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 知道今要进城,两个人起了个大早,外婆做的手工馒头, 还蒸了个糖包早饭。
吃完之, 谢拾安本想帮忙收拾桌子的, 外婆连连摆手道。
“不不, 你们不是要进城吗快去吧, 今镇还有集市社火呢, 早点去还能逛逛。”
简常念把旺福轻轻地从纸箱里抱了起来, 放进了自己的书包,抱在怀里。
“拾安, 们走吧。”
谢拾安点点头, 跟着她出了院门。
两个人坐着牛车了镇,不大的小镇今被堵得水泄不通, 一眼望过去全是人。
两个人踮起脚尖使劲瞅着。
简常念道“拾安拾安, 你快,舞龙舞狮的过来了。”
在一阵鞭炮锣鼓声里,游行的队伍由远及近走了过来。
领头的人手里拿着彩球, 扮成小狮子的人们便跟在他身转来转去, 跳着舞蹈, 憨态可掬。
舞龙的队伍也耍得那叫一个虎虎生风, 还有什么彩莲船,走高跷, 尽是一些民小风俗。
整条街的人脸都挂着喜气, 不时拍手叫好,谢拾安也不由得鼓起了掌来。
“好厉害。”
等社火散尽之,集市又热闹起来了, 简常念带着人穿梭在小贩堆里。
“以前可喜欢过年了,这一不仅能出来玩,也是外婆摆摊收益最好的时候。”
“赚了钱她就给买糖画,糍粑,切糕,还有好多好多好吃的,啊,还有小泥人”
简常念着前面的小摊,突然眼前一亮,拉着人就跑了过去。
“拾安拾安,们转个糖画吧。”
卖糖画的老人了。
“两块钱一转。”
简常念掏出四个硬币就递了过去。
“给。”
谢拾安着小桌的,画的是十二生肖,大概是转什么就给画什么。
她随手那么一拨,指针就停在了龙。
老人眼里也有些惊讶。
“手气真好。”
简常念摩拳擦掌。
“让来试试。”
结果不出料,指针停在了鼠。
简常念一声惨叫,虽然都是糖画,但画起来复杂的糖多啊,而且图案还好。
两个人离了小摊,简常念一路走一路眼巴巴地着她手里威风凛凛,栩栩如生的辰龙。
“拾安,你的那个好好哦。”
谢拾安不为动。
“你都抽了自己属相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可是,从小大还没转过龙诶。”
简常念语气可怜巴巴的,光顾着走路了。
谢拾安停下了脚步,她险些撞了去。
“诶,吓一跳,你怎么不走了”
谢拾安把手里的糖画给她,眼底有一丝无奈。
“那好吧,们交换。”
心满意足拿糖画的简常念一蹦三尺高,脸洋溢着容,兴奋地拉着她的手跑了起来。
两个人穿梭在熙熙攘攘的人群里。
“拾安,快点啦,前面还有套圈的。”
玩了一午,吃了不少小吃,简常念摸摸圆滚滚的肚皮,总算才想起来背还有个小家伙呢。
谢拾安时也不早了。
“走吧,们去坐车。”
了宠物医院,医生大致检查了一下旺福的身体状况,就皱起了眉头。
“太小了,出生还不一个月,抵抗力这么差,又有肺炎,流浪狗吧,费钱,劝你们还是不要治了。”
简常念刚想开口说话,谢拾安就斩钉截铁道。
“不管花多少钱,们都要治。”
底也是一条小生命,医生她们坚持,妥协道“那行吧,不过你们要签免责协议书的啊,这么小,们尽力而为,但不保证一定能救活。”
谢拾安点点头。
“好。”
她也未就干脆利落地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医生拿过来了。
“行,去前台交一下住院费吧,这们先把它放在保温箱里,进行抗感染的一个治疗,等情况好一点再给它做体内外的驱虫,你们呀,来的也正是时候,们这刚好昨有一只母犬产下了宝宝,现成的母乳有了。”
简常念谢拾安都了起来。
“那就麻烦您了。”
临走之前,简常念谢拾安只能趴在玻璃门外,着在里面隔离治疗的旺福,跟它告别。
“旺福,你一定要争气啊,快点好起来,不然可不起们花了这么多钱来救你哇。”
简常念它比了一个加油打气的手势。
小小的旺福似有觉,翻了个身,砸吧了一下舌头,便又睡着了。
两个人离开宠物医院,谢拾安让她在这等一,她以为她要去洗手呢,谁知道人抱着书包从银行出来了。
“你这是”
谢拾安把背包甩肩头。
“走吧,们去把你的玉赎回来。”
两万块钱不是一笔小数目,差不多相于谢拾安全部的赛事奖金了。
简常念追了两步,神色焦急。
“拾安,拾安,这么多钱你”
她话音未落,谢拾安转过身来着她。
“这么多钱,你不也是说就了。”
“不喜欢欠别人的。”
少年说完就别扭地把头转了过去。
“你不去自己去。”
来的日子里,她无比庆幸这一做了最正确的决定,找了她生命中最宝贵的东西。
也许有些事情真的是冥冥之中早就注定的。
比如她遇乔语初,也遇简常念,她接过了外婆缝的喜被,也就真的成就了一段良缘。
又比如简常念的那块玉竟然是爷爷的遗物。
她们说明来意,老板打开了玉匣子。
“说来也巧,你们要是再晚来一的话,这玉就卖给别人了。”
甫一见这玉莲花,谢拾安就一把拿了起来,呼吸都漏掉了半拍,慢慢红了眼角。
“这玉它”
简常念她情绪不,急忙安抚道。
“拾安,这玉怎么了,你慢慢说。”
谢拾安捏着这玉,感受着它的圆润温度,眨了一下眼睛,就有泪水滑落了下来。
“是是爷爷的遗物,他奶奶结婚时,亲手雕刻的定情信物,一玉一手镯,他一直随身戴着,直六岁那年,就在他去世半年前,他好友去乡下踏青钓鱼,回来告诉玉丢了,原来,原来,不是丢了”
简常念也怔在了原地,记忆纷至沓来。
落入水里的失重感。
口鼻被淹没的窒息感。
哭不出,喊不动,挣扎着挣扎着就渐渐没了力气,往水底沉去。
就在她即将闭眼睛的那一刻,一个人影破浪而来,一把抱住了她,游去。
“孩子,别睡,别睡,坚持住。”
“成功了,成功了,醒了。”
有人她做着心肺复苏。
她勉勉强强睁开眼,只见了一张方方正正的脸,老人鬓角都是白发。
“醒了就好,以啊别水边来玩,危险。”
老人说完冲她了一下,也没要任何酬劳,拿起放在岸边的衣服就离开了。
简常念昏昏沉沉地被外婆抱了起来,手心里一直紧紧捏着一块玉坠子。
也许是她被救来时,不小心从恩人脖子拽下来的,又或者是救人者遗落在岸边的。
总之,她就这么紧紧地攥了十年,哪怕家境再困难也舍不得卖。
她在等一个失主,想跟人亲口说一声谢谢。
原本模糊的记忆里,老人的脸逐渐谢拾安家客厅挂着的遗像慢慢重合了。
简常念也红了眼眶。
“这么说,初救一命的是拾安的爷爷。”
谢拾安吸吸鼻子,把背包里的钱通通倒在了柜台。
“老板,要赎它。”
老板她们说了这么多,轻蔑一,拿起桌的钱蘸着口水点了点。
“搁这说书呢,你想赎它,这钱不够啊。”
“这钱怎么就不够了,初也是两万块钱卖给你的啊。”简常念急道。
“初是初的价钱,过了这么久了,升值了。”老板她们诚心想要,又提了价钱。
“这样,五万,一口价,这玉啊就还给你们,昨来了个买家出价八万都没卖呢。”
谢拾安从钱包里掏出身份证,还有爷爷的照片,一起递了过去给他。
“真的不是在编故事,这是爷爷的遗物,他已经去世很多年了,从小跟着他长大,只想留个念想在身边,求求您,低价转给们吧。”
老板接过来身份证照片一。
“嚯,还真姓谢啊,你别说,是有点像。”
谢拾安简常念视一眼,眼底涌出喜色。
下一刻,老板就把玉坠子夺了回去。
“不过啊今就是王老子来了也不行,五万,就五万,拿不出来就走人。”
“你”简常念气急。
“初卖给你的时候才两万,你这是漫要价再说了这东西本来就是拾安的”
“卖给了就是的,你们别在这胡搅蛮缠影响做生意,告诉你,你们就是报警,警察来了也是占理,拿不出钱来就滚的远远的”
话音刚落,谢拾安就深深地弯下了腰去。
“您有父母子女吧,将心比心,如果有朝一日,您的亲朋好友也不幸离世,们留不住时,但至少可以留一些东西在身边,着这些旧物件,仿佛亲人也还在一样。”
“拾安,你别这样”
简常念去拉她,谢拾安纹丝不动。
“如果现在手里有钱,别说五万,您就是要五十万也给您,但是浑身下只有这么多钱了,您就在过世的爷爷份,还给吧。”
相处这么久,谢拾安何曾低声下气求过别人,她这样,一股热血直冲脑门。
简常念气急,红了眼眶,咬咬牙,突然转身冲出了店门,一口气跑了最近的银行里。
她把卡插进自动存取款机里,把里面的余额全部取了出来,回去路过一个甘蔗摊,停下了脚步。
“老板,两根甘蔗。”
“剁吗”
“剁。”
简常念着他手里又细又长锋利的甘蔗刀。
“再给您一百,刀也卖吧。”
简常念拎着买好的水果,进了典行,反手就把卷闸门半拉了下来。
光线变得昏暗。
老板眯了眯眼睛。
“干什么你们还想抢啊”
少年一言不发,一手拎着削好的甘蔗,一手把背包摔在了柜台。
“两万五,们也不讲价了,有句话叫做先礼兵,得饶人处且饶人。”
老板咽咽口水,还想漫要价。
简常念啪地一声,把装着甘蔗的塑料袋压在了柜台,从里面抽出了一把水果刀。
老板吓的一个哆嗦,脸色惨白,往缩着。
“干干什么抢抢劫啊”
“谁在抢劫,你自己心里有数,这甘蔗给你,算是赔罪,还有这些钱”
简常念也把背包里的钱通通都倒了出来。
“也都给你,还是那句话,得饶人处且饶人,昧心钱赚多了也不怕折寿。”
老板她,再她手里的水果刀,咽了咽口水,选择了小心翼翼扑过来把钱拢进怀里。
简常念把水果刀刀尖朝着自己放在了柜台。
“这刀削水果蛮利的,也送给你了。”
拿玉匣子之,谢拾安打开了一眼,唇角就浮起了容。
简常念想了想。
“初抵押的时候立的票据也找出来,一起销毁了。”
“嘿,年纪不大,懂的倒挺多,行吧行吧,等着,去翻账簿。”
钱货两清。
谢拾安拿着失而复得的玉坠子出了店门。
“行啊你,这办法都能想出来。”
简常念挠挠脑袋,有些不好意思地了。
“其实也很害怕,跟他峙的时候手都在抖,但是外婆说了,付不讲理的人,也不太跟他讲道理。”
谢拾安着这块玉坠子,眼神颇为眷恋。
“爷爷去世之前也一直惦记着这块玉的下落,如今总算是替他找了。”
她开心,简常念也心情大好。
“那你要不要去他啊反正时还早。”
少年敛下眸子,似是有些怕触景生情。
简常念道。
“想爷爷应该也想亲耳这个好消息。”
***
今是大年初二。
陵园里扫墓的人还是蛮多的。
谢拾安往铜盆里扔着纸钱,扬起的黑灰被风吹着飘了很远。
“奶奶去世的早,出生就没有见过她,只知道爷爷这么多年一直没有再找,他一个人抚养爸长大,又照顾,头来”
简常念轻轻把手放了她的肩膀,安慰道。
“拾安”
谢拾安回过头来,红着眼睛勉强了。
“如今也算是了却他一桩心愿了。”
“那那你奶奶的那只玉镯子呢”
“爷爷留给了,去世之前塞进了的衣服里,才没被爸抢走,他说这是他亲手雕刻,送给奶奶的定情信物,嘱咐一定要好好保管。”
“要是有朝一日遇了可以托付终身的人,就把镯子送给他,也算是他这个做爷爷的一点心意。”
简常念也往铜盆里扔了一叠纸钱,火焰熊熊燃烧着。
据说火烧的越旺,远在国的逝者就越能接收来自地面亲人们的思念。
“爷爷他一定很爱你。”
谢拾安了,火焰舔舐着她的眼角眉梢,神情里颇有一些怀念。
“他教打羽毛球,是的启蒙老师,是的爷爷,也是的爸爸妈妈。”
说这个,简常念想起来了。
她收藏了一张体育晚报,是谢拾安夺冠那的新闻,半个版面都是她。
少年从书包里拿了出来,小心翼翼地递了过去。
“拾安,奖杯奖牌什么的不能烧,但是想爷爷他应该也很想这个。”
谢拾安一怔,着这张有些泛黄的报纸。
“你”
简常念转过头去,神色有些不自然。
“那个那路过报刊亭买的,那面不仅有你,还有咱们滨海省队呢。”
大半个版面都是她战胜了金南智的报道,滨海省队四个字只是寥寥一笔带过。
谢拾安着这张报纸,抿了一下唇角,也没戳穿她,而是轻轻道。
“谢谢,刚刚,还有现在。”
火焰一点一点将报纸吞没。
谢拾安站了起来,一扬手,纸钱洒落了漫山遍野,纷纷扬扬的,似下了一场雪。
她着墓碑爷爷奶奶的照片道。
“爷爷,没有辜负您的期望,有好好长大,按时吃饭,长高了,也很健康。”
“还遇了很好的教练同伴,大家一起拿了羽毛球全国大赛团体赛的总冠军,还有个人的单项冠军,等春的时候,去参加世锦赛,拿冠军,再回来您。”
谢拾安说罢,就冲着墓碑深深鞠了一躬。
她一转身,简常念也弯下了腰。
“你这是”
少年抬起头来,红着眼眶,嫣然一。
“是该跟爷爷说谢谢。”
她着墓碑爷爷慈祥的容,在心底补了一句。
“也请您放心,拾安她现在不是一个人了,她是最好的朋友,无论发生什么事,都不离开她的,您救一命,护她一生。”
在彼时未来还一无知,不识情爱滋味的时候,少年单薄的肩头,就已经挑起了承诺。
地浩荡,风过人。
墓碑前的烛火轻轻晃了晃。
少年们相携着下山。
“回家吧。”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