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秋练就这么被施离带进了这个沿海的村子。
村子里人不多,男女老少皆有,穿着朴素,在看到施离时纷纷露出了热忱爱戴的表情,迎上来打招呼,唤她一声“施姥姥”。
而后他们看见沈秋练,先是愣住,随后年幼的便会被年长的拉扯着跪下长拜,口中喊着“仙长”。
施离也不拦着,只亲热的挽着沈秋练,生怕她跑了似的,沈秋练被这么被拜了一路,受了一路的惊吓。
“我想说你们可能真的是认错人了。”待到施离家中,沈秋练再也憋不住,认真道。
施离摇摇头,她将沈秋练领导内室一处神龛跟前,指着上面供奉着的一尊白玉雕像,轻声道“你看看,和你长得是不是一模一样。”
沈秋练凑上前去,愣住。
那白玉雕像雕的鬼斧神工,五官神态都是栩栩如生,同她不能说是相似,只能说是一毛一样。身着白衣,腰负剑匣。
沈秋练觉得自己应该遵从一下这个时代背景下的规则,扭头指着自己的鼻子。
“我该不会是她的转世吧”
施离含笑点头、
沈秋练彻底沉默了,她回眸望着这尊雕像,心绪复杂至极。
事实的真相她无从考证,毕竟她只是一个外来的穿越者,可若是所有人都是这么认为的,那她现在得到的很多东西大概都是借了这位上仙的东风。
定山河的青睐,还有顾长汀的照拂。
对啊,顾长汀
沈秋练的心口一阵紧缩,那种痉挛的疼痛教她身形虚晃,眩晕感再次袭来。
“宁姐姐”施离上前来扶住她“你没事吧”
“你不要叫我姐姐。”沈秋练只觉得太阳穴“突突突”的跳痛着。
“我知道,我这般模样叫你姐姐,你定然不高兴。”施离苦笑了一声。
“我不是这个意思”沈秋练摇头。
“我明白,你现在对一切都很陌生。”施离拍了拍她的手背说“当初你为了除去金沙洲上的那只妖兽而力竭,我真的以为此生不会再与你有相见之日没想到青龙神竟生生将你盼到了,着实是心诚所致金石为开,不说了,你既然不记得,就都不说了。”她感慨万千,“你们之前是不是遇上了什么麻烦为何会突然造访东海我看青龙神还受了伤。”
“是遇到了一些变故。”沈秋练打起精神道“其实我是从朝阳山来,休整好了还须回去。”
“既然如此,那这几日你便在我这里住下吧。”施离道“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同我说,村上的人都还记得您当初的恩德,定然有求必应。”
东海村的人待她极好,送上了最递到美味的饭食美酒,可这一夜,沈秋练枕着涛声,辗转反侧。
最终她受不了这思绪繁杂,背着剑起身去往海边。
东海无边,月轮满而洁白,低低的悬在天际,海风吹的人凉意遍体,沈秋练裹紧了衣袍,回想着施离白天说的那些话。
她总有一种自己成为了替身文学之主角的既视感,所以心里很不是滋味。
偏生顾长汀眼下还不在,她无处寻觅答案,只能自己跟自己较劲。
忽然间定山河震动了一下,沈秋练抬起头,就见前方凭空出现了几道发光的缺口,像是空间被法术强行撕裂开来,从其中一个缺口当中“咕咚”掉下来一个东西,坠入海中,溅起了一点儿水花,再然后又从另一处缺口里掉出来一个圆滚滚的小孩儿,屁股朝上头朝下,落在了礁石上。
那小孩儿摔得鼻青脸肿,当即“哇”一声哭的不要不要的,半空中的裂缝又迅速收拢消失了,一切平静如常。
沈秋练隔了老远,就着月光打量那小孩儿的长相,只觉得眼熟。
“韩岁岁”
在这偏远的东海之滨,居然能遇到朝阳派的人,还是那个跟自己没见过几面就结下梁子的熊孩子
就他妈离谱
沈秋练大为震撼,三步两步上前,弯腰将那小子提溜起来“你怎么会在这里啊”
韩岁岁哭的鼻涕眼泪糊成一团,好一会儿才认出沈秋练。
“是你这个坏女人”他磕巴了一下,而后哭的更厉害了“我怎么这么倒霉呀呜呜呜呜呜呜”
沈秋练“”
不然把这小子扔海里淹死得了。
韩岁岁边哭边嘚吧嘚吧“我真的什么也没看见,晴芝姐姐为什么要这么对我啊呜呜呜呜呜这”
沈秋练听到几个关键字,脑袋“嗡”一声。
“云晴芝”她诧然道“你出现在这里,跟云晴芝有关”
韩岁岁还在哭。
沈秋练被他哭烦了,一手捏住他的两腮,“不准哭”
韩岁岁“”
他抽抽噎噎的盯着沈秋练,眼神里尽是警惕。
“我给你一个重新组织语言的机会。”沈秋练烦透了他这蠢里蠢气的眼神,“你跟我说你犯了什么事,不然我那就把你扔海里去。”
“你敢”韩岁岁外强中干道。
“你看我敢不敢。”沈秋练说。
她作势就要扔人,把韩岁岁吓得够呛,那熊孩子语无伦次道“我我我一不小心看见她跟闻闻闻
“闻天羽”沈秋练道。
韩岁岁小鸡啄米似的点头“阴阳镜碎了,突然我就就就飞起来了,然后我就掉下来了”
阴阳镜乃是朝阳派搁置在主峰中央正殿内的一面镜子,传言有显形之能,无论多么神通广大的邪魔,只要附身于非己之躯,都能被照出端倪来。
沈秋练皱了皱眉,道“你把阴阳角砸了”
“不是我不是我”
韩岁岁惊恐的大叫着,他的脑海里猛地浮现出了云晴芝的笑靥。
那平日里在他看来和蔼可亲如女神般的晴芝姐姐,在发现他路过时,忽然把他拖进室内,将他扔在那破碎的阴阳镜边上,笑道“岁岁,你怎么这么调皮,将这镇牌之宝给玩儿坏了呢你调皮是众所周知的事情,可你玩儿什么也不该玩儿如此重要的宝物啊”
她笑得有多灿烂,在韩岁岁看来就有多毛骨悚然。
“我没有碰我就是路过我来的时候阴阳角就已经碎了”
他这话一出,云晴芝连笑意也不剩了。
“没人会相信一个调皮鬼说的话。”她只退了两步,去与身边的闻天羽低语。
随后,传送阵乍现。
沈秋练从韩岁岁颠来倒去的哭声中听出了些线索。
这大抵是云晴芝弄坏了阴阳镜,刻意栽赃给韩岁岁,又生怕韩岁岁目睹了什么不该看的事情泄露出去,才将韩岁岁连着镜子一块儿抛弃到了遥远的东海之滨。
若是寻常人还好,韩岁岁不过一黄口稚子,没半点灵力傍身,落入东海,飘入归墟,那是绝无生还之可能的。
她垂眼,凝眸。
云晴芝和闻天羽到底在搞什么鬼
云晴芝静静的躺在床上,厉霄就躺在她身畔。
刚刚拥有了人类躯壳的厉霄还不太适应,需要一段时间休眠,云晴芝翻了个身,对上的却是闻天羽的一张脸。
那一刻她耸然一惊,为自己所做的一切后知后觉的胆战心惊起来。
此前,她将沈秋练与云虚让申请退婚的消息告诉了闻天羽。
不出她所料,闻天羽表现出了对这桩婚事莫大的在意,大抵是觉得沈秋练提出退婚有损他作为男人的尊严,他从暴跳如雷渐渐转成了某种惶恐的心态。
“不行啊,晴师妹,我不能让阿宁退了婚我是朝阳派的二师兄啊”他急切道“师父不会同意的对不对师父会为我的名声考虑的,对不对”
云晴芝默了两秒道“我爹说他会将这一切纳入考量,等三师姐回来再做决定。”
闻天羽身形一晃,面色煞白。
“阿宁是不会回头了”他喃喃自语道“她彻底不要我了。”
闻天羽的反应可以说是尽数在云晴芝的算计之内,她轻轻咳嗽了一声,道“二师兄,三师姐这样绝情,你难道就甘愿挨打,什么措施也不采取了么”
“我还能怎么办师父都动摇了。”闻天羽道“这终究是两厢情愿的事情强求不了。”
“谁说不能强求。”云晴芝说。
闻天羽横目望向她。
“我有个办法,可以让三师姐不退婚。”云晴芝道“就看二师兄你肯不肯下这个狠心了。”
“你说。”闻天羽对她深信不疑。
“三师姐如今退婚无人置喙是因为你好好的站着,但倘若你深受重伤,三师姐在此时退婚,便有始乱终弃之嫌。”云晴芝道“唾沫星子还淹不死她么想来她为了顾及颜面,退婚的事就只能往后延一延了。”
闻天羽一时怔住。
云晴芝本以为这个提议闻天羽至少会考虑个一天两日的,但没想到闻天羽对沈秋练的执念颇深,当即便选了个无人的深夜将自己拍出内伤,口吐鲜血。
人在重伤时,肉身与灵魂最是难契合。
而厉霄等的便是这么一个契机。
移魂而夺舍。
“你在想什么”“闻天羽”不知何时苏醒过来,猝不及防的开了口,打断了云晴芝的发呆。
云晴芝回过神来,轻声道“我在想我二师兄到底怎么样了。”
“死了。”厉霄言简意赅。
云晴芝呆了呆。
“我问过你对他的看法。”厉霄轻柔的抚摸她的头发,“你说你厌恶他,若你对他有好感,我定然不会选择这幅躯壳。”
云晴芝低低的“嗯”了一声,闭上了眼。
“成大器者不拘小节,这条路注定鲜血淋漓。”厉霄淡然道“你为了保我连镇派的阴阳镜也砸了,付出了这许多,我如今既有了实体,定会传授你更多的功法,保你平步青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