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礼上非常吵闹,唯独这一桌十分安静。
所有人都听到了庄子悬表弟的那一句话,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不知道该怎么圆场。
郑倩是最惊讶的,看着贺初的侧脸,整个人都呆掉了。
贺初气得浑身冰凉。
下一秒,他对郑倩说“抱歉。”
郑倩呢喃道“没关系,反正你也没有答应我的追求”
庄子悬那个表弟吊儿郎当地说“哎呦,就你这样子,还有人追呢”又看向郑倩,说“你长得还不错,怎么就看上个同性恋了要不跟了我我很有钱的。”
贺初现在才知道,世界上还有比庄子悬更招人讨厌的人。
即便不喜欢郑倩,也不可能让垃圾招惹她。
贺初知道这人是冲着自己来的,于是往会场外走去。
那不知道哪里钻出来的便宜表弟,立刻跟了出来。
“我是真不明白,你来这边做什么。虽然我们国家同性恋还不能结婚,而且庄家不会让你结婚,但是即便是在表哥身边呆着,也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你来这穷酸地方,跟以前同学勾勾搭搭的,难道还想脚踏两条船”这人叽里呱啦在一旁说。
贺初实在听不下去了,说“是你表哥让你来说这些的”
这人停顿了一下,说“怎么就是他让我说的啊。”
贺初摇摇头,说“他不会说这样的话。”
即便庄子悬一言难尽,也不像是会说这种话的人。
贺初微微叹了一口气,直到现在,他也不能完全地在心底里贬低庄子悬,还觉得对方尚有可取之处。
这不是个好现象,尤其是在庄子悬醒来后的种种表现之后
“他不在你面前说,谁知道他有没有对我这么说呢再说了,你一个登不上台面的同性恋,难道还想拿出嫂子的姿态管我吗我呸”
贺初嫌恶地闭上眼,把手机拿了出来。
手机上,正是庄子悬的通话记录。
那头,庄子悬的声音如同寒冰一样。
“你在跟贺初说什么”
面前这个男人似乎特别怕庄子悬的样子,瑟缩了一下肩膀,又仇恨地瞪了庄子悬一眼。
“你到底是谁谁让你去找贺初的”
庄子悬的追责并没有意义,更甚至说,他问出这句话让贺初更加失望。
即便已经不抱任何期待了。
贺初神情倦怠,说“除了你爸爸,还能有谁”
没等庄子悬回答,贺初就挂掉了电话。
庄家这场戏,他已经完完全全地、从生理上心生厌倦了。
如果他们父子俩的攻防,一定要把自己夹在中间呢
那自己
贺初闭上眼睛,感觉面前的光已经完全暗下来了。
旁边那个男人对贺初说“你会告状又怎么样天高皇帝远,他还能杀过来干掉我不成再说,我是替他爸爸干活,再怎么样,他也不敢对他爸爸怎么样。”
这个人趾高气昂,不屑之中还带有对庄子悬的畏惧,看着十分可笑。
但贺初清楚地知道,自己更加可笑。
庄子悬挂断电话,直接冲到了老庄总的卧室。
从“回归庄家”之后,他一直在外边住。最近才因为种种原因,重新搬了回来。
他或许是还未完全痊愈,一旦生气发怒,脑部就会充血缺氧,产生各种副作用。
“你让人去抓贺初”庄子悬沉着脸问。
老庄总说“他去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参加婚礼,我担心他的安全,所以找你表弟帮衬一下。你现在身体不好,我不可能放你去的。”
“他去哪里,是他的自由。我不会想要限制他的。”庄子悬下意识反驳了一句,但很快意识到什么,说“你不要转移话题。你派人跟过去,是不尊重他,你不能这样。你以前就不尊重我”
“以前是我错了,”老庄总打断庄子悬,说“现在我已经在反思了。如果他不喜欢,就把你表弟叫回来。我和你表弟,都是一片好心。”
“好心好心会对贺初说出那么具有侮辱性的话”庄子悬太生气了,因此感到头晕目眩。
血液全部冲上脑袋,眼前也有些黑,他站不太稳,几乎快要摔倒了。
老庄总立刻站了起来,严肃地说“什么话”
“我不知道你表弟会这么对待他。早知道这样,我就派保镖了。”老庄总义正严辞,看起来有些悔恨加不可置信。
可庄子悬脸色反而冷了下来。
他自己出席商务活动时,就是这样一副道貌岸然的样子。
做生意不能太直白,哪怕想要掏光对方口袋里的钱,也要装出笑眯眯的样子,说“我是为了你好”。
而现在,老庄总就是在找借口。
“那个犄角旮旯里出来的亲戚,我完全不认识。你找到他,你不知道他是什么样的我从来不知道,你还会用一个不熟悉的陌生人。”庄子悬冷冷地说。
就在刚刚满头昏花的时候,庄子悬忽然想清楚了一件事情。
不要看一个人说了什么,要看一个人做了什么。
如果这个人不是老庄总的话,他会怎么看待对方
满口谎话,虚伪,出尔反尔。
不会再合作第二次。
既然如此,自己又为什么要一次又一次,对他抱有期待呢
就因为血缘吗
可自己是同性恋,这辈子不会有后代了。
庄子悬说“你是不是还想说,你是为了我好,才不放贺初离开”
“你的心里只有他,我和你妈妈都已经明白了。只要你能好好的,我们也接受这一点只是你昏迷过去的时候,什么也无法把你唤醒,除了他。我们做父母的,总是要留下后手的”
“不要打亲情牌。这么多年来,你对我有什么亲情可言吗”庄子悬觉得很可笑。
听到这句话,老庄总缓缓站直了身体。
灯光照耀在他身上的角度发生了改变,老庄总莫名显得不再那么慈祥和蔼,而变得很有侵略性。
“我是你爸爸,你是我儿子。我们之间,怎么会没有亲情呢我愿意为你让步那么多,你也应该领情了。”老庄总皱着眉,不快地说。
庄子悬几乎笑了出来,说“你所说的付出,就是在我跟任天纵谈恋爱的时候棒打鸳鸯,任由我在外流浪。就是在贺初把我治好之后,让我给你打工。就是在我一心求死的时候,拿钱吊着我的命,然后以我为借口,禁锢我爱的人。”
“我辛辛苦苦把你救回来,你就这个态度你知不知道我花了多少钱为了个男人寻死觅活,你也真是可笑。”
“我根本不想回来。要是没有我,贺初已经在享受美好的人生了。至于我我的人生没有意义。即便你花了很多钱,但我前几年为公司创造了那么多利润,就当是我的医疗费了。”庄子悬说。他在公司里当总裁的时期,说出去好听,意气风发的年少总裁,但总是逃脱不了老庄总的指挥。庄子悬只是一个工具人罢了。
“这么点钱,就想买断你真是太天真了。”老庄总慢悠悠地说,姿态竟然好整以暇,“我从小拿你当继承人培养,这些花费怎么算要不是你是个不入流的同性恋,你早就可以开始工作了。旷工的这几年,你又怎么算你是我的种,我给你生命,这天大的恩情,你又要怎么算你是庄家的人,这辈子就该为庄家活,为庄家死。还除非你自己创业,白手起家赚几百亿,否则你永远也还不清。”
老庄总吐字清晰,导致庄子悬完全没有自欺欺人的余地。
“一辈子都该为庄家而活”
我不愿意。
我已经死过一次了。
庄子悬甚至懒得跟老庄总再说一句话,而是转身就走。
老庄总没有拦他,只是在身后高声说“这一次走出家门,你知道会有什么后果吗”
庄子悬脚步未停。
他上一次离家出走的时候,老庄总也是这么说的。
但这一次,庄子悬是真的再也不想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