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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8、修罗场
    隔着一道半透明的磨砂玻璃门, 贺慈紧抿着唇,听着里面传来的低低的抽噎声。

    门把手被轻轻转动,在寂静的空气里传来吱咛吱咛的声音。

    黑暗里似乎闪过一抹熟悉的人影。

    有那么一瞬间, 言喻借着医院通道里亮着的紫外线灯光, 不甚清晰地看见门口一道重影掠过。

    像极了贺慈。

    言喻虚晃着手, 在空中比划着那抹身影, 他觉得自己真的不正常了,一度烧出了幻觉。

    “贺慈”

    无人应答。

    言喻松开攥紧着的手机, 指尖泛着不正常的紫。片刻后, 头顶的灯光倏地打开,照亮了整个病房。

    冷白色的光充斥着他身边的每一处。恍若一道冰冷的闪电, 劈开了言喻所有的幻想和期待。

    许是灯光太刺眼, 言喻一时难以适应, 痛苦地把脸埋在膝窝里,眼睫轻轻颤着,一点一点地把脑袋抬起来。

    不远处的护士一边整理着床头架着的输液袋, 一边往他这边看了一眼, 当即吓了好大一跳。

    “怎么坐地上了”

    护士急忙赶过来扶他。

    上面交代的清楚, 这小同学可怠慢不得, 别看年纪小, 背景可是一点不简单。

    原是这人轮不到她照顾, 可不知道怎么回事, 上头突然来了个电话,护士长就匆匆忙忙地把原来那个负责他的护士给换掉,连带着在这小同学昏迷的时候,把病房也给换了。

    说什么要挑背景干净的,人老实的, 不然这种便宜又钱多的好事,能轮得到她

    说来也是奇怪,她也见了把这小孩送来的男人,从头到脚都是名牌,看起来并不缺钱,但怎么会让自己的小孩住拥挤嘈杂的三人间。

    “21号床,今天的药片怎么没吃”护士小心翼翼地蹲在言喻身侧,把他放在桌上的药片收了,又从兜里拿出外面那人交代他的药粉,递给21号。

    “喏,给你磨成粉了。”

    膝弯里缓缓冒出一颗脑袋,护士这才看清21号的长相,小同学长得可是太俊了,连她这已经当了妈的人,也忍不住打量了好几眼。

    一张巴掌大的小脸烧的通红,微垂的眼角还挂着泪珠,看上去有些神志不清的,但动作却乖巧地不得了。

    21号伸手,乖乖从她手上拿走药粉,末了还要软乎的再说一句谢谢姐姐。

    这搁谁谁不迷糊

    一定记得给他糖吃。

    想起外面那人的交代,护士匆忙从兜里拿出一把糖递给他,“喝完药吃颗糖,就没那么苦了。”

    看着护士手上形状熟悉的小熊糖果,言喻拿走药粉的手骤然一顿,半晌,才又从她掌心里拿出一颗糖,剥开,塞进嘴里,清淡的水蜜桃香在嘴里弥漫开来。

    还是原来熟悉的味道。

    “姐姐,”言喻垂着脑袋,多的糖一颗没拿,撑着床柜一步一步挪着,声音轻的不像话,像是在劝说自己,“你告诉他,贵的糖,我买不起,就不要了。”

    他原是和贺慈也没多大交情,既然现在的剧情已经和原书一点也不一样了,贺慈既成不了原书里作恶多端的富豪,也不会再有那么悲惨的结局。

    那么,他和贺慈,也该点到为止。

    护士听得稀里糊涂,可门外的贺慈却不自觉地绷紧下颌,棒球帽下那双冰冷的眸子敛着,看不出情绪。

    一直到半夜,里面的人终于折腾的睡了,贺慈这才敢推开门进去。

    月光透过窗纱的缝隙悄摸着落在言喻的侧颊上,上面还沾着泪痕,泪水小小一滴接着一滴的翘在睫毛上。

    病房里传来言喻轻声的呼吸,贺慈垂眸,目光落在床上缩成一小团的言喻,他像是鼻子堵塞的厉害,只能张开一条小小的唇缝,动静轻轻的一翕一合。

    鼻头透红,眼睛微肿,言喻侧身睡着,整个人蜷缩在一处,两只手交叠着放在一起,攥着小拳头,压着的那只胳膊肘的地方,因为抽血,肿起小小的一块。

    又乖又让人心疼。

    不知道是不是梦到了什么不好的事,言喻的眉头紧紧蹙着,看上去不太好的样子。

    贺慈轻掀开被窝,搓热了活血化瘀的药水,这才落在言喻半肿的脚腕上。

    似乎是察觉到疼了,床上的人轻轻一声呓语,动作的手一顿,贺慈给他上完药,没再做声,收拾好东西,在天快亮的时候,又离开。

    天微微亮的时候,言喻醒过来了。

    床头放着一盒新的铁盒子装的糖,在空荡的病房里很是显眼。

    他猜得到,不知道什么时候,贺慈来过了,显然是不想多和他说几句话,连探望也是挑了个夜深人静的时候。

    心口微微刺痛。

    言喻晃晃脑袋,径直略过自己那些想法,拿起糖果盒旁边的手机,给言卫国打了个电话。

    嘟嘟响了两声。

    “结果出来了吗”言喻问他,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

    按理说是要第三天才能出结果的,可是言卫国急于求成,恨不得拿着根儿棍子耳提面命地指着这些医生去给他做事,想到这,言喻淡淡哼一声,今天结果应该会出来。

    那边是一阵长久的沉默。

    “言喻,”言卫国声音低哑,一看就是整宿整宿地抽了烟,“你他妈是不是我儿子”

    言喻皱眉,不知道他在发什么疯。

    “为什么会出现不匹配的情况”

    “你问我”言喻扯了扯嘴角,“这你得问你老婆啊”

    不等那边回应,言喻一脸漠然地挂了电话。

    他对自己是不是言卫国的亲生儿子,不感兴趣,至于这个横空出世的弟弟,就更是没什么情分在里头。

    帮是情分,不帮是本分。

    现下言卫国忙的焦头烂额,一时半会顾不上他,或者压根不想照顾他。

    正好,他也该走了。

    正想着,病房门口处传来一阵轻轻的敲门声,紧接着弹出一颗毛茸茸的脑袋,陆宣眼睛睁的大大的,在里面看了一圈,陡然被站在门后面的言喻吓了一跳。

    “我滴个天,你擦得什么粉,脸白成这样”

    言喻费劲地冲他笑了笑,咳了两声,一跛一跛的朝着病床走过去。

    “没死呢。”

    “哎呀你烦不烦”赵轻轻几个人一脚把陆宣给踹了进去,手里提着白粥,给言喻放在桌上。

    一看言喻这脸色,赵轻轻人都吓蒙了,“宝儿,快喝粥,你那事我们大概都知道了,老蒋还气的给你那爹打了个电话,听说两个人骂了十来分钟呢”

    “我们今儿就是老蒋让来的”边上的高心怡赶忙补充道。

    言喻腼腆道谢,在人群里扫了一眼,没看见那个身影,低头喝一口粥,眼里的失落藏得恰到好处。

    气氛有些寂静,平日里最爱说爱笑的是言喻,如今他家里出了这样的事,爹妈又把他当成药引子,大家一时也不知道说些什么安慰他。

    “唉,其实你误会贺慈了。”陆宣干脆挑了点儿能说的。

    听见贺慈的名字,言喻呼吸一紧,闷声扒着饭,却在仔细听着陆宣的话。

    见言喻一副不想听的样子,陆宣叹一口气,大爷似的坐在言喻床边,“你也知道,贺慈就那倔脾气,他家里那事也挺烦,他压根儿就没打算”

    话还没说完,门口嘭的一声响,门被摔的来回撞在墙上,啪啪的震天响。

    言喻眨眨眼,看着那抹出现在病房门口的身影,微微睁大眼睛,忍不住吸了一口凉气,又看了看身边的陆宣。

    现在出轨的三儿已经这么光明正大的上门来挑衅了吗

    不知道为什么,他居然有一丝庆幸,还好贺慈不在这里。

    “学长”

    言喻没来得及反应过来,就猛地被人抱进了怀里。

    言喻“”

    “抱,抱错人了你”言喻被他抱得紧,整个人紧紧绷着身子,动弹不了,下意识看向陆宣,“不好意思啊陆宣,我没,没占他便宜。”

    是他占我便宜

    呼吸有些困难,这是言喻的第一反应。

    但是紧接着心里一种奇异的小酸爽升腾起来,他竟然当着陆宣的面,绿了陆宣

    也算是为贺慈扳回一城了。

    “不用在乎他,”于影心疼地抱着他美强惨的学长,心里一阵满足,还有些怪不好意思,“学长,既然你不喜欢贺慈,那你能不能考虑考虑我呀”

    言喻“”

    现在谈恋爱的圈子都这么乱了吗,难道在他昏迷的时候,一夫多夫制已经开始实行了吗

    陆宣“”踏马的千防万防还是没能防住这只狗啊

    言喻焦灼地看着陆宣,用眼神示意他。

    喂。

    不是吧。

    你老婆抱着我算怎么回事

    陆宣看着自己身陷囹圄的兄弟,会意了,猛一拍胸口。

    放心铁子,这事哥给你办了

    言喻点头,还没来得及清醒,猛地呼吸一紧,看着抱住于影相当于间接抱住言喻的陆宣,脸色顿时更惨白了。

    “于影,你放开我兄弟。”

    陆宣紧紧抱着于影,试图把他从言喻身上扒拉开来,“小于啊,你明明知道我喜欢你,你当着我的面勾引我兄弟,是不是不太合适”

    “怎么不合适”于影狠狠瞪他一眼,“人为财死鸟为食亡,我惦记我学长,就想追他怎么了”

    言喻感受着两个人撕扯的力量,耳边传来陆宣和于影大逆不道的话,顿时不可思议地涨红了脸,抬头。

    “你终于承认你喜欢他了是吗”

    轻飘飘的话略过两个人耳边,却像是压抑了许久才爆发出来的。

    陆宣看着言喻逐渐泛红的眼眶,忍不住感叹一声这演技,谁看了不说一句好。

    “是”陆宣一使劲,把于影整个人从病床上抱了起来,不顾于影在空中气的蹬来蹬去的腿,“我就是喜欢小于,言喻,是兄弟,就不准跟我抢,把他让给我”

    “小于你大爷狗日的放开我”于影脚不着地,“学长我是真的喜欢你,你考虑”

    陆宣赶忙腾出一只手,捂住他的嘴。

    言喻攥紧床单,泄愤似的,盯着他,“可是贺慈有什么对不起你的呢”

    “啊不是,这又关我慈哥什么事”

    陆宣一皱眉,咂吧着嘴,觉得这有些不对劲。

    这剧本还兴自由发挥的吗

    “那天在幽冥谷,”言喻紧咬下唇,“我都看见了,你背着他,你们背着贺慈,做那种事。”

    陆宣听着,还怪不好意思地红了脸,做这种事那不得避着点儿人,别说背着贺慈了,是个人都会不好意思的好吗。

    “那那不也是情势所迫吗,谁干这种事会光明正大啊你应该理解我啊。”

    言喻斩钉截铁,公正无私,“我不理解。”

    像贺慈那样的人,怎么能被人背叛呢

    言喻紧蹙的眉头骤然松开,他或许明白贺慈突然黑化的原因了。

    被自己从小的竹马背叛,无论换做谁,都不会轻易接受的,更何况是贺慈那样高傲的人。

    三个人仿佛拿着各自的剧本,旁边几个人看的更晕乎。

    “你看清这是个什么情况没有”历泽明撑着额角使劲揉了揉,“是我还没睡醒吗”

    “难道不是陆宣想解释关于贺慈不转学的事情,突然杀出了个于咬金,然后陆宣喜欢的于影喜欢言喻,言喻喜欢天台上那个神秘的男人,我靠,这环它闭不上啊老铁”

    “他妈的,”赵轻轻生无可恋地咬一口馒头,“究竟是哪个环节出了差错”

    宋默努力睁大着眼睛,试图消化眼前这怪诞的一幕。

    “这万恶的三角恋”

    “陆宣这卑微的舔狗”

    作者有话要说  言喻离真相最近的一次。

    贺慈暗鲨名单又多一人。

    陆宣舔狗舔狗,舔到最后一无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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