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梯一层层下降,三日月明显感觉握着自己手臂的力量越来越大。
微微低头,怀中的孩子双眼直直望向天花板的方向,视线却散漫着不带半点焦距,显而易见地化身成一截硬邦邦的木头,全身心演绎着“逃避”两个字。
却始终没有动用人间失格的能力。
老爷爷笑眯眯搂紧了怀中的小孩,体贴扮演着逼迫自闭儿童出去交友的坏家长形象。
“现在后悔已经来不及了哦,客人已经到楼下了,主接待跑路可是大失礼事件,是绝对禁止事项”
这么说着,到达一楼的电梯声响起,金属的大门缓缓打开,只要再转过一道短短的走廊,就能看到等候在大门口的织田作之助。
踏踏的脚步声一道接着一道,步步敲在心尖,太宰治却终于像从悠久而深沉的梦境中醒来,羽睫轻颤,仿佛要眨去那道对自己持枪相向的赭红色头发身影,捏着三日月衣袖的手指近乎痉挛,才似乎从喉管里挤出一道气音。
“我本来想再也不要出现在他面前为什么”
要将我推到他的身边
三日月稳健的步伐不变,声音却低沉温柔“因为,这是太宰君在心底哭泣着许下的愿望,你们的首领听到了哦。”
“首领”
“所谓首领,就是守护着属下的存在主殿是这么说的。”
三日月将人从怀中放下,笑着为他理平西装上的褶皱,摸了摸小孩带着肉感的脸颊,在因人间失格消散前,推着他的背心往前走。
“放心,以及加油哦,太宰君。”
“蹡踉”。
华美的太刀砸落一地粉樱,太宰治看着骤然一空的身侧,摸摸似乎还带着手指温度的小脸,抿着唇,挥退侍者,自己弯下腰,吃力抱起差不多跟他一样高的华美太刀,摇摇晃晃地朝着港口黑手党大门走去。
那里,成排的黑西装伫立,对代表着白日与黄昏的来使,表达出对等的礼仪。
抱着刀的太宰治众星拱月般行至最前,向那难得穿上规整正装的红发男人微微颔首,少见的率先开口介绍自己。
“你好,我是港口afia五大干部之一,太宰,太宰治。”
织田作之助忍耐着正装的奇异束缚感,好容易等到港口黑手党的负责人出来,正要松上一口气,却正对上了小孩居高临下的鸢色双眼,微微一顿。
“这个年纪就成为干部了吗,好厉害啊。”
“我是织田作之助,代表白日与黄昏而来,送呈三刻构想所需异能开业许可证。”
“欸异能开业许可证政府居然这么早就肯向港口黑手党妥协了”
从森鸥外口中得知来人目的的小中也惊诧出声。
但显然,if线的港口黑手党曾作为整个关东的实际掌控者,其本身必然也拥有过这东西,只是时间没那么早罢了,中也稍转一下脑子便猜到了原委。
森鸥外揉揉他的小脑袋,笑道“是的,这是我们应得的补偿和报酬。”
既是白日向黑夜出手的补偿,也是完成夏目老师电话委托的报酬毕竟,港口黑手党可是真切地拦住了外国势力的觊觎啊
“嘛,不过是一些实力之下的附属品罢了,就算不开口,也会有人准备妥当的。”
森鸥外声音悠悠,单手枕着脑袋靠在椅背上,也不知是在说给谁听,另一只手环着腿上的橘发男孩,轻轻咳了几声,一边笑道“说起来,中也很少跟太宰君这么胡闹,是有什么事情找我吗”
虽然看似整天奋斗在打宰一线,但中原中也几乎没有哪次真的下手过,这次顺着太宰治作死,来找她的可能性还大一些。
果然,本来就紧绷个小红脸的小孩儿闻言脖子一僵,吭哧吭哧半天憋出句。
“boss,那个羊的事港口黑手党准备怎么处理”
“嗯”森鸥外奇怪地望向他“这件事情,不是交给中也处理了吗,丢给大人可不是什么好习惯哦”
中原中也瞪大眼“可是、可是羊再次触碰到了港口黑手党的尊严”
他沮丧地低下头。
“我不认为我还有资格继续接手以前、那一位森先生处理的时候,从来没有发生过这种事”
他果然,还是做不好一个真正的王。
森鸥外稀罕地撸了撸丧气的崽子,并不意外他知道另一个森先生的事实,吐槽道“他那叫什么处理方法啊。”
“简单粗暴地给人驱逐出境,鬼知道那帮眼高手低的羊崽子最后能活下来几个。”
“这一次你既然想要寻求一个更加理想的结局,作为自身道路的印证,那就没有什么比这更好的素材了。”
“羊是你一切的初始,但也不必因此失去常态。按理来说,它不过是你早就能跨过去的一道小门槛罢了。”
不论是作为港口黑手党的最高干部,还是继任的首领,中原中也的手段与格局都不应该为此感到困扰才对。
中原中也沉默,良久,将变小后戴不上的礼帽按在胸口,深深吸了一口气后跃出她的怀抱,弯腰鞠躬。
“您说得对,这是我选的道路。”
尽管与融进骨肉中的硝烟与暴力大相径庭,但是
看着挺直腰背远去的身影,森鸥外揉了揉脖子,看向一旁安静等待的兰堂,抱歉笑笑。
“两个混小子比较难对付,你也不用拘谨,方才的情报没什么不能听的,你们的实力注定你们会走到这里。”
但是能得到什么样的结论就因人而异了。
她拿起茶杯抿了一口,同时按下了首领室的闭合键,一时间大门合拢,通透的玻璃窗户漆黑一片,而头顶的一盏小灯亮起,笼罩住二人身周一小块地方。
“不过,接下来,就是机密时间了,您说对吧,白麒麟先生”
金色的方块突兀亮起,在黑暗中的唯一一块光明之地,一身狼狈的涩泽龙彦睁开了双眼。
异能特务科总部。
因为异能开业许可证而聚集起来白日和黄昏集团的聚会中。
所有人看着大发脾气的名侦探小朋友,感到了深深的茫然与无措。
“笨蛋笨蛋大笨蛋”
“乱步大人的10分企划”
“我都找到老鼠洞了,结果败在派不出人手”
“可恶可恶,就差五分了”
盘腿坐在桌上的侦探少年狂躁地抓着脑袋,宛如一个斗败的公鸡,絮絮说着旁人不太能听得懂的话语,但那种“都是你们的错”的气场实在太明显,让此前依靠侦探社良多的官员们不觉心虚。
到底是哪里没伺候好这位大爷啊
“咔哒”
大门被开启的声响传来,解救了陷入尴尬中的众人,大家忙不迭转移视线,便见数位被绷带包裹着的人影先后走了进来。
“哟,大家还好吗,哈哈哈,看来就等我们了啊”
猎犬队长的胸前斜绑着一圈长长的绷带,犹自显露出一抹殷红,显然是被人从上往下砍了一刀,打起招呼来却依旧显得精神满满。
“特殊镇压作战部队甲分队,前来报道”
福地队长身后,或多或少都挂了点彩的猎犬小队成员,姿态端正的向着众多高官敬礼,倒是让不少对猎犬作战失利而不满的官员们脸色好看了许多。
毕竟是需要依靠的高端战力啊
倒是霸占着会议桌的江户川乱步瞟来一眼,完全不给面子的哼了一声,扭过脸去,只觉得来人浑身上下都写满了四个大字
再战不能
存了给官僚们个教训,未曾出声的福泽谕吉此时皱了皱眉,阻止道“乱步,你的礼貌呢。”
“明明就是嘛,哪怕他们还保留有一个战力”
撇着嘴的江户川乱步小声逼逼,但还是乖乖地从桌子上跳了下来,将会议室让给这帮满肚子算盘的政客,两手托着脑袋从旁边溜达,一边还在嘀咕
“不过是仗着情报的优势,下一次,乱步大人绝对会弄出吓所有人一跳的企划”
意识到乱步并未认清自己的错误,福泽谕吉眉头皱得更紧,正欲开口,便被踱到身前的好友拦住,福地樱痴爽朗地摸着自己的胡子,劝道
“嘛嘛,的确是我们没能拦住那位首领,又耽误了名侦探最后的收网,就不要对你的秘藏之子太过苛刻了喏,有事情找你。”
他从怀中掏出封信件一样的东西,朝异能特务科的方向努了努嘴。
“你面熟,跟我一块去送信呗”
一旁摸出眼镜戴上的名侦探已经露出了看好戏的表情。
果然
“欸港口afia那位首领亲手签署的聘书”
“可是,我不是因为试图卧底的事情被察觉,然后被赶出来了吗”
一个戴着圆形眼镜的青年惊讶出声,嘴角的小痣微微颤抖起来,从口袋里摸出张纸条一样的东西,两相对比。
安心回去做社畜吧安吾君我把你进港口黑手党的大门关上了
这是纸条上的留言,后边还画了个狠狠关上门还钉上木条的绷带小人形象,凶萌凶萌的。
但是参加过这场战争的人,全都不由自主地将形容词自动转化成“凶残”
硝烟散后,一件无可置疑的事情已经逐渐浮上水面
这场战争转向失控的导火索,即中原中也异能的暴露,说到底也不过是“太宰治随手投出的一颗石子,被另一个聪明人捡起,砸出了更大水花”的故事罢了。
作者有话要说小剧场之福泽社长给乱步的信
乱步
作为监护人,很欣慰于你的聪慧与敏锐,这既是你与生俱来的天赋,也是自己不懈努力的成果。无可置疑,你已经是一位了不起的侦探了。但是成长并不只是才能的增强而已,世人在你眼中只是稚童,但想保护他们却绝不简单,在单纯谋划的绝对理智之外,你还要看见更多别的东西,一如牺牲,一如悲悯如此,你在前行的道路上才不会担心迷途。
社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