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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1、意外
    聪明如贺慈, 那天小黄看到穆远的反应,明显有问题。

    当初带小黄打疫苗的时候,医生就告诉过贺慈, 提拉米苏是流浪猫, 身上的细菌要比平常的猫多很多, 不小心被咬伤之后, 也要及时打疫苗。

    穆远家里的情况,他就算不清楚, 也听人提起过两句。

    学校里唯二交不起学费的, 一个是贺慈,一个是穆远。

    贺慈这名字一听, 就像交不起学费的样子, 而穆远却是真的交不起。

    一个连学费也要四处筹集的人, 怎么可能花三四百去打疫苗

    现在想想,他在教室门口犯病,多半是伤口感染。

    贺慈不是什么好人, 也没必要把什么事情都做的面面俱到, 当初在罗浮游乐场, 他已经说的够清楚了, 提拉米苏没有打疫苗, 至于穆远打不打, 那就是他的事。

    更何况提拉米苏性格一向温润, 不招惹它,它怎么会突然挠人

    人都应该为自己做过的事付出代价不是么。

    没听那边唧唧歪歪地说着些什么,贺慈面无表情地挂断电话,左转出门,径直走进医院附近的一家花店。

    扑面而来的一股香气凑在他鼻尖上, 各种颜色俏丽的花争相在他面前绽放着,一时间有些眼花缭乱。

    “小哥买花啊”

    柜台对面正在修剪花束的老板娘抬头看了他一眼,站在门口的男生穿着件半高领的黑色卫衣,帽檐拉得很低,只露出小半张轮廓锋利的脸,生硬地站定在一簇白色玫瑰跟前,明显有些局促。

    像是第一次来这种地方。

    贺慈听到老板娘招呼他,点头。

    “看样子,是买给小女朋友”

    不是。

    贺慈摇头,对上老板娘探究的目光,“男朋友。”

    想了想又补充道“现在还不是。”

    “啊哈哈,这没事,没事,”老板娘尴尬地别了别耳根的碎发,从柜台里走出来,顺手从角落里拿出一大捧花,“这杏桐花就不错,寓意破除封建的爱情”

    “你看行不”

    贺慈看着那束隐隐约约好像在学校门口大马路旁见过的桐花,默了片刻,坚定地站在白色玫瑰面前,又指了指红色的,示意两个都要,“还要这个,同心圆,放在中间。”

    老板娘听了半天,才明白是要按着同心圆的方式摆花。

    救命。

    现在玫瑰谁还这么摆,一环套一环,跟花圈似的。

    到底还是没把吐槽的话说出口,看着他强烈要求的这奇异的搭配,老板娘忍不住挑了挑眉,这人长得条靓盘顺的,怎么这审美就死绝了,这花能送的出去才怪。

    言喻一路打的从学校赶过来,还好没错过时间,这会子坐在偌大的绘画基地一楼的绘画厅里,开始熟悉周围的环境。

    几乎每一间教室的玻璃都是单向玻璃,既不影响学生们观看外面的人生百态寻找灵感,又保证不会被那些人所打扰。

    言喻一边摆弄着自己的画板和颜料,一边琢磨着画什么好。

    今天比赛的主题是青春,他想了很多,比如画在篮球场上挥汗如雨的少年,亦或是十七岁那天下着蒙蒙细雨坐在老宅墙头的少年。

    现在真坐在这儿了,他又总觉得哪里少了些什么,就像画虎画皮难画骨,精髓总找不到。

    “各位考生请注意”

    距离考试还有不到五分钟的时间,监考老师拍拍桌子,示意大家不要交头接耳了。

    场面一下安静下来,言喻紧紧盯着面前的画板,他想不到该画什么东西。

    “老师等等我”

    身边骤然刮起一阵急风,有人猛地从言喻身边擦过,一脚踢翻了言喻刚刚倒好的颜料盒。

    气氛有片刻的凝固。

    啪的一声响,颜料盒落地的一瞬间,言喻怔愣一瞬,低头,白色的板鞋上被迫沾上点点猩红。

    言喻目光落在脚腕边上的颜料盒,眉心缓缓皱起来。

    被打翻的颜料搅和在一起,染得花花绿绿的,原本颜色分明的颜料盒现在红的混着白的,黑的混着绿的,压根儿用不了。

    “啊那个那个我真不是故意的”

    男生背着画板,一脸难堪地站在言喻身侧,从自己背的书包里拿出瓶瓶罐罐摆在地上,“我带了多的颜料,我分你一半,好不好”

    言喻看着一地的狼藉,指着自己被踢翻的颜料盒,抬头,“你怎么不说把颜料盒给我”

    “我靠,这人也太会搞事了,这时候踢翻人家颜料盒,这不诚心不让人家比赛吗再说了谁来的时候能想到自己的颜料会被踢翻啊,哪里有人会带多的颜料盒,什么叫分他一半颜料”

    言喻和这男生的动静在考场里不算小,基本上七八十个人一眼就能看见被踹的乱七八糟的颜料盘。

    “你声音小点,站着的那个是去年青绘赛的冠军,是符江的,这不今年青绘赛申请了国家级赛制,可以高考加分了吗人今年就是奔着高考加分来的”

    “高考加分也不能一脚踹翻别人的颜料啊这算什么,间接性消灭对手”

    那人似乎没想到自己会被为难,耳边不断传来难听的话,他低垂着脑袋,一个劲儿地道歉,“我没想到会在外面碰到熟人,就多聊了一会儿,耽误了时间,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要不然我让我朋友马上去给你买吧”

    “他就在外面”男生指着单向玻璃外一个捧着花的男生,“就那个带着花儿的,我马上让他给你去买,行吗”

    言喻一时间只觉得他不可理喻,低头看了眼手表,“还剩三分钟,你能”

    言喻朝玻璃外看了一眼,突然觉得嗓子里干哑的很,没有说完的话匣戛然而止,不自觉的一点一点的攥紧手中的画笔,一帧一帧慢动作回放似的,僵硬的收回目光。

    大抵是玻璃外那人往里探究的目光太过平静,又或者是那身形熟悉的言喻眼睛直泛酸意,言喻的目光没敢在贺慈身上逗留太久,只依稀记得他怀里的那束玫瑰花红的像火。

    玻璃外捧着一束花站的板正的男生,不是贺慈又是谁

    贺慈一向冷漠,和不情愿说话的人,多得一句话也没有。

    而且,这好像是贺慈第一次送别人花。

    他说,他们聊了几分钟来着

    可是那男生说,他们是偶然碰到的,贺慈认识的人里面,只有他一个人在这里比赛

    越是这么想,言喻就越是焦灼,那种不能得到回应的烦躁不经意在心中升起,就像是被千万只小虫啃咬着,不够疼,但也痒的足够折磨人。

    或许,是真的呢。

    考场上的监考老师拍了拍桌子,示意大家安静下来,一边朝着台下走过来,查看情况。

    考虑到考生的个人习惯问题,青绘赛的比赛用具一般都是由考生自行准备,可是在考场上从来也没出现过自己的用具被别人破坏的情况,老师一时也没了办法。

    “老师,”言喻起身,“这里有没有多的画具”

    老师无奈地摇摇头,看了一眼被清理的一干二净的考场,顿时觉得有些惋惜,“画具多的倒是有,可那些东西在三楼,还剩两分钟考试开始,老师没有手机,没办法联系管理员,也走不出考场,没办法给你拿到。”

    “太巧了,可以让我朋友去拿”那男生突然出现在他们两个人之间,“他就在外面,我们认识很多年了,我去给他说,他一定会去的”

    听着他说这些话,言喻咬着下唇,心里不是滋味儿,他还没使唤过贺慈呢。

    老师低头看了眼时间,这也确实是目前看来最好的办法,点头,算是应了他的提议,看了眼他脖子里挂的准考证,“钟艺是吧,你快点,画具就放在三楼,让他带着我的工作证过去。”

    男生接过工作证,走出教室,站在门口捧着鲜花的男生面前,把手里的工作证递给他,然后低头,两个人说些什么言喻看不大懂。

    男生的下颌线在墨色的单向玻璃的衬托下,多了几分冷隽,他眉头微微蹙起,像是有些许不耐烦的样子,捧着花自觉掉了一个方向,没应他。

    “贺慈,求求你了,”钟艺双手合在一起做出拜托的姿势,“我真没想到撞翻他的颜料盒,也不知道他一个瘸子不好好在家里待着,非要出来参加什么比赛,有我在,他又拿不了奖”

    难掩语气里的自豪。

    话音刚落,周围的空气倏地安静下来,夹杂着几分冷冽,刺的人脸皮疼。

    贺慈脸色微沉,往前走里几步,透过那条半开的门缝,看见站在原地不知道在和监考老师交谈些什么的言喻,回头,面无表情地看了眼原地吐槽的钟艺,冲他伸出手,“废话,给我。”

    钟艺被他这表情吓了一跳,转念一想,以为是自己劝动了贺慈,顿时又欣喜不少,连忙把卡给他,不经意擦过贺慈手指边缘,红了脸,“谢谢慈哥,愿意帮我去拿画具。”

    结果一抬头,面前连个人也没有。

    言喻的颜料刚才也被钟艺踢得差不多了,现下剩下最多的,就是红色的和黑色的颜料,原先想画那些繁复画色的想法,现在全部被推翻。

    看着颜料盒里仅有的几样干净颜色,言喻难得的叹了一口气,扶了扶挂在鼻梁上的无框眼镜,无意间瞥到窗外捧着花一脸严肃的站在墙柱边上的贺慈。

    似乎就是刚才那么一眼,他确定了言喻的位置,目光就再也没离开过。这会儿隔着一层玻璃,两人却像是在对视一般。

    言喻看着外面沉默的少年,呼吸迟钝片刻。

    生人勿进的黑色卫衣,怀里烈红如火的玫瑰。

    黑与红交错织杂着,冷冽和热潮,浓烈的极端,是足够惊艳的一幅画。

    这是他的初恋,也将是他最耀眼的青春。

    原本冰冷的少年,眉眼被怀里那簇艳烈的玫瑰烫的温柔,看的言喻心口砰砰跳,难以言喻的滋味在言喻的骨子里叫嚣着,叫嚣着要他把这幅画画下来。

    铃声响起的前一秒,言喻落笔,在最下方写下这幅画的画名。

    悸动

    言喻脚伤还没好,这会儿交了卷,他也不着急,扶着墙一步一步往外走。

    “慈哥,你这次是专门来看我的吗”钟艺围在贺慈身边,叽叽喳喳聒噪地说个不停,“肯定是陆宣给你说的吧,我上次发朋友圈他肯定也看见了”

    “慈哥你也是,转学到名藤怎么跟大家都没有联系了呀,你不联系他们也就算了,不联系我是怎么回事”

    “来就来了,买什么花啊”

    言喻脚下一顿,握着门把的手攥的惨白,他忽然间有些不敢出这道门,刚才心里的痴心妄想在一瞬间摔得粉碎。

    那一瞬间,心里畸形的想法频出,他无比渴望自己落选,毕竟,他画的是贺慈,把自己的真心公之于众,确实是一件很糟糕的事情。

    背包里的手机响个不停,言喻刚一接通,就听着外面有人转动了门把手。

    吱呀一声响。

    “小喻啊,这次五一就回来吧,这边师资也挺不错。”那边传来老爷子气愤的声音,“要不是你们班主任给我打电话,我还不晓得你在那边被人欺负成啥样儿,也不知道给家里吱一声,要不是听说你今天考试,我非给你接回来不行”

    “就说让你早点回来,呆那破学校干甚”

    “是不是又被哪个小伙缠上了,谈恋爱了”

    身前一片阴影笼罩下来,耳边是爷爷不间断地碎碎念。

    “没有爷爷”他立刻否定。

    言喻抬头,对上贺慈那双阖黑的眸子,不知道为什么,莫名的心里发慌。

    言喻张了张嘴,一时间哑了声,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半晌,还是言喻挂断手机,先开了口,“今天,谢谢你。”

    “借过。”

    这生分的谢意,刺的贺慈浑身不适滋味儿,下意识抓住他的手腕。

    “什么时候走”

    “明天,明天就走。”言喻不动声色地撇开他的手。

    “明天期中考试,不参加吗”贺慈转过身,跨过一步,站在他面前,语气一软再软,是明显的退步和讨好,“参加吧,你这些天学的很认真。”

    言喻执拗地摇头,不敢看他的眼睛,低头,抬起手臂,冲他晃晃手机,“爷爷让我回去。”

    贺慈紧紧攥着手里的花,一时间忘了把它也送出去。

    “话剧也不演了,是吗”

    仿佛一瓶辛辣的酒从喉头浇过,言喻别过脸,掩藏起微微泛红的眼角,赌气似的,“找不到王子,就不演了。”

    “我先回教室收拾东西,就不跟你们一道了。”

    作者有话要说  陆宣追老婆你脸皮厚一点儿嘛慈哥

    言言下一章就会知道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