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进。”
温杳敲响办公室门，得到回应后推门进入。
“你们来啦”班主任吴老师笑着冲他们俩点头。
吴老师三十岁左右, 小圆眼, 自然卷，看上去很可爱, 她是个英语老师。
不过，她对校园里面的八卦并不感兴趣，在她这里没有成绩和家世的好坏之分，对每个同学都很关切。
“老师, 找我们有事吗”
吴老师回答说“是这样的, 我们班现在只有你们两的家长没进群了，回去让家长进一下我们班家长群吧, 升高三事情多。”
温杳是上个学期中途转过来的，一直没机会告诉她这事。
温杳点点头，若有所思。她为难的是, 家长比较多, 要让谁进群比较好呢
哥哥和嫂子们都可以当她家长。
卫容和曲雅雯是她爸妈，当然是合适的，不过他们住在京市，学校通知有事也不方便过来。
何况按她的情况真正算来, 她的监护人应该是大哥。
“吴老师，那我让大哥进群可以吗”
吴老师记得温杳留的资料, 家长栏似乎填的不是大哥。
“温杳, 高三很重要, 如果方便的话, 让父母进群比较好。”
她带过的不少学生，因为不敢叫家长进群，都是找年轻的哥哥姐姐糊弄过去的。
哥哥肯定大不了几岁，有时学生偷懒让家长请假，都是找家里哥哥帮忙。
温杳成绩优秀，表现乖巧。
吴老师相信她没这个心思，只温和道“哥哥的话太年轻了，我们家长群都是让监护人进。”
温杳很想告诉老师，可是在她家，哥哥比爸爸年纪大啊罢了，画个族谱都解释不清楚这事。
“老师，因为我爸妈不在临市，平时都是哥哥嫂子管我，我回去让哥哥和爸爸都进群，可以吗”
吴老师点了点桌面说“那也行。”
然后转过头看向孟云擎。
“孟云擎，这回你必须要让家长进群。”吴老师肃色道。
为这事，她都叫好几遍了，孟云擎愣是没理她。
孟云擎用余光睨了一眼温杳。
他的家长恐怕不是很想当他家长，只想当温杳家长，怎么办
“可以让我哥进群吗”孟云擎提出了跟温杳一样的要求。
“你亲哥”反问。
“对，亲堂哥。”孟云擎打算找孟云翳来。
料想孟云擎说的哥哥估计是跟他站一边儿的，吴老师不大满意。
“没有其他长辈了吗”
“啊，有，”孟云擎漫不经心道，“我姑姑行吗”
话音刚落，被温杳瞪了一眼，伸手在他背后狠狠揪了一把。
吴老师没注意到两人的小动作。姑姑，这个听起来比哥哥靠谱。
“可以，那你回去让你姑姑进群吧。”
孟云擎忍笑应好，甚至想告诉吴老师，不用等回去了，现场扫码进群就行。
温杳微闭眼，生无可恋。
老师，在孟家，孟云擎的哥哥比姑姑年纪大啊罢了，罢了。
“那老师，我们回教室了”
“嗯，回去准备上课吧。”
临出门前，孟云擎忽的开口问“吴老师，你是不是不上网”
“很少。放假回老家，村里断网了。怎么了”吴老师疑惑。
“没。”
孟云擎摇头，这个暑假，他们家那些事都传得沸沸扬扬了。
走出办公室门后，温杳按捺不住再次拧了他一把。
“你怎么能让我进群呢”
孟云擎低声低气的，“小姑姑，我本来是想让孟云翳来的，是吴老师自己选的你。”
“那你让三哥三嫂进啊。”
“我爸妈进群肯定嫌我丢人，直接改温杳家长，信不信”
温杳无奈，站在办公室门口按吴老师发过来的二维码，进了十九班的家长群。
将名片改为“孟云擎家长”，恍若一个潜伏在家长群的学生卧底。
随即，在家族群里发了一条信息。
温杳孟山泽卫容，大哥、爸爸，老师让你们加家长群。
没想到这条信息刚一发出，立即引起了群内其他家长的不平。
林岚小妹，你大哥老花眼看不清群的。
曲雅雯杳杳，你爸太粗心错过通知怎么办妈妈进吧。
这两句话引来了当事人强烈不满，你们竞选家长群位置可以，何必拉踩呢
梁玉华小妹，你开学就住三嫂家了，我进群方便沟通哈。
孟山荣我进。
梁玉华我就说你肯定不行，这么忙，要是老师通知接龙回复，你在开会讲话或者接见外宾，怎么办
眼见着父母为这仅有的家长名额争执起来，孟云擎一副早就猜到的样子。
“你看，我说什么了，他们都是你家长吧”
名额只有两个，家长竞选者有足足八人，最后，孟云翳在群里发起了一个投票。
大哥孟山泽两个儿子、儿媳周书遥和自己那票，以4票高居榜首。
其他参选者各自投了自己，卫容虽然没得到妻子的票，但是得到了小粉丝孟云枝的支持，加上存了坏心眼的孟云擎，以3票位居第二，获得进入家长群的最后一个名额。
结果就是，大家激烈讨论了小半天，还是大哥和爸爸进群。
当天晚上，吴老师就在群里发了通知。
吴老师我校高三年级这次补课两周，然后会在正式开学前进行一次摸底考试。根据考试成绩，前30名成立冲刺班。希望家长们重视这场考试，督促孩子进入备考状态。收到请回复。
温杳家长1收到。
温杳家长2收到。
坐在书桌前做化学题的温杳听到手机响声，没有收到影响。
等她做完一章复习题，才点进看。这个摸底考试，没有意外的话，她会在开学后进入冲刺班。
吴老师请各位家长收到通知回复。
温杳动动手指，怎么有种自己占尽了便宜的感觉
孟云擎家长收到。
清平园。
孟山泽戴着眼镜，端坐在花梨木沙发正中央，带着长居上位者的威严和压迫的气势。
他表情郑重，“小妹她们老师说，开学前有摸底考试，前30名就能进冲刺班。一人考试全家出动，我们要做她坚实的后备力量。”
林岚“我让厨房每天炖盅补品送去军属大院。”
孟云言“我跟书遥帮小姑姑整理近十年的高考资料。”
孟云翳“我会每天找小姑姑谈心，不让她紧张过度。”
“嗯，很好。”
手机响了一声，孟山泽点开，直起腰微后仰看清屏幕上的字。
奇怪道“云擎的家长这个不像三弟妹啊，云翳过来瞅瞅这个头像。”
孟云翳听言，站起来走过去。
他的表情有这么一秒微微崩裂。
“父亲，云擎的家长，是小姑姑。”
“啊”
数学课结束后，张老师将温杳叫上讲台。
“温杳，我们来讨论一下，刚刚上课说的那道解析几何，还有没有别的方法。”
数学老师是个很可爱的小老头，也是个喜欢专研数学题的老顽童。
他没什么架子，很喜欢温杳，觉得这孩子谦虚好学，有惊人的数学天分。所以总是找她一起聊数学题。
整个下课十分钟，温杳和张老师趴在讲台上演算。
“老师，如果我刚拿到这道题，首先会想到结合坐标推导方程，最多会用到数形结合和换元法，但是这道题会不会用最基本的定义法会比较容易”
张老师眼前一亮，“对啊我们都想复杂了。”
温杳再次审题，“但是直接用定义求不出，这题挺巧的。”
她提起笔边写边说，不多时将答题步骤工整地列在纸上。
“这道题太骗人了，成绩越好的学生越容易被骗到，难得你基本功扎实啊。”张老师看着自己的得意门生，十分满意。
坐在第一排的莫欣欣站在自己位置上，撑着桌子俯身探向前，听他们两人的讨论。
不时跟着点头。
等温杳落笔时，眼中的满满的崇拜。
她怎么就想不到这个方法呢她一头扎进去解方程，越解列的未知数越多。老师还说这题目骗人，那她就是被骗了帮人数钱还不知道呢
每次看到温杳和张老师一起探讨题目，莫欣欣都有种跟着两人不在一个世界的感觉，而最近更多的是一种进入高三的紧张窒息感。
教室下方，袁佳和赵霏霏聊天。
“杳杳又在跟老师一起解题了。”
“她都稳稳第一名了，还这么用功啊。”
后头程东权插声进她们的话题，“哎，开学的摸底考试，杳杳肯定要进冲刺班的。”
“啊不要吧，杳姑姑可是我的答题灵感女神”李响大声喊叫道。
站在讲台上的温杳再次听到他“杳姑姑”这个称呼，笔尖一顿，脸都黑了一瞬。
袁佳侧目，讥笑道“灵感女神又怎么样你再也不可能跟人家分到一个考场了好吗”
李响痛心疾首，“就算是这样，我也不想杳杳走啊，少了杳杳的十九班还是十九班吗”
“喂，你唱戏呢”
孟云擎被闹烦了，眼见着温杳还在讲台上算题。
语气不大好说“别吵到我小姑姑学习。”
“收到，”李响闭嘴，比了个拉上拉链的动作。
下节课的预备铃想起，物理老师出现在教室门口。
“温杳，正好呢，过来一起看看这道题。”她一边走进教室，一边叫住温杳。
业务繁忙的温杳同学正打算回位置上喝口水，停住了脚步。
在收拾书本准备离开的张老师忽的想起一件事。
“对了温杳，前面一直忘记跟你说，我们学校有个维数小班，你有兴趣吗”
“维拉奇数学竞赛吗当然有兴趣，”温杳漂亮的杏眼晶晶发亮，很兴奋的模样。
温杳喜欢做数学题，尤其喜欢挑战难题，每次解出题目，都充满了成就感。
“行，那今天下午放学到实验室来吧。”
他一锤定音，这就是直接让温杳加入维数小班了。
雅哲中学的这个小班十人左右，都是学习了维数多年，或者极具天赋，经过了层层选拔才进入的。
十九班的张老师是数学组组长，维数小班的负责人，他相信，以温杳的实力，完全可以破格直接进来。
“行了老张，这节课是我的，我这里还有道题要跟温杳同学说呢。”
物理老师推着张老师往外走，回头刚拿出习题册，上课铃响了。
无奈道“那先上课吧。”
放学后，温杳收拾好书包。
“云擎，我有事，你先回家”
“那你呢”孟云擎不爽。
“我要去维数小班，结束自己回去就行。”
不然就得让司机来回多跑两趟，军属大院前一段有直达地铁，温杳想好了，以后都自己回去不算麻烦。
意外的，“你去吧，我等你。”孟云擎说。
“那要等到很晚呢。”温杳拧起秀气的眉。
“没事，我去打篮球，回来找你。”孟云擎满不在乎道，将运动包往后一甩，长腿跨出教室，向后摆摆手。
温杳唇边弯起了温柔的弧度。
最后一节课老师拖堂半个小时，她匆匆赶到实验室时，里面人已经到齐了。
底下坐着的十个学生，只有一个女生，很呆萌的样子。其他都是男生，温杳只认识其中一个温岭。站在讲台处的是张老师。
张老师注意到门口站着的人，“温杳来了，快进来吧。”
温杳缓步走进，张老师拍拍桌子，吸引底下学生的注意。
他们停下手中的动作，抬起头。
“这位是新加入我们维数小班的温杳同学，她以后将跟大家一起学习。”
没有人鼓掌表示欢迎。
除了温岭，他面无表情，一片安静中，只有他举起手拍了两下，声音格外清脆。
其余九人露出惊讶的神色，谁都知道温岭不爱说话，平时都是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看书做题，不与人交流。怎么今天
“温杳，你和温岭是”
温杳想到之前孟云擎为了规避解释的麻烦的说法，学他一样说。
“我们是亲戚。”
张老师理解，不再多问，两人都姓温，应该是堂兄妹吧。
“那温杳过去跟温岭同桌吧。”
十个人，其他人都是两两同桌，只有呆萌女生和温岭各占一大张桌子。
温岭不喜欢有同桌，但他平静地看着温杳向他走过来，没有拒绝，低头继续写题。
温杳习惯了他的态度，既不冷漠也不热切。
“来，这是今天的试卷。”
张老师将试卷发给她，维数小班是以系统化的训练为主的，并不会经常讲知识点。
温杳接过试卷，低头先浏览一遍，几分钟后刷刷开始答题。
其他同学从她进来到现在，没有人开口说过话。实验室恢复最初的状态，所有人低头做题，只听到笔尖划过纸张的轻微动静。
温杳明白，这里的其他人都是经过层层选拔进来的，都说这个维数小班的学生高傲目中无人。她作为突然闯入的第十一个人，感受到了他们强烈的排斥。
可不是目中无人么大概，他们的眼里只有题吧。
张老师喊停的时候，温杳落下了最后一笔。
禁不住伸了个懒腰，松了口气。这样的几道维数题做起来真让人满足。
男生们聊着题目，依然没有人和她说话，温岭和那呆呆的女生自顾自收拾。
走出实验室，温杳漫上欣喜神色。
“你怎么过来了”
孟云擎低头依靠在墙边，挂着蓝牙耳机听歌，见温杳出来，无比顺手地接过她的书包。
“来接你。”
在实验室被冷落了许久的温杳大受感动。
“哇，你真好，我家小侄子真乖。”
孟云擎有些嫌弃，不搭她的话，拎着两个包大步走在前头。
温杳展颜一笑，快步跟上他。
回到家时，林岚派人送来的补品掐着点送到。
“杳杳吃完晚饭记得吃，大嫂让人送来的，你最近学习辛苦得好好补补。”
梁玉华听说她上完一天课，还要去维数小班学习，到这个点才能回家，一脸心疼。
“好，”温杳乖乖应道。
背对着回头吐了吐舌头，她已经吃了好几天了，味道稠稠的臭臭的特别奇怪，一点也不喜欢。
孟云擎笑出了气声，颇有点幸灾乐祸的意味。
他很快笑不出声了。
因为晚饭以后，梁女士出门散步。
温杳端着盛满补品的炖盅，踱步走近。
“云擎，今天放学等我累了吧”
孟云擎皱眉，不知道她动的什么心思。
“不累。”
“你肯定累了，放学不是去打篮球了吗消耗太多，需要补补。”
温杳不由分说，将手上的东西塞给他。
孟云擎不接，微不可见往后一缩，“我真不累，这是大伯娘特地让人熬给你吃的。”
温杳鼓了鼓下唇，不说话。
他伸出修长的食指，晃了晃，“你这可是一人考试，全家光荣。”
温杳还是不说话，失落抿着下唇，盈盈的杏眼无辜地垂着。
孟云擎心塌了一角，但忍了忍咬牙说道“我跟你说，我今天怎么样也不会帮你吃的”
“哦，”温杳故作失望地叹气，“哎，算了，大嫂一片好心，再难吃我也要吃完啊。”
舀了一勺，送到嘴边。嘴巴却不肯配合张开。
终于，做了几番心理建设，回吸一口气，闭眼张嘴。
“等、等。”孟云擎一字一顿蹦出。
温杳面色不显，心中憋笑，飞快挪开勺子。
生怕他反悔似的，小脑袋移远，手捧那一盅伸长。
“你要帮我吃吗那快点哦，三嫂快回来了。”
孟云擎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被自家小姑姑拿捏得死死的，他认命般接过，仰头大口吞下。
怪味直冲脑门，脸色发青。
他一抹唇边的水渍，“孟云翳能，我也能。”就想让温杳知道，他不比孟云翳对她差。
温杳愣愣。
孟云擎将炖盅往她手上一搁，转身上楼。
是夜。
孟云擎翻来覆去，比往夜更难入睡。
身体涌上一股燥热，孟云擎低声骂了句，大伯娘这什么补品，不是说补脑的吗
再次踏进浴室，整个房间静悄悄，浴室传来的水声哗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