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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中刃(八)
    车子一路开回了小洋楼,期间两人都没有再说话,直到祁沉笙把汪峦抱回到卧室中,也没有说。

    汪峦看着祁沉笙的背影,又从钢琴后的小门离开了,门后甚至传来了上锁的声音。只留他缩进了红色的绒毯中,然后长长地叹了口气。

    祁沉笙离开卧室后,面色阴沉地回到书房中,拨出了何城东的电话,徐徐地念出了几个曾出现在诊所病例上的人名。

    “给我查清楚他们最近的动向,或者随便搭一条什么线,让我跟他们见个面。”

    电话那边的何城东,匆忙地做着记录,可当他听到赵小姐时,忍不住出声提醒道“二少爷您还记得,半个月前,大老爷给您的那张请柬不就是赵家小姐的。”

    祁沉笙闻言一愣,打开了书桌右手边的抽屉,翻了几下后才从一摞文件下,找出了何城东口中的请柬,上面的日期恰是几日后。

    “二少爷,我听说赵家小姐这次生日,正赶上粮爷赵跟尼德食品公司谈下了一笔大生意,故而要办得极是热闹,你说的克劳斯先生就是尼德食品的经理人所以他说不定也会去。”

    祁沉笙听后皱皱眉,他并不相信世上会有这样巧合的事“去查查,克劳斯兄妹与赵家还有什么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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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汪峦一时醒,一时睡,只觉得身上沉沉的,说不出的难受。而直到晚饭时分,祁沉笙也没再回来,只有丰山带人送进了些吃食。

    他勉强吃了一些,就又躺回了床上,可到了半夜竟发起高热来。

    汪峦全身热得厉害,原本柔软舒适的毯子,却变得犹如巨石般重重地压着他。胸肺更是着了火似的,连咳嗽都失了力气,呼吸间生生得疼。

    他挣扎着睁开眼睛,但见一切都是模糊而失真的,好像祁沉笙就坐在他的床边,然后又有什么人进来了,按住了他的手腕。

    那应当是大夫吧汪峦恍惚地想起,早上去维莱特诊所前,祁沉笙好像约了什么大夫。

    果然,他听到一个年纪颇大的声音问道“不知这位先生,何时起的咳症”

    何时起的汪峦迷迷糊糊地想着,大约是在五年前,他离开祁沉笙之后吧。可他喉咙里实在疼得厉害,连想要动动唇都不能,更不用说开口回应了。

    “六年前入秋的时候。”就在这时,他听到了祁沉笙的声音,让他想起了被他刻意遗忘的,在秦城的往事。

    六年前入秋时,他确实已经有了几分咳疾的苗头,但也就是那时,汪明生开始逼迫他对祁沉笙下手。

    汪峦日夜煎熬,更没心思去看什么大夫,倒是祁沉笙更关心他的身子,请了几回大夫来,都说没什么大事,也没正经吃过药,后来就慢好转了。

    “那时我往他的水里掺了西洋的止咳水,饮食上也辅以百合、阿胶、苡仁。”

    祁沉笙的话,如闷雷般砸在汪峦心里,他的手暗暗攥紧了床上的绒毯。

    “唉,这般算来,时日也差不多了。”那大夫叹了口气,惋惜地说道“这病本来确实不妨事,我虽不通那西洋的药剂,但二少爷当初的应对也是得当的。”

    “只可惜,这位先生后来应是经了什么变故,徒生大悲大落,再加上劳苦奔波,硬将这病激了起来,如今”

    “如今怎样”祁沉笙死死地看着床上的汪峦,追问道。

    “如今,已经拖成了痨症。”

    后面的话,汪峦已经听不清了,尽管之前也有过预料,但“痨症”二字真正从大夫口中说出时,却仍是沉重地压到了他的身上,让他越发喘不过气来。

    他想要去看祁沉笙的反应,可越多的挣扎,眼前越发模糊。

    如无法离开的梦魇,他只能徒劳地喘息着,好似又有鲜血呛咳而出,痛得令他最终再次陷入黑暗。

    等到汪峦再次醒来时,应已是个白天,但外面却蒙蒙地下起了雨,房间中微暗、温暖而安静,床头的玻璃瓶中,插了枝淡色的茶花,花瓣上还凝着露水。

    汪峦忽得有些疑惑,分不清那晚的高热究竟是真的发生过,还是仅仅是他做得一场噩梦。

    “汪先生,您终于醒了”房间的一角,忽而传来丰山兴奋的声音,汪峦有些吃力地转头望去,便见那少年原本应是趴在桌子上睡着了,此刻匆忙地赶到床边来。

    “您都睡了两天了,还有哪里难受吗”

    汪峦微微有些出神,两天了那晚果真不是梦。

    “瞧我糊涂的”丰山见他不说话,用力拍了一下自己的脑门,从床头拿过水杯来“您睡了那么久,嗓子肯定不舒服,还是先喝点水吧。”

    汪峦确实有些口渴了,在丰山的帮助下,喝过水后才动动喉咙,勉强说出话来“你们二少爷呢”

    “二少爷呀,他这两天一直陪着您,但听何先生说厂子里好像又出了事,今早不得不过去了,”丰山好像敞开了话匣子,开始絮絮叨叨地说起来“待会我去给那边一个电话,二少爷要是知道您醒了,一定会高兴的。”

    “厨房里一直给汪先生煨着药呢,您先吃点粥咱们再喝上药”

    汪峦的精神实在有些跟不上,他忽然很是想见祁沉笙,勉强吃了点东西,又喝下了药,可直到晌午的时候,也没见到祁沉笙回来。

    不止那日没见到,此后的几天里,祁沉笙都没有再出现到他的面前。

    兴许是那药的缘故,汪峦的身体也渐渐有了几分起色,虽然仍是咳嗽但好歹并不怎么咳血了,也能被丰山扶着下地走动走动。

    他几次向丰山问起祁沉笙的去向,但丰山却总是说二少爷在忙,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这间亮堂而奢华的卧室,也越来越真的像一只鸟笼,将某人心爱的金丝雀锁在其中。

    不过汪峦的心,却从未有过得静了下来,他终于有时间,靠在玻璃窗边的摇椅上,盖着厚厚的白羽毯子,思考他究竟该如何面对祁沉笙,但依旧是无果。

    四天后,大约是怕他太过寂寞,丰山带人将一厚摞圣玛丽诊所的病例,送到了汪峦的房间中。

    汪峦也终于得以,暂时从那种思考中脱出,开始翻看这些病例。

    首先他将所有的病例,进行了简单的分类。汪峦沐着阳光,坐在松软的地毯上,按着洋人与国人分成两摞。

    按着病例上的日期,他发现这位安德烈斯医生来云川的时间,并不算太长。最早一份病例,出现在五年前。

    那段日期于汪峦而言,太过敏感。他想到祁沉笙之前说的,安德烈斯并非是汪明生所杀,但二者之间必有联系。

    那么是否在五年前,汪明生化为执妖后不久,就与安德烈斯有了联系甚至于,安德烈斯来到云川,会不会就是汪明生授意的

    汪峦知觉这样的可能性极大,只是从目前的病例中,无法再探寻更多的线索。

    但他并不着急,只是继续按部就班地,将所有的病例分开,而后一一查看。

    也就在此过程中,他又瞧出了新的问题。

    也许是因着这些年来,与洋人打交道颇多,云川人并不多排斥西医,故而来安德烈斯诊所看病的云川人,并不算少。

    但在汪峦的印象中,能看得起西医的,应当还是有钱人居多,但其中有几十份病历,上面额外备注了什么车夫、木匠、仆人显然更像是生活穷苦者。

    难不成是这位安德烈斯医生,心存善念愿意给人义诊

    这也不是不可能的,但汪峦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对。

    除此之外,另一部分同样被他单独挑出的--各种烧伤病例。这一类的并不多,零零总总不过十余份,且大多数病人为洋人,就包括之前许护士提到的克劳斯兄妹还有烧伤了右手与小臂的赵小姐。

    所有的病例,汪峦翻看了大约有两天,就在第三天的中午,丰山送饭时,却又带来了好些东西。

    “这是”汪峦的身体又好了许多,扶着面前摆放病例的小桌子站起来,有些不解地看向丰山。

    丰山先是满脸的笑,将那堆东西抱到汪峦的面前来,解释道“二少爷说了,今个晚上赵家人摆席,要带您一块去,让我们伺候您好好梳洗梳洗。”

    赵家,汪峦心下了然,果然祁沉笙也没有放弃赵小姐这条线,大约是要借着晚上的席面去探查。

    想到这里,汪峦却半是释然地叹了口气,不管怎样总算是与祁沉笙能见上一面了。

    作者有话要说话说现在大部分都认为肺痨就是肺结核,但看到一些说法中医肺痨其实是靠症状来判断的,所以很多其他类似的肺病,也会被归入肺痨里

    咳咳,找这么多借口是因为真肺结核的话会传染,就没法亲亲抱抱啦

    我一个写神神怪怪文的为什么要去在意这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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