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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3、第 73 章
    73翩

    开年的头几日各有安排,走亲戚拜年,烧香祭祖等等,忙到快元宵时,京城像一个鼎沸的炉子一样,才有空喘口气。

    这是他们新婚第一年,一起做的每件事都有了别样的趣味,感情浓时,甚至听到旁人打趣,被人艳羡,都会心生欢喜,恨不能让世人都知晓自己的欢畅,而无人时两人常常执手相视,也不说话,只是微笑凝视彼此,也不知这欢喜何来。

    初八这天沈屹一早被叫进宫,才分开半日,谢黛宁竟然觉得有些耐不住,有心也换上官服进宫去寻他,不过她也知道自己这个念头傻,宣帝虽然让她处理后宅女眷们的官司,可是正经议事,那还是男人们的天地。

    味同嚼蜡般吃了午饭,又想起昨夜二人商议如何过元宵的事,她叫来三娘和浮音,吩咐道“过了初五街上商贩就出来了,咱们上街买竹篾彩纸去,元宵节咱家的灯笼自己做”

    三娘和浮音自然叫好,几个下等的小丫鬟们也来凑趣,大家先是各报了要做什么灯,谢黛宁拿笔按人头记下来,又算了算需要多少东西,什么羊角、琉璃、宫纱还有油纸和丝绢,林林总总得有十七八样,她笑道“买东西的钱我出了,但你们这帮小丫头眼高手低的,要是做不出来,可得一一赔钱给我”

    众人笑了一通,三娘却犯愁道“别的东西倒是其次,就这七八根竹篾,咱们可怎么扛回来”年节时候的市集,也不便赶马车去买。

    “那就叫上柯钺,让他给咱们出力便是。”

    谢黛宁笑着吩咐了,进屋换了一身暗红撒金的修身胡服,窄袖细腰,披了件黑狐毛的大氅,行动间艳色在里面影影绰绰,头发简单的高高束起,就十分英挺飒爽。准备妥当了到前院寻人,不想柯钺却不在,书房外只柯鸣一人守着,而府里的暗卫是轻易不能现身人前的,谢黛宁将事情说了,问柯鸣道“你可愿跟我们走一趟”

    柯鸣的身手在所有人里可排第一,而且他年纪尚轻,有这等本事自然难免心气高傲,所以在湖州护卫谢黛宁时叫司马澈逮住成了个心结,此后直到进京沈屹也没再重用他,他正是不大得劲的时候,谢黛宁吩咐他虽然干脆应了,可因着前事他心里不免又有些龃龉,心道她一个做主子的,屈尊问侍卫的意愿,这软和的性子怎么能站在沈屹身边

    不过他这念头也只是在心头一转,脸上并未显露,陪着三人到了集市外,吩咐了车夫在原处等候,谢黛宁带着三娘和浮音在前头逛,他便落后几步跟着提东西。

    京城素有年节时开庙会的旧俗,一直到元宵节前,长安门外的大街两侧,都可随意摆摊做生意,这两日开始,摊面上多了不少彩灯,有成品也有做灯的材料,各式各样琳琅满目,谢黛宁带着三娘两个,一个摊子一个摊子的挨个逛过去。很快,柯鸣身上就挂满了大大小小的盒子。

    眼见街面上人越来越多,柯鸣道“少夫人,还是先回去一趟把东西放在马车上罢,这实在是拿不了了。”

    谢黛宁一瞅,倒真是如此,于是道“你自去吧,我们沿着街面直走,你一会儿还过来找我们就是。”

    柯鸣迟疑了,咬着唇不说话,年节时分上街的人多,鱼龙混杂,既有百姓也有如谢黛宁一般的高门贵女,刚才便有相熟的和她打招呼,可是也因此暗卫是没办法近身相护的,只有他这一个守卫,这么抛下三人,他不能决定。

    谢黛宁看出他迟疑,指着街旁的树笑道“你看那,京兆府的衙役还有玄衣卫的小子们,他们正在挂元宵的花灯呢,这些人大半都是认得我的,在这条街上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柯鸣顺着她手指一看,的确有攀在树上的少年冲这边挥手,谢黛宁也笑着招呼那少年“子恒兄”

    见二人果真熟络,柯鸣这才点头道“那少夫人自己小心,属下很快就回来。”

    两边分别,他抱着一堆东西往马车停着的地方走,无奈人流和行进方向逆着,实在无法快去快回。

    好容易离了密集处,柯鸣松了口气,正想快走几步,忽然听见街边小巷子子里传来一阵悠悠的陶笛声,音调不高,但旋律熟悉极了。

    他愣在那里,行人撞到身上数次,盒子也掉了,他却仿若不知般只顾侧耳细听,旋律若有若无,像一缕细线拽着他循声望去,是一个闹市中的细小巷口,冬日的阳光刺目,反让那小小巷口显得格外的黑,陶笛声像是一双看不见的纤手,拉着他一步步走了进去

    那头谢黛宁终于逛累了,带着三娘和浮音找了间临街的茶肆坐下歇脚,这里视线开阔,柯鸣若回来一眼就能看到她们。

    茶点才上了桌子,却见沈屹和柯钺牵着马从人群中挤挤挨挨的走过来,马儿身上也是挂着大包小包,一看也是买了扎灯笼的东西,她噗嗤一笑,指了指两人让三娘和浮音去瞧。

    沈屹亦在人堆里瞧见自己的小娘子捂着嘴笑的古灵精怪,他微微无奈,将缰绳丢给柯钺,快步走了过来,两边一问之下才知,她们也是买扎灯的材料来了。

    “你买了什么纸”沈屹坐下后翻了翻桌上的东西,“怎么都是丝绦”

    “彩纸、绢纸我都买了,因为东西太多不好拿,让柯鸣先送到马车上去了。”

    沈屹神色微动,柯钺在身后道“公子也买了许多,这些东西手提确是太累,刚好黑咪也不乐意了,我也去送一趟得了。”看沈屹颔首,他问清了马车等待的地方,然后便将桌子上的东西也一并抱起,全都带走去找柯鸣了。

    谢黛宁又叫了几样茶点,两人正闲聊京城过节的风俗,只听街上传来一阵呼喝“让让,都让让。”

    只见一队打扮齐整的家奴一边开路,一边簇拥着一个约莫四十上下,面白无须的中年男子往前行去,他穿着打扮和旁边的家奴差不多,但神情却得意洋洋,手里握着一柄油光锃亮的皮鞭,一甩一甩的也不怕抽着路人,而这群人的中间则是十来个衣衫褴褛的女子,被草绳绑着手连成一串,行尸走肉般低头挪动着,这些女子后面是几个老妪断后,也都是一脸凶相,防着她们逃跑。

    “这大年节下的,又贩人真是缺了大德的”

    不知是谁嚷嚷了一句,谢黛宁扭头看去,茶楼里的人都瞧着外面这热闹,也不知是谁说的。

    “是他竟然还有赵婆子”

    这队人穿街过巷,沈屹眸光渐冷,看着为首的那个人牙子,“当初我买下府里第一批伺候的下人,就是经他的手。”那时候为了成婚,沈屹问了同僚,经人介绍后从此人手里买了些下人婢女。

    “第一批下人赵婆子”谢黛宁仔细一看,还真是她,跟在最后面正在叱骂那些女子。当初她没多久就被打发走了,但是她大闹后宅,还跟三娘吵架,谢黛宁清楚的记得那张脸。

    “这赵婆子不是被卖的吗怎么突然成了人牙子了难道她之前进咱们家并不简单”谢黛宁突然想起什么,瞳孔微缩,转脸对沈屹急道,“师兄你记得我跟你提起的那个案子吗,京郊有四户人家不约而同的丢了闺女,都在五日内发生,而且事后全无踪迹,你当时说怕是一伙组织缜密的人贩子干的,我便派人去京外追查,可一丝线索也无,你看眼前这伙人如此嚣张,这事儿难说不是京城的人牙子干的”

    沈屹面容也严肃起来,细思的确不无可能,他沉吟着“嗯”了一声,若是简单的拐卖,倒不必担心,就怕背后不简单,正想着忽然见人群里柯钺冒了出来,冲着他微微点头。

    两人买好了东西回府,吃罢饭歇了片刻又一起归置,略一翻检才发现一不小心买多了,彩纸就选了十七八种颜色,更别提其他的,沈屹不由好笑道“这些纸上百盏灯都做得出来了,也不知你打算做几盏灯到时候可别抱怨手疼。”

    谢黛宁没好气的瞥他一眼,这人还敢说,他倒是没买多,可他尽挑贵的买,但凡他看上的一准儿是摊子上最贵的,如此花的钱可比她多多了,当初在书院还真以为他是个贫寒学子,结果婚后才发现,这人骨子里带着的还是公府公子的习惯。

    翻检完了,又商议好第二日一起做灯,谢黛宁忽然想起他今日进宫,却不知为了何事,于是便问了两句。

    沈屹本不想说,哄了一会儿糊弄不了,只得道“过几日元宵皇上要宴请百官,今日召见是告诉我想补偿沈家,在宴席上宣布赐给沈家一个爵位。”

    谢黛宁慢慢瞪大了眼睛,还未来得及说话,只见沈屹脸上并无太多喜意,连目光也幽深几分,看着她缓缓道“我拒绝了。”

    “这是为何”谢黛宁不解。

    沈屹其实是不想她担心的,但谢黛宁是个看似疏阔,却心事多心思细的人,若是瞒她,日后不怕她生气,却怕她为自己忧心,他思量片刻,道“记得前段日子找到的军饷吧,数目巨大,足抵得上大烨数年的税赋,这件事已经传到了北狄,那边隐隐异动,生怕大烨靠着这些钱财整顿军备,以报当年之仇。”

    这件事是朝廷的机密,探子报上来,知道的只有宣帝,几个老臣和他,不过也瞒不了太久,边境已有小股散军骚扰掠夺,一旦对方探出虚实,开春后青黄不接恐怕便会大规模开始劫掠,到那时战事一触即发。

    再想到他拒绝了封爵,想做什么不言而喻沈家靠军功起身,沈家所有儿郎的心里,都有一个将军梦

    “师兄,你是想上战场吗”她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微微颤抖,可是却并不是惧怕。

    沈屹心里一紧,忙把人圈入怀里柔声解释“我是有这个想法,虽然现在进了翰林院,但要有所成就怕还要几年辛苦,而靠着帝王对沈家的愧疚之心得到爵位,又终究不稳,军功却不同”

    不等他说完,谢黛宁伸出手指止住他,“你想做什么就去做,我都会支持你”

    京城的繁华喧闹一如往昔,普通百姓并不知道,远在千里之外的北地,一股股骑兵正在集结起来,马蹄踏过结霜的枯草,朝着南边不断逼近。

    到了元宵节这天,白天又是晴好的天气,太阳刚落下去,天空还是一片迷蒙绚丽的颜色,彩灯已经悬挂起来,点点灯火将整个京城点亮,像一个巨大而华美的梦一般。

    这几日并未开朝,但是消息已经越来越多,沈屹每天都会入宫议事,今儿他仍旧坐在御案下方的一张小小方桌前,听宣帝口述之后,整理拟定正式旨意。

    御书房里议事的大臣一一离去,宣帝看了一眼天色,忽然问景祥道“今儿是十五”

    景祥道“回皇上的话,是十五了。”

    宣帝轻轻叹息,“差点忘了,答应贵妃到城楼上赏灯。”他看着仍旧执笔等待的沈屹,笑道,“今儿就先这样吧,你也早点回去陪陪夫人或者,朕传旨让她进宫,一道上城楼赏灯如何”

    沈屹起身,缓声道“谢过皇上美意,只是臣答应带阿宁去灯市,所以”

    宣帝一愣,随即便笑道“那还不快走”

    沈屹施礼“谢过皇上。”说罢整理好了笔墨和文卷之后,才退了下去。

    见他身影消失在帘幕之后,宣帝才对景祥道“也是,城楼远望,哪里比得上在灯市里畅游来的热闹”似是想起做亲王时的旧事,又愣了片刻功夫,这才吩咐起驾去毓秀宫。

    沈屹这边一出宫门,还没来得及上自家马车,就见柯钺牵了黑咪迎上来急急禀报“公子,暗卫回报说柯鸣和那个疤面人要出城了,今儿闹元宵四门守备不严,他们拉了一车的东西,也许就是”

    沈屹愣了愣,心道终于来了,叹息一声吩咐道,“跟上去看看”

    二人纵马出城,狂奔了片刻之后,便远远看见两个打扮成农夫样貌的男子,驾着一辆拉炭火的牛车在路上缓缓走着。

    夕阳正在渐渐沉入山间缝隙,两个人的影子也朝暗处的罅隙合拢,眼看就要消失不见。

    柯钺眸子里满是焦急,看了又看沈屹,他却只是面色沉沉的凝眸远望,自婚后沈屹性子活泛许多,这样心事重重的样子已是很久不见了,柯钺只迟疑了片刻,终还是没忍住道“公子,是否要赶上去,把他们拦下来”

    沈屹收回视线,声音里带着一丝暗哑道“我吩咐你不可打草惊蛇,于是这些日子,你放任二叔暗中窥探府里多少次他和柯鸣暗中相见又多少次我们几乎是敞开了门等着他,可是呢你还认为他会留下相认”

    全是问话,柯钺一个也答不上来,不是不知道答案,而是他明白沈屹真正的问题是什么,难倒要告诉公子,沈家最后一个亲人铁心背弃了他

    柯钺有些语无伦次,答非所问的说“柯鸣他他一向是行事莽撞,但是小将军,可能是满脸伤疤,无法见人,又或者是有什么难言之隐所以,所以才暗中我们还是去痛快问清楚吧,这般猜来猜去,万一误解”

    沈屹又停了片刻才转头看向柯钺,他眼眸里的痛楚已经消失,疲惫里有着一丝倦倦的温和,“柯钺,柯鸣莽撞但绝不会轻易背叛,因为他可能根本不认为此举是背叛但是也只有他这样的心性,才会被二叔引出去带走,他糊涂二叔不糊涂我入京不久就和他打了照面,他没有表明身份相认,反而暗中布局一切,自己面都不露,这完全就是深思熟虑之后的决定,不是一朝一夕,也不是我们绑住他们就能改变的。”

    柯钺哑口无言,想到洛红月沈承的未婚妻都对他还活着毫不知情,更是无法为他辩解,一边沈屹决然的一扯缰绳,低头催身下的黑咪道“回家了,今日是元宵,咱们回去陪阿宁过节去。”黑咪似乎听懂了,鼻子里哼了哼,向着灯火灿然的京城撒开蹄子就走。

    到家时天已经完全黑了,元宵刚好上桌,沈屹一进屋,便见谢黛宁笑道“师兄回来了。”又吩咐浮音,“快去接水给师兄净手,等下吃了饭,还要去看灯呢”

    浮音脆生生的应了,片刻之后水端上来,沈屹净了手然后坐到桌边。

    谢黛宁拿勺子在碗里轻轻搅动,看他坐下便把碗一推到他手边,”快尝尝,有几个还是我搓的,黑芝麻馅的。”她看了看沈屹神色,又道,“怎么看起来这么累皇上也真是的,元宵节也不让你早些回来”

    “今儿写了一天的旨,手酸。”沈屹看看谢黛宁,又看看勺子。

    三娘和浮音见状忍不住捂嘴噗嗤一乐,双双别开了脸装作没看见,谢黛宁瞪他一眼,可到底还是舀起一个送到他嘴边。

    “再来一个。”口里还没咽下去,沈屹囫囵又道。

    谢黛宁只得再送一个到他口中,嗔道“多大人了,越发没个正经。”

    沈屹一笑,拿过勺子也舀了一个喂给她“有来有往,很是正经公平。”

    这般笑闹着略吃了几个元宵,谢黛宁便不肯吃了,她惦记着街面上的小吃,说要在肚子里留点位置,沈屹拗不过她,只得陪她换了衣裳出门。

    长街上灯光如河,人流密集而缓慢的汇入其中,热热闹闹的,春寒都被逼退了,马车只能停在远处,沈屹扶着谢黛宁下车,先给她理了理兜帽,然后才取出两人之前亲手做的兔子灯,点亮了递给谢黛宁。

    未料她慢慢瞪大眼睛,神色古怪的打量了一番,然后便坚决道“师兄,我手凉,这灯还是烦你拿着吧”说罢把手藏进了笼套里,还在嘴边呵了几口气,眼神躲闪。

    她这样子活像做了坏事的猫儿,沈屹又好气又好笑,这两人都没糊过灯笼,失败数个之后,才合力做出了一盏兔子灯,用料可谓全是上乘之选,个头硕大,一看就是街上最胖的一只,也因此点亮之后格外的奇形怪状,两只流光溢彩的兔耳朵一长一短,尾巴又圆又大,又因为镶嵌了各色琉璃装饰,提在手里歪歪斜斜,晃晃悠悠,着实惹人发笑。

    谢黛宁今儿难的穿着女子衣裙上街,打扮的极漂亮,自然更不肯提这灯惹眼了,见她已经迈步打算逃开,沈屹无奈,只得一手捉住这坏人,一手提上灯。

    不过即便如此,这样的一对璧人,还是将街面上的目光都汇聚过来,提灯出游的多是女子,一眼瞥见沈屹的风神俊逸便不由脸红心跳,可再看见那盏惹人发笑的兔子灯,还有手里牵着的娇美淘气的小娘子,竟不知醋意和嫉妒哪个更多,等知晓他是二品大学士,去岁的探花郎,那小娘子更是名动京城的玄衣卫巡察使,众人便只剩下三分艳羡,七分怅然了。

    不过他们二人是第一次一起过新年,分不出半点闲心给旁人眼神,只一路执手闲逛,沈屹记性好,也在京城长到八岁,谢黛宁亦是居于此地多年,说起京城风貌和人物故事都颇有话题,一路不断,等把特色的花灯看了个遍,又去猜了几个谜语,见谢黛宁又盯着一个走马荷花灯瞧,沈屹忍不住道,“你既然如此喜欢,咱们买下来便是,还有刚才那个仙女灯,元宝灯都买下来,府里地方大,辟出个院子放花灯,攒上几年便可自己开个灯会了”

    谢黛宁瞥他一眼,嗔道“师兄又胡说八道,一年到头各种节庆,难不成咱家都辟出地方放应时玩意儿那得多大的地方”

    见沈屹还想说话,她扭头冲着大兔子灯挑眉笑道,“我不过是研究一下做法罢了,省的明年还要提着这样的灯出门。”其实她最喜欢的,是他正提在手里的那盏,这些虽好却终不是最爱的,又有何必买回去放着积灰呢

    沈屹一笑,也不说了,陪她一起细细看起来。

    几步外的筑澜楼雅间里,司马浚正倚窗而坐,他本是在此无聊消遣,可只一眼,就在人群里看见了那个熟悉的身影,握着酒杯的手一紧,身子也不由自主的直了起来,身边伺候的内监循着他目光望去,便也看见了那一对儿璧人。

    “东风夜放花千树”司马浚的声音轻的微不可闻,像是说给自己听一样,“往年的元宵,阿宁叫我一起看灯,我总是想尽借口推脱了,因为在这天结伴的男女,必是一双一对儿的,我那时候只知道自己处境艰难,不能拖累了她”

    他说着话,一只手使劲在眼睛上按了按,然后捞起桌上的酒坛子一阵猛灌,酒液浸透了前襟,滴滴答答的落在地上,他把酒坛子甩到一边,呵呵笑了起来,“如今我才知,那人只在阑珊处的滋味”

    内监看他酒气上涌,慌得赶忙要劝,司马浚一把拽住他伸过来的手,摇摇晃晃的站起身,吩咐道“回府”内监赶忙应声答“是”,便要扶着他离开,他踉跄了两步,又忍不住回头朝窗子处望了一眼,火树银花,燎炬照地依旧,热闹的似乎永远不会结束一般,而那两个身影已慢慢没入人群,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