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进房间,趁着纪星祤一个松手,陆绵歆迅速跳下来,追云逐电般逃进了浴室里。
抬头望着镜子,才发现自己的眼圈已经泛红,鼻头也像终于放松了一样,酸涩蔓延开来。
原来她在纪星祤的眼中已经这么不堪,原来她真的这么不堪,原来她真的快要忘记自己曾经对纪星祤做过这么不堪的事情
纪星祤是不是很讨厌她啊,陆绵歆慢慢蹲下身,浴室里明明没有雾气,眼前的视线却已经模糊不清。
没有了陆绵歆的身影和声音,偌大的酒店房间好像瞬间就变得空荡无趣,纪星祤站在浴室门外,背对着墙壁,望着紧锁的浴室门,纪星祤低下眸光,有些懊悔地轻轻捻唇。
其实是有些释然的,过了这么多年,居然还能面对面跟她说这些话,明明应该一辈子尘封在他的心底的;可那薄薄一层能够抚慰他心上已经结痂的伤痕的释然,也很快被洪水般涌来的悔意吞没。
不该和她说这些话的,为什么没有克制住
陆绵歆,她好像很伤心。
纪星祤叩响浴室门,终究还是他先认输“陆绵歆。”
“你不会在哭吧。”
“呜”陆绵歆被惊得一激灵,赶紧捂住自己的嘴巴,纪星祤这个变态,是不是有透视眼,她明明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再等你一分钟,如果你再不出来”
陆绵歆捂着脸支起耳朵,屏气凝神地等着听他的下一句,她门都锁了,纪星祤总不能把门砸了进来抓我吧,更何况,就他那一副总是旁观者的模样,会屈尊做这种暴力事
纪星祤居然提起一半唇角,难以置信地现出了不怀好意的淡笑“那我就留下来。”
五秒之后,门刷的一下打开了,还因为开的太过毛躁差点撞到纪星祤的头。
纪星祤反应迅速地后退一步“谋杀啊,明知道我就站在门外。”
陆绵歆披散着的头发因为刚才的哭泣已经被自己薅得乱蓬蓬,放弃抵抗地抬起头,才发现她的眼圈还红着,脸颊的泪痕也清晰可见,虽然已经收住了眼泪嘴唇却还是因为委屈的余力像果冻一样轻轻颤动,本就肉乎乎的脸也顿时肿成了一个小面包。
好神奇的女孩,一眼望过去,居然不知道是该先觉得她可怜,还是可爱。
“果然哭了,就这么委屈”
“我错了。”
“什么”
陆绵歆走近一步,恳切地盯着他的眼睛,认真说道“高中的事,到最后也没有和你说声对不起,但我也没有你想的那么理直气壮啦,你以为这么多年,哪一次想到你的时候,我没有愧疚呢有时候也会想,如果再给我一次机会,我可能就不会再去招惹你了。”
“三个问题。”
“诶”
“如果再给你一次机会,你宁愿再也不要认识我吗”
“那你呢你会怎么选”
“现在是我在问你。”
陆绵歆目光游离,踌躇着嘟囔“其实人生哪有什么重新来过啊,上升到一个哲学层面的话那就是人生中发生过的任何事都是构成当下的你的原子,所以当下的你的任何心境与想法都有着曾经发生过的事情的作用,简而言之就是想要抹去曾经毫无意义啦。”
纪星祤干脆坐到身后的沙发边缘,食指轻蹭着唇下“感情层面呢”
陆绵歆噎住了话,默了几秒“这个问题最后再回答,下一个”
纪星祤点点头,唇角带笑,他似乎很满意这种由他主导着一字一句“审判”她的情景,毕竟陆绵歆此刻像小奶猫炸毛一样全身心都在防备抵抗的模样实在是有些可爱,让人想欺负一下。
如此嘴硬,口比心快的一个人,好不容易愿意把软腹露出来,诚恳一回,也是挺难得的。
纪星祤“刚才你说,分手之后,你有很多次想起我”
“这很重要吗我又不是失忆了,就算想过几次,也很正常。”
才刚在心里欣慰她肯诚恳一回,下一秒就又恢复了嘴硬胡说的倔强模样,纪星祤无奈一笑,身体突然往前倾去,惊得陆绵歆骤然睁大眼睛,纪星祤凝望着她清亮的眼眸,道“你明知道我想让你回答什么。”
“我当然知道。”陆绵歆说的理直气壮,她微微舔唇,撇开目光“你想听的话,上次我已经说过一次了,你自己不当回事的。”
纪星祤疑惑地半阖双眼,问她“上次,是哪次”
“在医院相遇,你们送我回家,在河边那次。”陆绵歆也答得坦然,她早就想问清楚,对于她被残忍打断的委婉表白,他到底是什么想法。
纪星祤收回直盯着她的眼神,陷入了回忆,回想了一阵“你说什么了吗”
打断她好不容易一时冲动准备的表白就算了,他居然还什么都不记得了,漠视永远比拒绝更令人悲哀,陆绵歆傲娇撇头,翻着一个毫无杀伤力的白眼干脆不想理他,过了好几秒才勉强开口“想不起来就算了,我也不会再说一次。”
“该不会是最后的时候,你在跟我说什么,但我没有听。”
陆绵歆更躁了“人家跟你说话你都不听,还说得这么理直气壮。”
纪星祤无奈笑了笑,解释道“那时候其实是我发现了跟踪的记者,所以注意力有点分散,不是故意忽视你的。”
“真的”陆绵歆能屈能伸,瞬间回过头,眼神也软了下来“所以你并不是在婉拒,而是根本没有听见我在说什么”
纪星祤蹙眉,沉声道“你可以再说一次,我也可以给你一个真实的反应。”
陆绵歆感觉自己此时此刻像是成了个猎物,被纪星祤这只年少时单纯好欺负长大之后锋芒毕露的猎手玩弄于股掌之间但人的情绪情感好像永远都是复杂矛盾的,尽管被纪星祤的故意拉扯气得胸疼,但是好像只有喜欢你的人,才会愿意在这样一个幼稚的问题上和你拉扯。
她的心绪在接近着那个答案的同时,也变得明朗。
陆绵歆“最后再说,跳过跳过,第三个问题”
“你跳过的有点多了吧。”
陆绵歆迫切地举起一根食指,在他眼前晃了晃“就这一次,最后一次,你快问最后的吧,我回答完之后,就当赎清了我的罪过。”
“最后一个问题。”纪星祤抬起眼,目光深邃。
“当初那封分手信。”
即便已经过去这么多年,再提到这三个字,陆绵歆仍旧呼吸一滞。
纪星祤也好不到哪去,他张开唇,却只是在和空气磨蹭,安静了几秒,才说完整“如果不是因为意外,被我提早发现,那天的约会在结束之前,你真的会拿给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