
其实破布被洗干净了一些以后也不能称之为破布了,齐木流弦是看得出来那一层编织细密、泛着柔润光泽的布料即便被勾破扯松、又弄脏弄臭了也能看得出来是好料子,感受得到重松小姐出嫁时满怀羞怯的少女柔情。
其实齐木流弦觉得,这只嫁衣妖怪是没办法被洗干净了。
白色是最容易被染上颜色的颜色,也是最难以恢复原状的颜色,只要是曾经被弄脏了,即便再怎样费劲地将它恢复到了原状,它也没有办法真正地回到从前。
而白无垢本身,就是从内到外都是纯白的衣物,它有着清洁无垢的意思,既象征着新娘的纯洁,也代表着期待新娘可以任意染上各种颜色、轻易融入夫家的祝愿。
齐木流弦回想起白无垢的意义,忽然有了些灵感。
他商量着跟破布说“我帮你重新染一个漂亮颜色吧。”
“什么”
破布大惊失色,“不行不行不行”
它拼命摇着头,衣服边边在火堆上摇晃着,几根线头碰到了明火,差点烧起来。
“我可是白无垢”它强调着,“要是染上了其他颜色还能称得上是白无垢吗”
“你是重松小姐的白无垢。”齐木流弦叙述着,“她出嫁了许多年,早已经染上了缤纷的颜色。”
“所以我才更不能变。”破布一直坚持着,“我记录着重松小姐纯洁无瑕的最初模样,不管她怎么变,只要再看一下眼我,总能想起来自己最初是怎样的模样。”
“可是,他们说白无垢是希望新娘融入夫家,不要再回到娘家的意思。”齐木流弦有些不解。
“其他的白无垢跟我又不一样。”
这时候破布又露出了拽拽的、很骄傲的模样,“我可是重松小姐的白无垢。重松小姐是因为喜欢自己的丈夫才力排众议、下嫁给他的,在那个年代,这是很难得的事情,她希望自己能记住婚姻最开始的纯洁模样,不要因为生活的平淡与枯燥而遗忘了丈夫带给自己的快乐,希望他们之间的爱情能如同白无垢一样永远无瑕。”
也就是这时候,一道灵光闪过齐木流弦的脑海,他冷不丁地开口“你是妖怪,真的会因为被扔进垃圾堆里而被染上这样洗不掉的灰蒙蒙色彩吗”
“怪谈里面都说,妖怪的形态是稳固不变的,是由它们自身诞生的意义所决定的。”齐木流弦看向它,问“重松小姐已经去世多年了你说,会不会是因为重松小姐的后人感情受到挫折,你才会变成这幅模样的”
破布如遭雷劈,脱口而出“难道是重松小姐的曾曾曾曾曾孙女的女朋友出轨了”
齐木流弦“”
他的脑袋上缓缓地又浮出了一个问号来。
你刚刚说什么能不能再说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