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小北看着这群不良少年,都是十五六岁的年纪,偏要做出成年人的表情。他们各个精瘦精瘦,走路一摇一摆,故作声势。
四个男的都留着长发,刘海像是块帘子似得遮住眼睛,也不知道他们怎么看路的。唯二的两个女孩子,一个脑袋上面像是打翻掉的颜料盘,赤橙黄绿青蓝紫什么颜色都有。另一个头发短的可以看到脑袋上的青皮,一脸挑衅地嚼着口香糖。
穿的个个像是从古惑仔电影里走出来似得,和范侠开学首日的装扮有些异曲同工。
“一个个,不学好,进了局子,爹妈白养。”
三十多岁的大叔内心长叹一声。
他记得这几年,包括到高中那些年,上海市中心几个学校门口的治安都不是很好。小混混“拗分”,打架的情况一度非常猖獗。
高中的时候学校甚至组织起了一批青年男教师,搞了一个维持治安的小队,每到放学的时候就在学校附近巡逻呢。
“老大,等会他们要是打你。你自己跑,不要管我。”
范侠一脸紧张,伸出双手,把宁小北护在身后。
这些人他虽然都不认识,但是一看就是“江湖中人”。
宁小北虽然是他的老大,但是从来不理江湖事,他们一定是从自己原来的小学打听到他的名号,这是来故意找茬来了。
“范侠,你电影看多了。”
宁小北闻言,脑袋边滑下一排黑线,把他从前头拉了回来。
“找我们什么事情”
宁小北上前一步,双手插在裤兜里,抬起脑袋冲着为首的“一撮黄”问道这个小朋友头顶上挑染了一小撮黄色,有点后来“杀马特”的味道。
“第四小学的宁小北是伐听说你家蛮有钱的,想要问你借点零用钱来花花。可以伐”
一撮黄笑了笑,流里流气地说道。
宁小北听他这么一讲,心里顿时有了计较。他后退了半步,环顾四周一圈。
不远处的电线杆子后面,露出运动鞋的一角。
“你是马加奇的朋友”
宁小北轻笑一声,勾起眼皮,斜眼看着他。
马加奇就是马志国的儿子,今年升初中不久。听说他从小就不学好,这些人应该就是他找来的。他爹妈没搞到福利房,想要在厂子里闹事没闹起来。
看来他这个当儿子的准备从宁小北身上找回场子,给他点苦头吃吃了。
真是一家狗东西。
宁小北暗骂着,笑的越发狰狞了。
“什么马加七,马加八的,我不认识。”
“一撮黄”梗着脖子说道。
明明这个小学生比自己矮了一个脑袋不止,但是“一撮黄”没来由地感觉到了一阵莫名的压迫力。
“你不用跟我装傻充愣。我宁小北算什么有钱人,你要是真的想要拗分,应该找我旁边这个大户。”
宁小北先指了指范侠,接着转身冲着电线杆那边喊道。
“马加奇,你给我出来。我都看到你了穿着耐克鞋的那个,出来”
“出来就出来,你吼什么”
马加奇没想到当场被抓包,不情不愿地走了过来。
“你抢了我家的房子,我就是要给你点教训。黄毛,别多说了,给我揍他们。”
马加奇破罐子破摔地说道。
“打人是犯法的,抢劫也是犯法的,你们可不要乱来。我不怕你们的。”
宁小北抬起下巴,高声呵斥道。
眼看这些人举起拳头围了过来,范侠急得冷汗直流。
“呵呵,打你就打你了。你能怎么办”
“一撮黄”嚣张地说道。
别看他喉咙叫的乓乓响,心里实际上没底的。
他们平时欺负的都是一看就不敢反抗的“老实头”,被抢了钱也不敢同家里人讲的那种。
这个宁小北犟头倔脑,不好对付。
“我能怎么办你今天要么把我活活打死,不然只要我有一口气在,爬也要爬到派出所,让警察把你们都抓走。你们虽然还没有到十八岁,但是都超过十四岁了吧已经到了可以吃官司,蹲大牢的年纪了。”
宁小北说着,把书包往地上一扔,拿起墙角边的砖块,对着“一撮黄”笑了笑。
“你不信来试试看。”
“你神经病啊谁要跟你打架走”
“一撮毛”外强中干,被吓得连连后退。带着一群人别转屁股就跑掉了。
“喂”
看到他们跑得一个都不剩了,这下轮到马加奇急得冷汗直流了。
这些人是他花了一百块请来的,都是他们中学里的不良少年。平时拽得不得了,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怎么被这个宁小北三言两语就打发掉了。
“他们走了,你要试试么”
宁小北发出一声桀桀怪笑,回过身子,踮着脚,围绕着马加奇转了一圈。
这老马家果然挺有钱的,把儿子养得白白胖胖。马加奇人高马大,浑身名牌运动服,看着有模有样。不过就像是上海俗话说的一样只长身体不长脑子,有点戆头戆脑。
“宁小北,你敢打我等我回家告诉我老爸老妈,让他们拆了你建德里我妈,我姨妈,我三舅妈天天到你家来闹,闹得你家不得安生。你打吧,打吧,打吧。”
马加奇看着这块足有二寸厚的红泥砖,梗着脖子叫到。
“老大,现在我们二对一,绝对打得过这个胖子的。”
范侠回过神来,走到宁小北身边煽风点火。
刺激啊这才有点“江湖”的意思嘛
“范侠,我刚才都说过了,打人是犯法的。你怎么听不进去呢。”
宁小北“恨铁不成钢”地摇了摇头。
“而且他们家这种人都是记吃不记打的。打了也白打,我们还有可能被学校处分。”
“那怎么办就这么放过他”
范侠愤愤地说道。
“这倒不是。”
坏叔叔一肚子坏水,冲着小胖子挑了挑眉毛,决定给这无赖一家一个教训。
宁小北说着,举起手,把砖头塞进了马加奇的手里。
马加奇一脸疑惑地看着他。
说时迟那时快,宁小北一把抓过他的胳膊,把砖头对准自己的脑袋。
马加奇一脸懵逼。
站在旁边的范侠也想不明白他这是要干什么。
“马加奇,你准备好去念工读学校吧。你完蛋了。”
看着从巷子口,朝他们冲过来的民警,宁小北抬起头,微微一笑。
当宁建国接到电话,一路风风火火地赶到学校附近的派出所的时候,就到他儿子和范侠两个人坐在人家的办公桌前写作业,乖得不得了。
有个警察,自家儿子刚好也上五年级,好奇地拿起宁小北的作业本看了起来。发现非但从头到尾全是勾勾,一个错误都没有,而且字迹工整整洁,不由得发出称赞之声。
“真是个好孩子。”
别说这年头了,再过三十年,大人们依然把学习成绩当做良好品德的背书。比起另外一个房间里那群流里流气的古惑仔们,这两个孩子怎么看都是被欺负的好学生。
“小北,爸爸来了。”
宁建国上前两步,一把搂住宁小北的肩膀。
“怎么了,电话里有人说你被人打了到底哪里受伤了,快点告诉爸爸。”
“这位家长,侬先别太着急。侬儿子只是差点被打。幸好阿拉巡逻的民警及时赶到,他没有受伤。”
负责办案的民警从隔壁房间走了出来,身后跟着一串人。
为首的是失魂落魄的马加奇,后面大闸蟹一样跟着的,就是那群不良少年了。
马加奇一抬头,就见到缩在宁建国怀里的宁小北似笑非笑地朝他看了过来,吓得顿时汗毛倒竖,往民警身后一缩。
“他们那么多人欺负你一个”
看到这里,宁建国哪里还会不明白。
儿子这是遇上了小流氓了,流氓头子就是马志国的小崽子
“谁说我儿子打人,我儿子怎么会打人”
就在此时,刘美芳和她丈夫马志国匆匆赶到。
一进门,还不等民警说明情况,刘美芳就哭天喊地起来。
“我的奇奇呀,生下来都没有四斤重。长得跟豆芽菜一样,他身体不好胆子小,怎么会打人,都是冤枉的呀。”
宁小北靠在宁建国怀里,转头望了望身前这个至少有一百五十斤的“豆芽菜”,无话可说。
“民警同志,来,抽根烟。”
马志国毕竟是生意人,进来之后先从衣兜里掏出一包“软中华”,在办公室里派了一圈,发现没有一个人搭理他之后,尴尬地把烟又塞了回去。
“宁建国,又是侬,侬为啥要冤枉我儿子。侬抢了我家房子就算了,连小孩都不放过啊”
刘美芳唱了半天,发现没有听众,一步窜到宁建国面前,准备来个恶人先告状。
“这位女同志,请你搞搞清楚。现在是你儿子伙同不良青少年要抢劫人家小同学,人证物证确凿。至于他有没有打人,还要再确认一下,没人冤枉你儿子。”
刚才看了宁小北作业的民警拧着眉头说道。
“胡说八道我儿子最老实了,什么不良少年,我看宁小北才是不良少年。”
刘美芳瞪大眼睛叫到。
“阿姨,你儿子给了我一百块钱,说让我们今天去他们四小门口堵宁小北同学。喏,这是他给我的钱,我还没来得及花呢。”
“一撮毛”自打进了派出所,就乖得跟小鸭子一样,他指了指压在玻璃水杯下面的“赃款”说道。
“警察叔叔,我们本来也没打算真的抢劫他。马加奇就是让我们吓唬吓唬他,谁知道他那么厉害,反倒是把我们吓住了叔叔,我们真的没抢劫,你放我们出去吧。”
“等你们的老师和家长来了再说。先蹲到那边去。”
民警指了指墙壁。
“一撮毛”带着众人走到墙壁前,双手抱头蹲下,动作行云流水,一看就知道经验丰富。
听了这番话,泼妇刘美芳也无话可说了。
“你想什么呢就算你要给爸妈出气你也不该打小北啊。打架要吃官司的呀。”
“老妈,我承认我找过黄毛吓他。但是我真的没有要拿砖头砸他,砖头是他自己递给我的。不信你问他旁边这个人。”
马加奇指着范侠说道。
范侠张了张嘴巴,看着一脸期待的马加奇,又看了看屋子里的其他人。
宁小北一脸正气地望向他,秀气的眼睛里像是藏着两个水银丸子。
突然间,范侠想起前两天刚看的那本倚天屠龙记,不知道为什么,有些明白张无忌在绿柳山庄里面对女魔头赵敏的心情了。
“我不知道”
范侠低下头。
“他们那么多人,我怕死了,一直低着头,什么都没看见。”
“你放屁你刚才明明看得清清楚楚,你是在包庇他你帮他一起陷害我。”
马加奇破口大骂。
“你的意思是,我儿子和小侠他们两个小学生,提前就知道你要找人来抢劫他们,接着反咬你一口他们才多大,今年刚升五年级。你觉得他们能干得了这样的事倒是你那群小流氓也承认了,是你指使他们的。”
宁建国实在压不住内心的怒火,“刷”地一下站了起来。
“我之前对你们家一再忍让,你们却步步相逼。你们搞清楚,我宁家不欠你们什么东西。马志国,我明天就去书记那里检举揭发你贿赂主任,常年伪装生病,骗医保和工资。”
“还有你,刘美芳,你想带着三姑六婆来我家闹事是么我老娘常年冠心病,生一点气都要晕倒的。到时候她要是出了任何事情,我宁建国今天把话摆在这里了你带多少人来,我都能让他们竖着进弄堂,横着出去”
“哎哎,这位同志。你胡说八道什么。搞搞清楚,这里是派出所,你说这种话,太不把我们警察放在眼里了吧。”
一旁的警察连忙上前劝阻。
“老爸,不要这样。算了算了,他没打我。爸爸别生气。”
宁小北两世为人,第一次见到宁建国对人发那么大的火,连忙伸出胳膊,紧紧抱住宁建国的腰。
“小同学,你说了他没有打你,你确定不追究了”
民警看得出他两家原来是认识的,也想息事宁人。听到他这句话,急忙冲着宁小北问道。
宁小北看了一眼马家三口人,点了点头肯定地说道,“是,他没打我。警察叔叔,我不追究了。”
反正效果已经达到了,正所谓“穷寇莫追”,自己没必要真的把马加奇逼到绝境。
宁建国不知所以,还以为宁小北“忍辱负重”,是为他考虑,心疼地搂住儿子的肩膀。
范侠坐在一边,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摊开掌心,汗渍渍一片。
出了派出所,两边人马一言不发,各奔东西。
老马一家三口都是色厉内荏的无赖货,今天在派出所受足了教训。
马志国听宁建国明天要去厂子里检举他,吓得六神无主,只会低头猛走。老婆刘美芳就跟斗败的公鸡一样,恹头搭脑,一声不吭。
至于马加奇,到现在还是一副见了鬼的表情。
宁小北,外表人模人样,肚子里一包坏水,他就是个赤佬比红眉毛绿眼睛的赤佬还要吓人。
“奇奇呀”
刘美芳拍了拍儿子的肩膀,心有余悸地说,“以后看到宁家人,绕开点走。他们家都是神经病,晓得伐实在太可怕了。”
马加奇不住地点头。
今天的事情,估计要终生难忘。
“太可怕了,真的太可怕了”
终生难忘的不止是马加奇,还有范侠。
当天晚上,他辗转反侧到半夜都睡不着,干脆坐了起来。
范侠一把扯下了床头上贴着的古惑仔海报,揉成一团,扔进垃圾桶。
陈浩南、山鸡他们算个屁。
宁小北他这是没去成铜锣湾,不然谁是铜锣湾一哥,还不一定呢
作者有话要说坚决打击一切校园霸凌行为,坚决保护未成年人合法权利维护校园安全从你我做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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