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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4、第 44 章
    “什么阳阳要跟陆神回家吗”

    舍友们是在第二天的清晨才知道这件事的,被吓得直接弹坐起来,“你们这么快就要见家长”

    陆轻“”

    晋杲阳本来在收拾东西,闻言顿时有点无奈,“没有,不是陆轻这部分改不出来吗我们去找点感觉,顺便拍点素材。”

    “哦”选手们总算是想起来了。

    这段时间大家为了培养默契的时候,不但是同吃同住,其实还特地去到了对方组员熟悉的场所,比如录音室、家里或者是以前就读的学校等等,方便更加的了解彼此。

    他们都是有摄影师跟拍的,加上采访就可以直接剪成先导片,但是晋杲阳和陆轻没有,这段时间两人半点头绪都没有,都在音乐教室里面埋头翻阅谱子,素材就显得有些单调。

    “那你们路上小心啊。”选手们道。

    晋杲阳闻言,闭着眼不由得深深吸了口气。

    其实也不单单是他们说的这么简单。

    昨天晚上陆轻询问自己要不要跟他回家以后,其实还说了很多事情。晋杲阳的改编的三弦月就像是个闸门,陆轻一直以来封闭的内心就这样全然打开,想要把所有的东西都呈现给晋杲阳看。

    晋杲阳当时猝不及防,就像是写太阳的那个时候听到他说自己很难过一样,这次陆轻并没有说这些,甚至连情绪都变得格外平静,可晋杲阳就这样听着,连血液都逐渐凝固。

    等到陆轻语气陈述完毕,很多事情晋杲阳就已经能够拼出全貌。

    今天回家其实也只是还有些东西想要见证,但是晋杲阳自己的情绪仍然恢复不过来,手都有点不受控制地发抖。

    既然如此,他待会儿又会看到些什么呢

    “好了吗”就在这时,陆轻在旁边询问道。

    直至半晌,晋杲阳终于点头,“好了,走吧。”

    也不知道是不是已经把所有事情都说得差不多的缘故,陆轻明明昨天才回了趟家,今天回去的时候就显得放松不少,怕晋杲阳坐这么久的车不适应,还特地给他带了晕车贴和水。

    “你大哥现在还在家吗”上车的时候,晋杲阳不免问道。

    “不知道。”陆轻道“我没问。”

    “我们走自己的流程就好了。”顿了顿,陆轻看着窗外,又淡淡地开口。

    他说的流程里面其实很多部分是不允许跟拍的,尤其是当两人坐了几个小时的车以后停在墓园时。陆轻率先下车,道“待会儿把花放下就走,扫完墓我们就回去吃饭。”

    晋杲阳点头,随后抬头去看,山上的墓园冷清而又寂静,基本上没有什么人。陆轻倒是轻车熟路,拿了花以后就往山上走,晋杲阳便跟在后面。

    片刻过后,晋杲还是没忍住,凑过去轻轻问道“你以前也会来吗”

    能让陆轻特地把他带过来祭拜的,应该也只有他的父母了。陆轻活到现在,其实表露出过很多对于他父母的讽刺、讥笑还有冷漠,但是很少表露出憎恨的情绪,就像是已经毫不在意。

    果不其然,陆轻点头道“偶尔会来。”

    扫墓的流程走得很快,还正如陆轻所说,放下花就可以走了。晋杲阳看了下墓碑上的名字,分别是著名音乐家石雾清、以及知名的企业家陆掣,他在原地站了许久,始终觉得不够礼貌,最终还是没忍住轻轻跟他们打了声招呼。

    陆轻就在旁边冷眼看着,并没有阻拦。

    等到扫墓结束,大家终于可以回去清点东西,晋杲阳还是首次去到陆轻的家里,一路都是屏息凝神。

    难得的是,陆放并不在家里。

    晋杲阳稍微松了口气,跟着陆轻去看他的音乐室,摄像师终于可以开始工作,跟在后面将两人身边的场景收录进去。

    “我离开家以前,乐器都是在家里学的。有的时候我母亲会教,有的时候是别的老师过来。”

    音乐室的门打开,果然有大量的乐器在这里存放着,整个房间通风而又明亮,并且和陈列室相接,走过去就能看到以前陆轻从小到大获得过的无数证书和奖项。

    晋杲阳走过去,目光依次掠过这些物件,几乎可以勾勒出陆轻以前的样子,那必定是个非常桀骜而又锋利的模样,出身在钟鸣鼎食之家的环境并不能给陆轻带来快乐,父母身上的荣耀光芒也没有为他带来憧憬和动力,而是将他打磨得越发棱角分明。

    就在这时,忽然有人停在了晋杲阳的面前。

    晋杲阳还在走神,抬头就看到面前依旧缠着纱布、但是眉眼锋利的男人正在注视着他,不由蓦地顿住。

    是陆轻的大哥。

    陆放很显然没有想到晋杲阳今天会来,只是听到动静过来看看而已,谁知都还没有等他开口,晋杲阳却已经迅速镇定下来,礼貌地打了声招呼“大哥。”

    陆放猝不及防,竟是难得的卡了下壳

    但是随后摄像机和背后的陆轻同时抬头,他也迅速地恢复过来,点头道“你们先拍。”

    陆轻和晋杲阳要拍的地方基本上就是音乐室和陈列室。陆轻找了点以前的谱子晋杲阳看,随后走到书房的门口,果然看到陆放正站在门口等他。

    “你已经把所有的事情都给晋杲阳说了吗”陆放问道。

    “说了。”陆轻点头,却又突然皱眉,“你焦虑什么”

    陆放只是站在原地,其实半点都看不出焦虑的样子,但是他沉吟片刻,还是问道“那晋杲阳会怎么想我”

    陆轻蓦地定住,像是见鬼般地看着他。

    陆放并没有开玩笑。

    就在陆轻上节目以前,陆放就知道有晋杲阳这么一号人了。陆轻在外面跟人合租一年多,父亲死的时候自己亲自去把他接回来他都没有忘记通知对方,陆放想不关注晋杲阳都不行。

    但是直到陆轻跟着他上了节目以后,陆放才真正地重视起晋杲阳来。

    他甚至觉得格外地诧异,从来没有想到过在陆轻的身边居然真的会有这样认真的人。于是在出车祸的当天,当陆轻说他要把所有事情都告诉晋杲阳的时候,陆放冷静而又理所应当。

    他看得出来当时来陆轻的状态并不对劲,如果能有什么办法让他脱离这种状态,陆轻就算是把他形容得十恶不赦也无所谓。

    但是真当晋杲阳出现在他的面前,他突然有些错愕,又觉得自己好像还可以抢救一下。

    “他挺好的。”陆放便说出了自己的真实感受,“我刚刚第一眼见到他的时候就就觉得他跟你很配。”

    他甚至能够猜得到陆轻接下来要说什么,“那又关你什么事”这句话都还没能出口,陆放紧接着又平静地道“而且他刚刚还叫了我一句大哥。”

    陆轻“”

    两人都还没说几句话,陆轻就已经想要终结这个话题了。

    陆轻转身就走,“我现在就给石妍雪打电话,这个问题你们俩可以好好讨论。”

    陆放“”

    陆放自己的抢救措施还是要做的,等到陆轻和摄像师去录专访的时候,陆放便跟着晋杲阳。他也并没有特别多的话,只是在晋杲阳打量四周的时候会出言提醒,简单地介绍起陆轻当时的生活状态。

    晋杲阳听了几句,不由得笑笑,“谢谢大哥。”

    陆放顿住,又觉得晋杲阳是真的跟自己家所有的人都迥然不同,也不止是陆轻,换做是谁应该都会喜欢。

    “你们今晚会在家里住吗”陆放又道,“如果没那么急的话,我给你安排一间客房。”

    他在知道晋杲阳来了以后就已经叫人收拾好了房间,可谁知晋杲阳连进去看都没有来得及看一眼,陆轻又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出来,直接将晋杲阳推到了自己的房间里面去。

    随后他“嘭”地声关上了门,转身就这样抱着手臂看着陆放。

    “我自己没有房间吗”他冷声道“我自己带回家的人需要你给他安排客房”

    陆放“”

    别的家庭是怎么样他不知道。

    但是陆轻真的是把人带回家里最拽的那个。

    陆放几次三番想要跟晋杲阳多接触下,但是最终还是以晋杲阳被关在陆轻的房间里面告终。

    晋杲阳听到门响,起初还有些猝不及防,直到陆轻重新回来的时候,他又没忍住笑了出来,道“录得怎么样”

    今天这个场景主要也是录陆轻的部分,陆轻的采访结束差不多就算是收工。他闻言便点头,“你想在家里住吗不住的话现在就可以回去,要住的话我就让摄像师先走。”

    晋杲阳自己倒是没什么,问道“你呢”

    “那就住吧。”陆轻道“我还有几张谱子要给你看。”

    晋杲阳点头,陆轻便去跟摄影师沟通,顺便把晋杲阳的东西也全都拿到卧室里面来。晋杲阳此时才开始打量陆轻的房间,倒是跟他以往的风格很像,明亮而又整洁。

    因为有单独的音乐室和陈列室的缘故,陆轻的房间反倒是没有太多的乐器,甚至因为他很早就离开了家,现在柜子里面放着的都是他少年时期的衣服,只有偶尔的几件是三年前他父亲去世时他过来暂住时放着的,后面也没有带走。

    晋杲阳没有去碰,只是安安静静地看着,到最后目光落在书桌上的时候,看到上面整整齐齐地叠着一沓谱子。

    “是这个吗”正好陆轻回到房间,晋杲阳便扭头问他。

    “嗯。”陆轻在浴室里面给他找洗漱用品,闻言扫了一眼,道“很多都是废的,你把完整的那几篇找出来就行。”

    这几篇全都是当时跟三弦月一起写的,翻到最下面还夹带着几首他很早很早时期写的,更或者说是陆轻母亲协助他写的曲子。纸页泛黄,但依旧可见曲谱中的震撼力量。

    也不知道为何,晋杲阳顿住。

    “看完了吗”陆轻站定在他的背后。

    晋杲阳点头,原本想要将曲谱放下,但是胸膛起伏得厉害,骤然汹涌的情绪竟是久久的没有办法平静。

    到最后他索性没有放下了,问道“我可以改吗”

    “可以。”其实若非是晋杲阳改的那部分三弦月,陆轻可能压根就不会再去碰这些谱子,他很不喜欢写这些曲子时的状态。

    但是经过晋杲阳的手以后,所有的东西又都变得不一样了。他甚至迫切地希望晋杲阳能将所有的谱子都给改掉。

    “我去给你调音。”陆轻道。

    音乐室的乐器应该很久没有使用了,但是陆轻过去以后才发现其实保存得很好。陆放原本都已经回到了书房,听到声音又出来了,往音乐室走了过来,道“我找人日常维护过,应该都是可以正常使用的。”

    陆轻“”

    这个人怎么阴魂不散。

    晋杲阳反倒是没忍住笑了起来,随后便走到钢琴边坐下,也并没有把那些谱子翻开。他刚刚在看的时候脑子里面就有了极为深刻的印象,那些重要的段落夹杂着当时创作者的情绪扑面而来,令他竟是血液沸腾。

    于是他深深吸了口气。

    随后琴声“铛”地落下。

    整个别墅突然灌满了饱满而激烈的琴音,晋杲阳果然一旦落手就不再会是原来的曲子。陆放才听了两段,忽然诧异道“是天气井吗”

    这下轮到陆轻诧异了。

    他不知道陆放到底懂不懂音乐,但是很显然这些遗落在家里的谱子他全都了解,就算经过改编以后他都能清晰地辨别出其中的旋律和名字。

    “我都听过。”陆放点头。

    随后两人就这样沉默下来。

    晋杲阳的琴声非常连贯,几乎是将所有篇章的重要段落都串了起来,在短短的时间内迸发出极其蓬勃的力量。

    陆轻默不作声地听着,却忽的在想,既然如此,陆放这几年到底在想什么呢

    在父亲去世以前,陆轻跟陆放的关系其实也就那样。陆放因为生意的问题常年都不在家里,除了十五岁那年他把自己送走,二十岁那年又因为家里动荡怕自己出事,又把自己送到晋杲阳那座城市以外,就基本没有怎么和他有过交流。

    这也就导致陆轻一直不知道他到底是什么态度。

    当时他因为父亲缠绵病榻亲自把自己接回去的时候,能在激怒中对自己说出那么一番话,到底是真的觉得父亲在临死前可能对自己还存在一点温情,还是因为别的什么呢

    而后在最近的几年里面,陆放又在反反复复听他的音乐。陆放不动声色,却基本知道陆轻所有的事情和想法,屋子里面贴满了他的海报,演奏会场场不落,就像是真的在想好好经营这个家。

    陆轻就这样一直听着。

    直到晋杲阳将那几篇谱子全部串完,坐在原地尽力匀顺自己呼吸的时候,陆轻才重新走了过去,将椅子搬到了他的身边。

    “怎么样”晋杲阳扭头问。

    “很好。”陆轻看似平静,可实际上连按着琴键的力道都有些失控,“我想在你的这个段落里面加这几个音。”

    他寥寥几个音符,晋杲阳的呼吸却忽的加重。

    作为创作者的本人,陆轻的确是最了解他的作品的。

    晋杲阳看到这些谱子的时候情绪无法自控,在改编与串联这几个篇章的时候满脑子想的全都是如何冲刷掉原有的沉郁与颓靡,这样倘若以后陆轻无意间再想起这些东西的时候,起码也能伴随着明朗的旋律。

    但是陆轻自从决定呈现给他看以后,便真的半点都没有隐瞒。

    他今天特地带自己回来,也是特地要给自己看这些东西,就算是自己在改编曲的时候,他也尽力地全都在跟着自己的情绪走。

    他真的很听话。

    “好。”晋杲阳再次按捺住自己胸腔剧烈的震响,道“这样的话我把这一段放在前面来更好。”

    两人当即就着这段改编讨论了起来。陆放站在门口,听着他们低声交谈,偶尔会弹一小段的旋律,随后又是一番讨论,便觉得自己没有必要站在这里了。

    他又待会了会,最后终于转身离开,将空间腾给了他们两个人。

    音乐室内逐渐有落日照了进来。

    既然都已经做了,两人索性就做了个完整版的出来,晋杲阳非常喜欢现在这种旋律,将整首曲子快速地弹给陆轻听了,略微有些急促,扭头问道“可以吗”

    “嗯。”陆轻听完,发现他不知为何把三弦月又改了一遍,而且还不是他最初给自己看的那个版本,不由得微怔,道“那这首呢,怎么还要改”

    晋杲阳顿住。

    三弦月这首曲子其实非常特殊。

    两人在做合作舞台的时候,陆轻就已经在想能不能把这首曲子编到前奏里面去做情绪的接入点,但是后面也没有,后面整个合作舞台都是他们两人重新写的。

    于是这首曲子空了下来,用在了现在的纯改编版本里。它的意义也非常分明,晋杲阳才听到这首曲子时的感受没有出错,这首曲子的确是写的葬礼。

    那天陆轻就因为陆放在飞机上那么一番激怒的言语,带着一丝近乎于魔幻的念头回到了家里,去见那个所谓在临死前还念叨着他名字的父亲。

    他的父亲也的确是在叫他的名字。那个当年在商界叱咤风云的巨擘,经过了几年的病痛折磨以后早就已经形销骨立,但即便是如此,他都没有忘记要憎恨陆轻。

    他大抵觉得自己的病情还有一家人的荣耀全部都毁在了陆轻的手里,他肆意地辱骂着陆轻,愤怒地斥责他成长多年还是长成了个废物,逼问他为什么害死自己的母亲,又骂他麻木冷血,骂得最后自己嗬嗬喘气直至失声。

    陆轻当时才刚刚跟晋杲阳吵完架,连去向都还没有来得及说,连着乘了好几个小时的飞机匆忙而来,闻言又蓦地定在原地。

    就像是血液都在瞬间冷却,他就这样,慢慢地直起身来,冷眼看着病床上的父亲。

    陆轻的状态在这些年里一直这样起起伏伏,他其实自己是知道原因的,除了无休止的恶意和压迫以外,还有他残存的一点期待。然而在这个刹那,他所有的期待消失殆尽,多年的魔障好像在此时是真的全部解脱,他肆意而又痛快,仿佛每个细胞都在疯狂叫嚣着自由。

    于是他转身就走。

    三弦月就是在这个时候产生的,当时晋杲阳和陆轻谁都没有想到这次的分开,会猝不及防地长达那么长的时间。

    接下来的几天时间里晋杲阳联系不到陆轻,陆轻也联系不到他,以至于后面陆轻坐在葬礼上的时候都是冷静而又清醒,从未如此明确的感受到,这个世界上已经没有人会爱他了。

    但事实上也不是这样的。

    只要一想到这里,晋杲阳和那时有关的记忆便也控制不住的汹涌上来,他的情绪在胸口横冲直撞,有那么刹那竟是有种滚烫与酸涩的重叠。

    “嗯。”不知多久过去,晋杲阳才终于点头,“我昨天第一次给你改三弦月的时候,还并不知道这些事情,改得其实挺烂的。”

    “没有很烂。”陆轻道。

    晋杲阳零星地弹奏了几个音符,扭头问道“那你觉得现在这首好听吗”

    “都很好听。”陆轻又道。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格外的专注。晋杲阳的每首歌对于他而言都有着非比寻常的意义。当时的晋杲阳存了心思的想要哄他,像是太阳般骤然迸发出蓬勃的热量,今天的曲子也是同样。

    “但是其实我更喜欢现在这个版本。”晋杲阳看着陆轻许久,才抿了抿唇,毫无预兆地道“因为我想让你知道,你不是没有人爱的。”

    起初的时候,陆轻只是微怔。

    他并没有反应过来晋杲阳到底指的什么事情,创造三弦月时的情绪于他而言不可谓不深刻,但是在晋杲阳的面前,所有的深刻又好像全都能随风消散。

    但是随后他又听到了晋杲阳轻轻的声音,有那么瞬间近乎于幻觉,但是陆轻听清了。

    “陆轻,我就是爱你的。”

    整个世界的声音倏地静止。

    随后突然像是狂风大作,所有的声音就连陆轻的心脏都被吹得七零八落,他甚至控制不住自己的血液疯狂奔涌。

    晋杲阳说这句话的时候语气很稳,但是说完以后耳根却簇然发红。他自己在原地定了片刻,又别过了头去,沉默地拉下本子来记着音符。

    陆轻却是许久无法动弹。

    此时的落日还没有完全散去,有温暖的余晖从外面照进来,洒落在了半边的琴面上,将晋杲阳的侧脸也映得发热。

    有那么几个画面,陆轻确定自己没有跟晋杲阳讲过。

    多年前的时候,其实他也是这样坐在这里,钢琴旁边的窗户打开,风卷进来的时候将纱帘吹得漫天都是。而他的母亲就站在他的背后,一言不发,如同大山般地压抑下来。

    然而记忆和情绪是可以被重叠和覆盖的。晋杲阳现在做的事情就是这样,他不但将自己的全部事情记得清清楚楚,甚至千方百计地变化这些全部的音符和篇章,去消减陆轻脑海里面的那些沉郁和颓靡。

    而此时看来,整个音乐室的确都要空旷许多。

    陆轻脑子里面所有的画面骤然变换,晋杲阳其实都还不需要改歌,就从他坐在这里的刹那,从前的那些记忆就已经全然模糊。屋内少了逼仄的气息,就连风都变得格外轻快。

    晋杲阳爱他。

    于是天光大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