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夏,“这么不矜持的吗”
瀛昼十分坦然,“为何要矜持”
姜夏点头,“好吧,不绕弯子,我喜欢。”
说着顿了顿,她又道,“不过,其实你不必为了我出手的,我可以自己搞定。”
瀛昼瞥她一眼,“你想多了,是他擅闯禁地,理应受点教训。”
姜夏,“”
自作多情了啧。
她自己给自己找台阶下,“不过,左右也算替我出了口气吧你想吃什么呢,这阵子河鲜吃了不少,咱们换换口味吧。”
“好啊,”
瀛昼问道,“吃什么”
姜夏想了想,“吃辣子炒鸡,等我忙完,晚上去我家吃。”
待晚上打了烊,姜夏便回家忙活起来。
取一只新鲜的光鸡,不能太老,新鲜小辣椒一把,另备葱姜蒜花椒八角桂皮香叶等必不可少香料。
大火将鸡炒干水分,再加上两勺她的独家秘制花椒酱,等锅中炒出香味添热水,待鸡肉软烂,汤汁收的差不多时再下辣椒。
自家种的皱皮小辣椒,皮薄鲜辣,才一入锅,便将香味呛出来了,稍稍翻炒几下,待到辣椒断生,便可以出锅了。
热腾腾的辣子炒鸡,配上热腾腾的大白馒头,叫人太有幸福感了。
瀛昼早已等在桌旁,姜夏正端着碗筷,却见山君回来了。
“丫头,你做的什么好香好香啊”
姜夏笑道,“你回来得正好,快来尝尝辣子炒鸡。”
只是话一出口,又忽然有些担忧。
这顿饭是她说好答谢瀛昼的,不知他会不会又小气不叫山君吃
出乎意料的是,今次眼看她给山君分肉,他竟然没有表示反对,只是兀自沉浸在炒鸡的美味中,边吃边道,“不错,鲜辣过瘾,适合下酒。”
姜夏很有眼力见,闻言忙主动去帮他拿了壶酒,回到饭桌前就发现,瀛昼还主动分了两块鸡肉给山君。
山君喵呜喵呜,“谢谢。”
姜夏大感惊奇,“你们握手言和了”
山君道,“你的这位朋友法力高人品好,的确值得尊敬。”
瀛昼颔首道,“本君喜欢识时务者。”
姜夏,“”
是发生了什么她不知道的事吗
炒过的鸡肉吸足了花椒酱的滋味,吃来鲜嫩咸香,微微的辣度正刺激食欲,叫人一块块停不下来,最妙的是那浓厚的汤汁,掰一块热馒头蘸来吃,简直绝了
见姜夏这样吃,另两人也跟着学起来,顿时发现了美食的新世界。
吃了一阵,山君道,“丫头,那同盛楼是县令家开的,此番经受大损失,不知会不会迁怒到你身上。”
姜夏觉得奇怪,“可是本朝律法规定,朝廷命官及亲属不能经商啊。”
山君道,“所以他们才找了个叫余承修的挂名东家,说是县太爷夫人的干儿子,实际东家就是那县太爷夫人。”
姜夏明白了。
山君又道,“听说那几个淹死的伙计家里人找他们要钱,今早闹到同盛楼门外,叫他们没法做生意。”
姜夏道,“活该,谁叫他们整天使阴招欺负别人。”
山君颔首,“活该是活该,就怕他们记恨到你头上。”
姜夏一口酒下肚,豪气道,“怕什么老娘也不是吃素长大的”
山君,“”
瀛昼,“”
什么,老娘
如外界所说,此番同盛楼在太湖翻船,死了五六个伙计,有一人侥幸生还,正是那掌柜贾德庸。
不过,虽说没淹死,但其也是神志不清,等同废人了。
夜幕降下,一驾马车从县衙驶出,在同盛楼门前停了下来。
船翻了,伙计死了几个,又有人来闹事要银子,曾门庭若市的同盛楼已是五六日没有开门。
此时,正值城中热闹的时候,这往昔灯火恢弘的三层大酒楼却是黑灯瞎火。
县令夫人柴氏从马车上落地,迈进了店门。
里头早有一男子在等候,约莫三十岁的年纪,长相斯文,正是挂名的东家余承修。
一见柴氏到来,立时上前来接应,二人一同进了二楼的包厢。
门一打开,包厢内众人纷纷起身行礼,唯有贾德庸坐在椅子上,面容呆滞,眼神涣散,全然不似从前的样子。
余承修忙斥道,“贾德庸,不记得夫人了么”
没料到贾德庸一下站了起来,慌慌张张道,“有大浪,快跑啊水里有夜叉,还有水鬼,要吃人,救命啊”
说着便在房中乱窜起来。
众人忙将他拦住,余承修道,“看样子是真的疯了。”
柴氏一脸嫌弃,“没用的东西,还不快弄出去”
众人应是,便将贾德庸弄了出去。
余承修又道,“那些闹事的都给了银子打发了,也都记下了名字,改日再算账就是。我回头再请个掌柜,不过几日,酒楼就能重新开业,夫人不要过于担心。”
柴氏道,“那个小店现在如何一定十分得意吧。”
余承修道,“咱们闭门,食客都去了那里,他们自然热闹。”
柴氏冷笑一声,“倒难得碰见像样的对手,此事没完。”
同盛楼一连半月没有开门,食为天却简直忙翻了天。
各种招牌菜早已打出了名号,加之城里少了一家吃饭的地方,每到饭点,食客们便纷纷涌来。
每天两场场场爆满,许多食客要等小半个时辰才能有空位。
眼看每到饭点店门外就坐了一堆人等位,更加引发群众们的好奇之心,便有更多人想来尝鲜。
姜夏此时才觉得,自己店小了,空间实在不够。
说来也巧,恰好隔壁的铺子要出手,她便趁机买了下来。
待拿到房契,她赶紧请人收拾干净,又买了桌椅板凳,将两间铺子打通,又将后厨扩大了一倍。
如此一来,接待客人的能力终于大大提高,眼看每日流水翻了一倍还要多。
但同时,人手又有些跟不上了。
张嫂与罗二胖在后厨,一个负责面食,一个负责小炒,春生在前头跑堂,姜夏又要算账,又要收碗碟,有时还要亲自做招牌菜,根本顾不过来。
几天下来,众人已是人仰马翻。
山君给姜夏出主意,“丫头,你需要再请些人,没见过哪个掌柜还要洗碗端盘子的。”
它已经好几日没能吃上丫头做的饭了啧。
姜夏颔首,“有道理,今晚我就去趟上竹村,不过得麻烦你借几个朋友给我用一下。”
山君不解,“去那干嘛”
“招人啊。”
姜夏笑道,“顺带算算旧账。”
这日,待到店里打了烊,姜夏便去了上竹村。
马车直接去了李寡妇与小花家。
所幸那娘俩还没睡,见是她来,立时高兴的迎进屋里。
小花忙给她倒了杯水,李嫂则关问道,“有日子没见你了,你可好他们都说你在顺河镇开饭馆呢,不知是真是假”
姜夏笑道,“确实是真的,现如今我那饭馆已经像模像样了,现在正缺人手呢,我来就是想问,你可愿意带着小花过去帮忙我那里有住的地方,也包你们一日三餐,每月给你开三两银子。”
三两银子
李嫂愣住了,这么多钱,很多男人都挣不上呢。
她惊讶道,“夏,我何德何能你在城里不是随便就能招到人”
姜夏笑道,“说实话,城里人是不难找,但我就图你知根知底人也勤快。我那里活不算重,就是洗碗,择菜打扫卫生什么的,如果你愿意,现在可以带着小花跟我走。”
愿意,李嫂自然是愿意的
她一个女人家,种地种的甚是艰难,一年到头还不够吃饭,婆家又不管她们,若不是上回姜夏帮她,这会儿只怕已经死了。
如今若能一个月挣这么多钱,不种地也饿不死,还能攒下些钱,好为小花以后考虑。
她明白,姜夏这还是在照顾她们娘俩呢,人家大老远从城里过来,自己怎么能拒绝
小花也已经高兴的跳起来,摇着她道,“娘,咱们快跟姜夏姐姐走吧”
李嫂点了点头,“好,我去收拾收拾东西,这就走。”
家里的破烂没什么好带,很快,娘俩便收拾好了换洗衣裳。
马车就在门口等候,娘俩锁上门,便要跟着姜夏去顺河镇了。
哪晓得正在此时,族长姜长德来到马车前,身后还跟着黄氏姜来财夫妇俩,以及村里几个男人。
“你们这是要去哪儿”姜长德问道。
一见这几人出现,六岁的小花不禁吓了一跳,忙往娘身后躲。
李嫂心里也是咯噔一声。
不过她已经想好,就算他们不让,她今次也要跟姜夏走。
当然,姜夏早做好了准备,此时停步笑问姜长德,“族长,好久不见啊,大奶奶现在好些了没”
自打上回被“鬼上身”之后,这姜长德的媳妇就陷入疯癫状态,时不时在家摔盆子砸碗,跑村口骂街,把老姜家这些年积攒的破烂事一件件的往外抖搂。
现如今村里村外,没人不知道他有个疯婆子,也没人不知道他们家的破烂事了。
姜长德身为族长威严了大半辈子,却在这些天被媳妇丢光了老脸。
这可是他最不愿意被人问起的事,此时姜夏这么一提,立时令他威严减半。
“还成,”
姜长德咳了咳,急忙转了话题,又问她,“大晚上的,你们这是要去哪儿”
姜夏道,“我店里缺人,请李嫂过去帮忙啊。”
“真的假的”
这话一出,姜长德的儿子姜来福一脸不信,“你那城里头请不到人吗犯得着跑这么远来请他们娘俩”
姜夏道,“从前姜林大哥还在家时经常帮我砍柴,李嫂也时常帮我洗衣裳,我现在有了本事,肯定要帮她们啊。”
这话叫姜来福没法说什么,姜长德便又同李嫂道,“你一个妇道人家还带了个女娃儿,出去抛头露面像什么样子”
李嫂咬了咬唇,“不出去,留下来饿死吗”
姜长德也是没想到,一向老实巴交的李嫂会对自己这样说话,不由生气起来,“这话是什么意思在家里怎么就饿死了”
李嫂冷笑道,“这村里只有姜夏真正想着我们娘俩,上回给我钱看病,如今又给我找了活路,我今日就要跟她走,从前你们没管过我们,今天也就不要管了。”
“混账”
姜长德怒道,“妇人讲究三从四德,什么时候轮到你自己做主”
“笑话”
姜夏立时回怼,“就算三从四德,姜林大哥都不在了,李嫂凭什么不能自己做主”
“嫂子,咱们走”
说着便要登上马车。
姜长德忙道,“来人,拦住她们”
话音落下,包括姜来福,姜来财在内不过四五个男的挡在姜夏他们面前。
其余村民大多躲在暗处看热闹,并不上前。
看此情景便知,姜长德的威信力已大不如前,村里没多少人愿意听他话了。
姜夏哟了一声,“比人手是吧刚好,我也带了。”
说着朝四周吩咐道,“来人”
便听嗖一声,黑暗里一下涌出几十号人,个个年纪轻轻,相貌堂堂,齐声道,“谁敢找我们掌柜的麻烦决不轻饶”
众人吓了一跳,不由往后退了几步,姜长德也愣了,问道,“这是什么人”
姜夏笑道,“我店里的伙计啊。怕我路上有什么事,特意跟我来的。”
闻言,看热闹的众人不由在心里合计,姜夏店里居然有这么多伙计
这得多大的店啊
姜来福几个也一时不敢说话,只有姜长德气道,“带这么多人来,你这是威胁谁呢你对我这个长辈可有尊重你眼里可还有礼仪伦常”
姜夏冷笑,“我只知道男女都是人,都得活下去你在这里讲什么迂腐规矩,不如想办法叫大家把日子过好。”
这话一出,姜长德一愣,却听周遭村民里有人悄声道,“这话说得对啊”
“要不还是人家姜夏有本事,能把日子过得这么好。”
姜长德气得一时说不出话,只能指着她,“你你你”
姜来福见状忙帮老爹的腔,“姜夏,你好歹是孙辈,怎么能如此气你大爷爷这要气出个好歹可怎么办”
姜长德忙配合着咳嗽起来。
姜夏笑道,“我说大爷爷,你年纪大了不如就早点退了吧,让有本事的人去当族长,自己回家颐养天年多好。”
什么
姜长德一愣。
没等说话,又见她将目光看向一旁的村民,道,“我瞧着姜五叔就挺好,他见多识广,人也勤快有本事,不如叫他来当族长吧。”
忽然被点名的姜老五一愣,“啊这,这”
心里却道,对啊,姜长德年纪都那么大了,也该退休了,这族长凭啥不能他来做啊
又听姜夏道,“若是姜五叔来当族长,我愿意捐五十两银子给村里修学堂。”
什么,五十两银子
还有这么好的事
村民们一愣,姜老五则两眼放光,立时站出来对众人道,“修学堂可是大好事啊,明日咱们就商议一下这换族长的事吧”
“好,好啊”
村民们纷纷应和。
五十两银子,不要白不要啊
“你,你们”
姜长德气得气血翻涌,忍不住两眼一昏,撅了过去。
“爹,爹”
只有姜来福赶忙上前查看。
其余众人都在讨论换族长的事呢。
拦路虎没了,姜夏同李嫂小花道,“咱们上车。”
母女俩应是,忙跟着她上了马车。
没等车轮转动,又有人来到车窗外叫了声,“夏丫头”
姜夏撩帘一看,是从前坑她钱,还把她要跑的事告诉那朱家酒坊的姜来财。
此时,这人如同丝毫不记得以前的事那般,腆着脸同她笑道,“听说你酒楼缺人,我也可以啊,你看能不能”
说起来,自打上回他媳妇黄氏因着他提着猪肉看寡妇的事去下河镇闹了一场,直接把他在禾香居做饭的差事给闹没了,如今在家赋闲已久。
这些年他一直在镇上当厨子,鲜少下地干活,根本吃不了种庄稼的苦。再去找活儿吧,人家害怕他又偷店里的猪肉,谁也不敢用他。
所以今夜他也是豁出去了,万一姜夏肯用他呢。
哪知没等他说完,却见姜夏便笑道,“六叔啊,我招人就两样,人品第一,厨艺第二,你呢,人品不成,厨艺一般,脸皮太厚,心还黑,谁敢用你”
说着便放下车帘,朝车夫吩咐了一声,往前走了。
食为先院里本有两间厢房,姜夏特意叫人清理出一间,安置李嫂和小花母女俩。
里头桌椅床柜,被褥铺盖一应俱全,平素娘俩就跟着店里一起吃饭,有肉有菜不说,还想吃多少就吃多少。
来了以后,李嫂悄悄流了两回泪,忍不住感慨姜夏对她们好,是以干起活来也十分认真迈力。
小花看在眼中,平时也认真帮着大人们洗碗扫地,从不偷懒。
当然,姜夏不是黑心老板,舍不得这么小的孩子给自己干活,平素得了空,便教小丫头打算盘认字或是做饭。
店里都是善良人,对娘俩多有关照,小丫头也喜欢店里的每一个人,尤其喜爱山君。
不过,山君神出鬼没,并不能轻易见着。
这日,眼见山君窝在火炉边打盹,小花凑了过来,小心问姜夏,“夏姐姐,我能不能摸摸山君”
姜夏点头道,“可以啊,山君很喜欢被人摸。”
小丫头便小心伸手,摸了一下长长软软的猫毛。
山君睁开眼看了看她,又闭上眼打呼噜。
小花惊艳道,“山君的眼睛真好看。”
姜夏得意笑道,“没错,我们山君可是大美猫呢。”
这彩虹屁叫山君很是受用,又睁开眼睛看了小花一眼,道,“唔,这个小丫头也挺可爱。”
当然,在小花听来,只是山君在喵喵叫罢了。
小丫头不懂山君的意思,忙关问道,“山君是不是饿了”
这话一出,山君点头道,“不错,是该吃晚饭了,丫头,晚上吃什么好吃的”
姜夏想了想,“今儿天凉,咱们晚饭吃火锅吧。”
“火锅是什么”
小花与山君同时问道。
姜夏道,“就是一种特别好吃的锅,任何平常的食材,只要在火锅里一煮,都会变得异常美味。”
“真有那么好吃吗”
话音才落,瀛昼忽然踏进了店中,身后还跟着白翊。
这还是小花来后,他头一次出现,此时小丫头好奇看去,不由哇了一声,小声对姜夏道,“这两位公子长得真好看呀,尤其前面那位”
山君,“”
“方才还说吾好看来着,哼,果然女人的嘴,骗人的鬼”
姜夏忍笑瞥它一眼,又对瀛昼道,“好几天没见你了。”
山君忍不住吐槽,“那是因为你好几日没做好吃的了。”
瀛昼问道,“什么时候吃那个火锅”
得,这人已经三句话不离吃了。
姜夏看了看还剩两三桌的客人,道,“等客人吃完吧。”
语罢又对小花道,“花儿,昨日教你的三个字,你可认得了”
小花点头,“天,日,月,已经认得了。”
姜夏道好,“那我们今日再学三个”
两刻钟后,店里已经没了客人,食为先打了烊,众人围坐一起吃火锅。
人多,所以姜夏特意准备了两只铜锅,一只是现炒的麻辣牛油红汤,另一只则是猪筒骨熬的鲜汤。
牛肉羊肉,皆切成薄片,牛肚鸭肠已经清洗干净,没有半点异味,鱿鱼打了花刀,鲜虾仁剁成虾滑,另有鱼饼,香菜丸子,豆腐,木耳,冬瓜,及各种青菜菌菇。
姜夏又准备了麻酱,蒜泥,红油等料碗,各人凭喜好选择。
很快,各色食材便在红白汤中翻滚起来,姜夏一声令下,“可以吃了。”
众人便纷纷伸出筷子开捞。
待尝到滋味,俱是一脸惊艳。
唔,鲜嫩的羊肉片裹上浓稠的芝麻酱,有种奇异的香;在红油里翻滚过的牛肉蘸上蒜泥红油,滑嫩之余更添几分鲜辣,鱿鱼柔韧,虾滑鲜美,牛肚爽脆,鸭肠则吸足了麻辣滋味。
最妙的还是各类素菜,果真如姜夏所说,看似平平无奇的食材,在经过火锅的洗礼之后,都变得异常美味了。
直叫众人吃的满头大汗,却依然停不下来。
吃着吃着,瀛昼忽然同姜夏道,“本君有个问题。”
姜夏一边捞菜一边点头,“你说。”
“你从小家境贫寒,是如何认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