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在夜间不紧不慢的行走着, 带着继国严胜和无惨去往下条村。

    那里本来就是无惨预定要去的地方，一个临海的渔村。

    随着逐渐远离继国家，那些烦扰着继国严胜的东西也通通被甩在了后面。

    他要追求的并非是什么武士的大义, 只有自己知道，那是沉重又无法说出口的私欲。

    不仅是私欲，常年处在继国缘一的光芒覆盖下也让他看不到未来。

    儿时是无休止的锻炼，后来作为家主则是无休止的事务。

    背负着这些东西，他唯一所做的，出格的事情就是狠下心把继国缘一锁在继国家, 头也不回的离开。

    光鲜的外表下是永远也不会得到, 永远也无法满足，年复一年的渴望下逐渐扭曲的心。

    所以，即使这样做会让心境不再圆满，会让自己日日夜夜备受煎熬，他依然选择了跨出这一步。

    “跟着我，会让你这么痛苦吗”

    无惨能够感觉到继国严胜混乱的心绪，有阴暗在不断滋生。做出这样选择的继国严胜心里究竟在想什么

    继国严胜定了定神, “抱歉，影响了你的心情。”

    “做我的下属, 变成和我一样的存在吧。”无惨托着腮, 看着沉闷的继国严胜。

    他丝毫不觉得这样有什么不好，不管是在想什么，那些感知不到又无法猜到的东西, 只要成为下属后就都会一览无遗了。

    “变成鬼”

    继国严胜暂时停止了杂乱到近似忏悔的念头, 开始考虑起无惨的话。

    他只是听说过鬼的习性，却从来不知道鬼的由来。

    速川智在继国家的时候说过，鬼中存在着一位首领, 鬼是在数百年前出现的，至于鬼本来是什么样子，同类又是如何增加，他一概不知。

    原来鬼是从人类转变，那么直子以前曾经是人类吗从人类转变成鬼是否会发成特殊的异变，又是什么样的感觉

    按理说，鬼天然的站在人类的对立面，是人类闻之色变的存在，但是继国严胜却没有受到一丝影响。

    他的个人观念极强，不会因为听到遇到的东西而轻易改变自己的立场。

    就像他不反感鬼，不反感直子的性别。

    即使在大部分人的眼中那是错误的。

    “我给你考虑的时间，严胜，你很强，变成鬼会进一步获得超越现在的力量。”

    无惨看着又陷入沉默的继国严胜随口鼓励着，没有要求他现在就做出选择。

    不情愿的人，例如珠世那样，总归是太吵了，他相信继国严胜对于力量和剑道的追求，为了解脱被继国缘一压制的痛苦，他早晚会踏出那一步。

    “在你的眼里，我很强”

    无惨的话对继国严胜的意义是不同的，他眼里又亮起了些期待。

    “没错，在此之前就跟在我的身边，感受超越凡人的力量。”

    在无惨眼里继国严胜的确不弱，他的剑术强度，数十年来逐步累积的底蕴其实已经超越了大部分人类，如果不是一直被继国缘一荫蔽，他也不会失态沦落到做出半步踏入黑夜的选择。

    “是，那么我应该如何称呼您”

    继国严胜停顿了一下，僵硬的把想要脱口而出的「你」改成了敬语。

    既然直子所期待的是自己成为他的下属，那么他也会很快适应这种叫法，并且代入自己的身份。

    “现在的我是中成直，叫我直大人。”

    “直大人。”

    并不太顺口。

    直子这个名字是过去的时候，继国夫人为了取代原来象征意义并不好的“蛭子”这个名字而更改的。

    但是以鬼漫长的寿命来说，这样的名字只是旅途中暂用的一个也说不定。

    “这是化名”继国严胜想着，也就问了出来。

    “没错，你想知道我的真名”

    马蹄的踢踏声和车轱辘滚过的声音在夜里听的十分清楚，除此之外就只有了两人的谈话声。

    “是，我想知道。”

    继国严胜想要探究眼前身份神秘，容貌妩媚风流到超脱了性别的人。

    直子的真名并不是直子，但是他现在却依然用着这个名字着不仅说明他没有抛去过去他们同处的时光，而继国缘一也有很大概率同样不知道直子的真名。

    想到他或许能够先一步得知，继国严胜就提起了新的胜负欲。哪怕是在这种方面，他也想要不输给过去和直子同处更久的继国缘一。

    然后他就可以有朝一日亲口对继国缘一说他是我曾经救回来的人，我知道他真正的名字，比你更了解他。

    “等你选择成为鬼的那一天，我就告诉你。”

    无惨的笑容里带了一丝邪气，他察觉到继国严胜在这句话之后心情突然变得平和了。或许他真的是一个很好的属下人选。

    “我知道了。”

    继国严胜没有立刻做出选择，即使是面前说话的人是他倾慕的人。

    他想要先知道更多关于鬼的事情，接近直子，了解他，甚至渗透他的全部日常中，等到他认同自己的那一天

    为了这个从小就不知不觉刻印在心里，不可思议的男人，继国严胜会甘愿变成永远陪在他身边的鬼。

    在此之前，没有了名为继国缘一的太阳，他有足够的时间去完成这件事。

    “现在充当我的护卫，怎么样，严胜家主”

    无惨半开玩笑的叫出了家主，想要看看继国严胜能屈尊纡贵到什么地步。

    “我知晓全部贵族的礼仪节数，贴身护卫不成问题。”

    继国严胜没有因为无惨又叫他家主而生气，反而十分上劲的把护卫改成了贴身护卫。

    在继国严胜小时候，无惨就已经见识过他的表情管理，还有沉闷话少的性子了。不过那时候的他脸上还没有多出和继国缘一一样的火焰花纹。

    位于额头和脖颈的赤色纹路并不难看，反倒是给继国严胜平添了几分生气，让他看起来不再那么像是一件冷冰冰的武器。

    无惨轻笑一声，没有反驳继国严胜的话，就让他看看，这个被雪藏数年的武士究竟能做到什么程度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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