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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8章 第 58 章
    伊莎在重生之后就没有这么哭过。

    她每次被格林德沃抓住胖揍的时候都会很给面子地假哭,撒娇的时候也会很努力地挤出泪水盈盈的样子,但是她从来没有如此发自真心地想要用眼泪把自己的一肚子委屈和惶惑都发泄出来。

    怎么会呢

    明明从小的时候开始,格林德沃就一遍又一遍地告诉她伏地魔是你的敌人,他害得你成为了孤儿,你活着的意义之一就是打败他。

    而想起了上辈子的记忆,并得到了游戏系统后,伊莎更是深信不疑她是这个游戏的主角,正义的救世主,她的使命就是打倒最终boss伏地魔,通关整个游戏。

    但是如果她不是那个“救世主”呢

    每一次她高高兴兴地喊出“因为我是救世主伊莎贝拉”的时候,隐藏在暗处的伏地魔又是怎样地在嗤笑,而知晓内情的邓布利多又怎样怀带着怜悯注视着她

    而且,如果其他人知道了她正是伏地魔的女儿

    伊莎揪紧了斯内普的前襟,就像是揪住了自己的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不要讨厌我。”她低声说。

    之后伊莎就再没发出声音。混世小魔头一反常态,安静地被斯内普抱了起来。他小心地避开她折断的肋骨,用黑袍将她包裹成小小的一个茧。

    “我送你去医务室。”

    二人离去之后,密室重归死寂,只能听见水声拍落在石头地面上,啪嗒,一滴,又一滴。

    医务室只剩伊莎一个人。

    斯内普把她送过来,看着她喝下魔药之后就走了。伊莎知道他一定是去找了邓布利多,把今晚发生的事原原本本地汇报给他。

    熄灯了。庞弗雷夫人回到了她的办公室。伊莎躺在病床上,她感觉到胸口肋骨处正在隐隐发热,生骨灵正在缓慢地起效,怪异的感觉令她难以入眠,而脑中各种杂乱的记忆和想法更是让伊莎心烦意乱。

    怪不得邓布利多给她冠以“斯莱特林”的姓氏。

    怪不得那些认识汤姆里德尔的人第一次见到她时都神情古怪。

    怪不得伏地魔从来都对她多加容忍。

    怪不得她对日记本中的汤姆里德尔总是抱有一丝若有似无的亲切感。

    怪不得怪不得格林德沃在听她询问“爱的护符”时笑得那样开怀。他的笑声其实是那么讽刺,因为她正如他所说,永远,永远得不到亲生父亲的爱。

    黑蛇er盘踞在她的枕头边,它轻轻地将自己的脑袋靠在伊莎的脸旁,一点一点地去拱她,蹭蹭她的脸颊。

    我闻到惹你的味道,很难过。它吐出蛇信,你在伤心嘛

    伊莎偏过头,像小动物一样也蹭蹭er嗯,我在伤心。

    枕馍勒为蛇么要伤心吖

    因为我一直以为自己是天底下最快乐的小孩,但其实在别人眼里,我是一个大笑话。

    她,伊莎贝拉。被预言钦定为亲生父亲的对手,在襁褓中成为了孤儿,兜兜转转,长大后却发现一直以来坚信的敌人其实就是给予了自己生命的那个人。

    伏地魔当然是个大笑话,但是她也是。

    er问校画是蛇么

    墨西哥来的外国蛇蛇不懂,伊莎露出一个难看的笑容,嘶嘶地回答就是我很可怜的意思啦。

    不要可怜。er慢慢爬到伊莎的脖子上,用尾巴缠住了她,明天我可以抓蛇来给你次。有很多、很多次的之后就不可怜啦。

    蛇的思维方式好简单,伊莎羡慕起了这种简单。她轻轻勾住er的尾巴尖,整个人蜷缩起来,在被子里缩成小小一团。

    谢谢你,小er。

    不用谢因为我们是捕猎双蛇组

    伊莎闭起眼睛。她头回有了如此荒诞的想法,希望醒来之后自己还在宿舍的床上,而会有人来告诉她,今天晚上发生的这一切都只是一场噩梦。

    小小的救世主勾着小蛇的尾巴尖儿,眼眶红红地睡去了。

    伊莎醒了。

    周围还是漆黑一片,天还没亮。有那么一会儿她分辨不出时间,也分辨不出自己身在何方。

    但紧接着,她的床头突然亮起了一小盏昏黄的汽灯,伊莎眯起双眼,循着灯光看去,在床头发现了一位意外的来访者。

    “小小姐。”克利切叫她,老态龙钟的脸上露出了关切的神色,“您还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吗”

    伊莎伸手去按了一下自己的肋骨像一条乱七八糟的黑线一样睡在她枕头旁边的er也朦朦胧胧地醒了。

    “长好了,不疼了。”伊莎摇摇头,“谢谢你的关心,克利切。”

    克利切无言地提起一个藤编的小篮子。他像变戏法一样从篮子里一样一样取出几样东西热乎的可可奶,一盒豆乳蛋糕,果切拼盘,菠萝油面包

    “小小姐没吃晚饭,克利切为小小姐送来了夜宵。”他哑声说。

    伊莎没有伸手去接,她看着摆满床头柜的她爱吃的食物,轻声道“可以麻烦你给小er也送点吃的吗”

    克利切没有任何怨言。他深深鞠了一躬,“啪”地在原地消失后几秒,他拎着一只乳鼠重新出现了。

    er兴奋地立刻伸长脖子去绞杀乳鼠,伊莎也从床头柜上接过可可奶。她刚喝了一小口,甜蜜的滋味甫一蔓延至口腔,眼泪就又止不住地想要往下掉。

    “你又是为什么对我这么好”她小声哽咽着问,“因为我是伏地魔的女儿吗”

    “不。”克利切说,“是少爷在走之前嘱咐过克利切,他要克利切好好照顾小小姐。”

    伊莎泪眼朦胧地转头看向克利切“少爷你说的是你的哪个少爷肯定不是小天狼星吧”

    克利切微微向后退了一步“克利切不能说。”

    “归根结底还是因为别人的吩咐你们一个个都是这样”伊莎一边喝可可奶,一边眼泪哗哗地控诉,“阿不思对我好,那是因为我是预言里那个可以打败伏地魔的小孩。干爹对我好,那是因为阿不思拜托他照顾我。伏地魔想要我帮他复活,你是因为什么什么少爷”

    就没有人是因为她伊莎贝拉是个聪明可爱又会烤大猪肘的女孩子而喜欢她吗

    克利切没法回答她的问题,身为一个家养小精灵,他也没有办法宽慰伊莎。他只能安静地站在一旁,在伊莎边哭边吃完了一整篮东西之后,问她“小小姐还想吃点什么”

    “我又不是真的小猪”伊莎打了个哭嗝,“我不想吃了。”

    克利切默默地帮她收拾好餐盘,最后他犹豫了片刻,对着伊莎伸出了他布满褶皱、粗糙的手。

    他帮伊莎把被子拉了上去,然后就像是哄婴儿一样,轻轻地拂过她的额头。

    “睡吧,小小姐。”他说,“多睡觉才能长高。”

    朦胧间,这一幕似曾相识。

    “你也这么哄过小天狼星吗”伊莎问。

    “布莱克家的孩子都是克利切带大的。”克利切低声道,“每一个孩子,从他们还是婴儿开始,克利切就看守着他们看着他们学会说话,学会走路,长成一个一个大人”

    然后离他而去,离布莱克家而去。

    伊莎伸出手,她轻轻地覆在克利切的手上,克利切浑身过电般一颤,他想缩回去,但是伊莎已经拍了拍他的手背。

    “总有你带过的孩子会记得你的好的。”伊莎说,“我就会记得你给我带了夜宵。”

    克利切慢慢地将手收了回来。他熄灭了汽灯,黑暗中,医疗室一片寂静,只有吃饱了的er打了一个小蛇呵欠。

    “小小姐,好梦。”

    一声轻微的爆裂,这是克利切幻影移形离去的动静。伊莎仰躺在病床上,再一次没了睡意。

    事情更加错综复杂起来。

    伏地魔曾经为了那个预言大肆搜捕适龄女孩,但他遍搜魔法界而不得,直到爆炸那天才发现原来预言里的孩子就是他的女儿。

    根据时间推断,当时的伊莎也应当有一岁多了。伏地魔不可能对不上自己女儿的年龄,除非

    除非他一直不知道自己有这么一个女儿。

    “但是有人在你身上做了手脚,那是一个针对我的陷阱,所以我变成了你之前见到的那个样子”

    是谁将伊莎藏匿了一年,又在她身上动了足以能让伏地魔灰飞烟灭的手脚

    会是邓布利多吗

    伊莎想不明白,她也丧失了打破砂锅问到底的劲头。她只觉得沮丧又疲惫,以往身上源源不断的快乐更是完全消失了踪迹。

    她突然觉得伏地魔说的话不是没有道理。她曾是爱忠实的信徒,但现在所谓的“爱”在她身上显得尤为讽刺。即使她那么坚定地辩驳,那么决绝地选择了格林德沃,但是一旦开始怀疑“爱”的动机,那么“爱”本身就开始土崩瓦解。

    伊莎睡不着觉。她赤着脚跳下床,轻轻地走到靠窗的床前。

    秋日夜凉如水,黑湖在月光下波光粼粼。伊莎凝望着这一切,突然有了一种远走高飞的冲动。

    因为她都不知道在第二天该怎么面对必然会来到她床前探望的邓布利多和斯内普了。

    伊莎坐在床沿,呆呆地望着窗外。时间毫无意义地点滴流逝,渐渐地,她的手脚开始冰凉,而她累得脑子也转不动,把脸深深地埋进了胳膊。

    “吱呀”

    身侧,床铺缓缓地沉了下去。有什么人被召唤至此,无言地坐到了伊莎身旁。

    伊莎没有抬头,而被召唤过来的人一开始也没有出声。过了很久,很久,她才听到了一声极轻的叹息。

    “怎么不穿鞋”

    伊莎把脚向后缩了缩,她稍稍抬头,从胳膊里露出一双泛红的眼睛。

    “因为我是大笨蛋。”她说,“我是小猪崽子,我是我是这个天底下最笨最傻,也最孤零零的小孩。”

    黑发少年凝望着她,漆黑的双眸闪烁着复杂难以言明的光芒。

    “但是我又能怎么办呢这也不是我能决定的。因为我的亲生爸爸是个大坏蛋,是个又坏又笨的大魔头,所以我就是个也有一点点坏和一点点笨的小魔头。”伊莎把下巴搁在膝盖上,轻轻摇晃起来,“我一直以为我会成为光芒万丈的救世主,用正义和爱作为力量把大魔头干趴下。但是今天我突然被通知,其实大魔头就是我爸爸我的那个一直我坚信着也同样十分爱我的亲生父亲”

    “我以前真的觉得他爱过我。”

    “但是没有了,不可能了。他不爱我,而我还必须要杀掉他,我更不可能假装自己不知道这码事。还有院长,今天也冲到地底下去救我的院长,他要是知道自己一直保护着的其实是那样一个恶棍魔头的女儿,他又会怎么想”

    “虽然我不在乎被人讨厌,但是我不想被他讨厌。我明明已经努力做到最好了,我也不是自己想要成为”

    伊莎慢慢地又蜷了起来。她把脸埋在胳膊里,闷闷地总结“我好难过。”

    西弗勒斯干巴巴地回应“看出来了。”

    “我想要抱抱。”

    “”

    他给不出任何答复,黑发少年只是浑身僵硬地,像一尊木雕一样,被女孩柔软的双臂轻轻环住。

    伊莎从侧面抱住了西弗勒斯,和抱一只布偶大熊没有区别。她把脸埋在西弗勒斯的肩膀上,极轻地呓语“但你不可以讨厌我。”

    慢慢地,西弗勒斯的身体放松了下来。他望着窗外的夜色,沉默地听着伊莎的呼吸归为绵长。

    他当然不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