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语初醒过来的时候是医院里, 墙的时钟滴答滴答响着,她盯着雪白的天花板看了一会儿,才恍惚起了晕倒之前究竟发生了么事。
她的手背还连着输液管, 乔语初挣扎着自己坐了起来, 拔掉了针, 摁着胶条跌跌撞撞往外走。
护士推门进来, 赶忙放下了托盘。
“诶, 女士, 你疲劳过度低血糖犯了, 得卧床休息一会,暂时不能走动的。”
送她来的女警也走了进来。
“你醒了”
乔语初不管不顾, 一把抓住了她。
“被撞的那位老, 现怎么样了”
女警顿了顿,欲言又止。
“icu里, 刚刚过世。”
乔语初眼前又是一黑, 往后仰去,幸亏两个扶住了她,她靠坐床, 红着眼眶, 微微喘着粗气。
“那我爸妈呢, 他们现哪”
***
拘留里见父亲的时候, 已经有先她一步去看望他了。
女带着孩子,流着眼泪和他隔窗对望。
“对不起, 是我害了你”
乔自山眼睛也红了, 仍是笑着安慰她。
“嗐,多大事,大不了就是判几年, 你和希希往后啊别来了,传出去对你们名声不。”
女手牵着的男孩四五岁大,一直踮着脚敲玻璃叫爸爸。
女便把他抱了起来。
乔自山隔着玻璃,亲了他几口。
“诶,儿子,爸爸了没有爸爸过几天啊就回去看你,时候再带你去游乐场玩不呀”
两个玩闹了一阵,女才把孩子放下来。
“不管他们要多赔偿,这个钱我都可以给他们,只要让你别坐牢。”
女说着,又呜呜哭了起来。
乔自山言相劝,柔声哄道。
“这事你就别操心啦,有保险呢,你的钱自个儿留着,万一我真的进去了,你和希希不能没有指望。”
乔语初还是头一次父亲脸看那般温柔爱怜的神色,他没有对妈妈这样过。
也就是这一刻,她知道,这个家彻底散了。
她心里明明有很多要质问指责他的话,却一句都说不出来,都堵嗓子眼里,让她鼻头发酸。
她转身离去的那一刻,泪就涌了出来。
乔爸爸根本没看见她,自顾自地身后道。
“还有一件事,你外面帮我找个律师,起草一份离婚协议,财产、房子、车子都归她,我可以净身出户,唯一的要求就是必须离婚。”
***
乔语初走女性拘留室,隔着玻璃,乔妈妈看见她来了,蹭地一下就站了起来。
“怎么样你去见过你爸了没他说么了是不是要回心转意了那个贱女有么,我早就知道他一直忘不了她,没这么多年来,还一直藕断丝连,现竟然连孩子都有了”
乔妈妈披散着头发,妆容也花了,短短几日之内,鬓边竟然也添了白发。
她一直喋喋不休,自顾自地说着,乔语初看着她,觉得有些心酸,又有些可怜。
“妈,你们离婚吧。”
她平静地说出了这句话。
乔妈妈喋喋不休的语句戛然而止。
时间仿佛停驻了。
乔妈妈就像一台生锈了的机器一样,缓缓转动着她僵硬的脑袋,瞪圆了她浑浊的眼珠,用不可置信的表情和尖锐能刺破耳膜的声音道。
“你说么你再说一遍”
乔语初动动唇,还没口,一口唾沫就啐了玻璃,她站着没动,乔妈妈扑了来,疯狂捶打着玻璃,要不是有这层玻璃,估计那雨点儿般的拳头和巴掌就会落她身。
她扯着嗓子哭嚎,然后就被赶来的警察拖走。
“你跟你爸一样,都是白眼狼我白生了你,白养了你这么多年你竟然胳膊肘往外拐,乔语初你就这么赶着给家做儿做女,当牛做马吗你们一个两个的,都摆脱我,我告诉你,没门儿呸呸呸呸”
啪嗒
铁门关。
又是一场闹剧落幕。
乔语初只觉得身心俱疲,眼前又是一阵阵发黑,不得不扶了一把墙,才稳住了身形。
她兜里的手机一直震啊震,估计又是受害者家属打来的。
她勉强定了定神,还有多事要处理呢,只能拖着沉重的步伐,一步步往前走着。
***
出了拘留的大门,早已有等着她了。
女拉着孩子站路边,看见她过来了,前一步道“我们谈谈吧。”
乔语初脚尖转了个弯,就要离。
“我和你没么谈的。”
女看着她的背影,只说了一句话,就让她一股怒气直涌心头。
“你不知道我和你爸爸是怎样始的吗”
“以你把我家搞成现这个样子,是来耀武扬威的吗我告诉你,即使打着么爱情的名义,你也只是一个肮脏卑鄙的第三者罢了”
乔语初唰地一下就转过了身去,看着女淡然的表情,克制不住地扬起了右手。
男孩一把拦了妈妈身前。
“不许欺负我妈妈”
接触孩子澄澈眼神的时候,她扬起的掌风终究还是没能落下去,咬着唇颤抖着。
女把孩子揽了回来,包里取了一包纸巾递给她,不知道么时候始,她早已泪流满面了。
“还没吃饭吧,街对面有一家麦当劳,去坐会吧。”
真讽刺啊。
她连夜舟车劳顿的北京赶回来,收获的第一个关心竟然是来自破坏她家庭的第三者的。
乔语初看着面前放着的汉堡和热牛奶,唇角浮起了讥讽的笑。
“你不会以为你向我示,我就会原谅你,甚至是接受你吧”
男孩跑去游乐区域玩耍了,工作日的麦当劳里没么,很适合谈事情。女放松地坐座椅,沉静地看着她,摇了摇头。
“我没有这么过,我只是让你知道,谁才是真正的第三者罢了。”
“我和你爸爸高的时候就认识了,大学的时候考了同一学校的不同专业,我学英语,他学建筑,当时我们已经约定毕业就结婚。”
“大三的时候,他为成绩优异,被保送了a大的研究生,那里,认识了他的导师”
女说这里,抬眸看了她一眼,脸的表情也有些哀然。
“也就是你的姥爷。”
“后面的事我相信你已经能猜了,你爸爸年轻有为,前途无量,很受导师的青睐,当然,你妈妈也很喜欢他,以为了他们俩能一块,你姥爷动用了有的社会关系,以我父母的工作,我本的毕业证,他的未来发展等等来要挟我离他。”
乔语初听这里,掌心紧握成拳,指甲已经深深陷进了肉里,她红着眼睛,微微喘着气道。
“我姥爷已经不世了,你不要血口喷”
“我是不是胡说,你回去问问你妈妈就知道了。”
女无动于衷地看着她,眼神里甚至还有一丝怜悯。
“顺便还可以问问,究竟是怎么有的你。”
乔语初脑袋里嗡了一下,再也听不下去了,拿起放座椅的包,就要夺门而出。
女也站了起来道。
“我说这些也并不是为了刺激你,或者是为自己的不道德行为罪,我只是说,这场婚姻里,我、你爸爸、还有你妈妈都犯了错,最无辜的永远只有孩子们,但一切都来得及,劝劝你妈妈吧,放过别也是放过自己。”
她说着,递了一张名片过来。
“自山已经准备找离婚律师了,他愿意放弃一切财产,净身出户,甚至是替你妈妈去坐牢,除保险赔付的那部分外,我也可以垫付伤者的医药费和赔偿金,请你们考虑一下。”
乔语初的目光她的脸落了她手拿着的名片,耳边传来了男孩游玩区域玩耍时欢快的笑声。
她弯了弯唇,露出了一个讽刺至极的笑意。
“以,我爸说的一切,也包括我是吗”
女敛下眸子,拿起她的手腕,把名片放进了她的掌心里,避了这个话题。
“你爸说你也长大了,他很心看你能有如今的成就,如你愿意,他的家也就是你的家。”
乔语初走出麦当劳,浑浑噩噩的,也不知道该去哪,骤然有一种天地间不知何处是归途的觉。
街的来了又去,她只能茫然地跟着群往前走去,行道的绿灯变红。
车辆急驶而来。
她即迈下去的那一刻,手机铃声突兀地响了起来,惊醒了梦。
乔语初低头看了一眼,看见屏幕闪烁着的那个名字时,就捂着嘴哭了起来。
学术会议间隙。
金顺崎躲茶水间和她通电话,满眼心疼。
“天,究竟都发生了些么,不是你的错,不要再哭了,你这样我真的很心疼,我恨不得有超能力可以立马飞去你身边。”
乔语初街边找了个长椅坐了下来,他的一句玩笑话总算是让她弯了弯唇,但仍是抽噎着。
“我现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你先听我说,你已经一天一夜没吃东了,等下先去找个地方休息吃饭,吃饱喝足后给保险公司打电话,请他们的工作员和你一同去医院,与受害者家属商量理赔的事。”
金顺崎了。
“等下我再把我一个律师朋友的电话推给你,如他们坚持要起诉,就把这事交给律师去处理。”
“至于你父母”
金顺崎顿了一下。
“我站一个外的角度来看待这件事的话,我觉得这样的婚姻真的没有存续的必要了。”
乔语初吸了吸鼻子,拿纸巾揩了一下眼泪。
“我也知道,可是我妈她的心里,我、还有我爸,就是她的全部,她婚后就一直没再出去工作了,她觉得这个家庭虽然聚离多,但是不缺吃穿,也算是衣食无忧,幸福美满了。”
“一夕之间美的东全部崩塌,她该如何去接受这个现实啊。”
听着她那边断断续续的抽泣,金顺崎的心里也像被油煎似的,他看了一眼腕表。
“语初,我一个时之后,还有一台手术,你等我,今晚十二点之前,我保证你一定会看我,时候我们再一起去面对这些事。”
“答应我,见我之前,先保重自己的身体吗”
他的嗓音仿佛有一种魔力,轻而易举地就定了她的心神,乔语初流着泪哽咽着。
“金,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谢你。”
金顺崎笑笑,温柔道。
“朋友不就是该这种时候帮忙的吗了,别哭了,去找个地方吃饭吧,我晚就。”
***
梁教练送走主任之后,敲了敲病房门,轻轻推门而入,把饭盒放了他床头柜。
“吃饭了,看么呢”
严新远侧卧床,穿着病号服,戴着老花镜,划拉着手机。
“看体坛新闻呢。”
梁教练把他手里的手机抽走,往床头柜一扔,把桌板给他升了起来。
“医生说了,你现要多休息,劳心劳力。”
严新远看着面前的饭盒,拿起了筷子又放下,多有些食不下咽的。
“怎么了,你这,饭菜不合胃口吗”
“你把电视给我打,手机不让看,我看看电视总行吧,这不看比赛结我这心里猫爪子挠一样,别说吃饭了,觉都睡不着。”
“你”梁教练无奈,只拿起了遥控器。
“行吧行吧,给你看,拾安今天的比赛应该能赢吧,你看看啊,心情也能点儿。”
他话音刚落,电视跳转了体育频道。
镜头一闪而过,画面里的谢拾安遗憾地走下了赛场,连招呼都不愿意跟场的媒体打一个。
解说甲道。
“很遗憾啊,谢拾安今天的比赛又以失败告终,她目前的排名下半区里垫底,明天还有一场比赛,是和目前世界排名第三的加拿大选手安东斯维奇的对战。”
解说乙“明天的比赛对于谢拾安来说,可谓是至关重要,她哪怕是输一局,理论来说,即使后面的比赛全胜,现有的积分也不可能超过目前下半区排名第一的安东斯维奇,出线无望。”
空气有片刻的凝滞。
梁教练回过神来,就要换台。
“没事没事,失误而已,明天的比赛”
严新远推了桌板,强忍着胸口穿刺针孔留下来的痛意,坐了起来。
“给我买张机票,我要去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