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牢看似柔软,但是却也可能成为这世间最坚固的囚牢。
容钰想要出去,便只能直接破开。可她几乎耗尽了身里的仙力,却都无找到这个水牢的任何破绽。
一力降十。
如此也难怪龙王能够放心的把她囚在这里,而没有派人看守,无非是因为笃定了她绝对不可能水牢里逃出去。
与龙三龙二比,甚至是景贤,容钰纵是修为不够,却也能借力打力,或以巧取胜。
然而面对有数万年修为的龙王,想要取胜,便没有捷径可言,只有以硬碰硬。
只容钰很快便发现,这座水牢很是奇,不但困住了她,也似乎彻底把她与整个世界隔开。她失去的仙力根无补充,不但如此,她甚至还感觉到这水牢似乎在吸收她的仙力。
虽然速度不快,但是照此下去,若她一直出不去,那终被吸干仙力而死。
九翎乾坤甲能够护住她的身,却无帮她留住消失的仙力,容钰清楚的感受到自己丹府越来越空荡。
海底昏暗无比,没有光月光能照进来,唯一的亮光只有偶尔周围游走的一些能发光的海底生灵。
容钰不知道时间过去了多久。
因为只要她一施,仙力便流失的更快,所以容钰没有再如最开始那般尝试。
她盘腿坐在水牢里,仿佛已经彻底认清了此刻的现实。
无论她怎么努力都出不去。
不但如此,她的唇角正不停地溢出了鲜血。
逐渐被吸走的仙力让她的丹府剧烈动荡,全身的筋脉都仿佛快被抽干了一般,泛着钻心的疼痛,她整个人也透出了一股未有过的虚弱。
“唔”
半晌,她忽然闷哼了一声,竟有鲜血耳里流了出来,这是仙开始崩溃的征兆。待到她七窍流血之时,便也是她殒命之时。
但龙王不露出自己的把柄,因此,在事成之前,也不让容钰死。然而,如这般被困在这方寸之地,慢慢感受着生命力的流失,与死亡又有何区别
甚至更加残忍。
这便是龙王对容钰的报复。
他要让她一步步地走向死亡,清晰的感受到自己生命的流逝,直至彻底死亡。
“走吧,她肯定逃不出来的。”前来巡查的虾兵蟹此便笑着摇了摇头,“还以为这苍泽神君有多厉害呢,结果还不是被咱们龙王死死的压制这水牢可是龙宫至宝,听说数万年来,但凡被关进水牢里的,无论是大妖还是神仙,没有一个逃出来的。最终,他们的下场都只有一个,那就是被吸干仙力而死”
“走走走,回去喝酒了。”虾兵蟹们簇拥着很快便离开了这里,来他们也只是照例过来看一看,谁也不认为容钰能水牢里逃出来。
没一,周围便又安静了下来。
也不知过去了多久,水牢中央的女子的眼角有血线顺着苍白的面颊缓缓落下。然她却仿佛并未感受到身的剧痛,清丽苍白的面容上竟无一丝惊慌。
须臾,那双沾着鲜血的眼睛陡然睁开。
下一刻,神印自她身飞出,金光大盛。
“人间。”容钰忽然低声说了这两个字。
音未落,便神印飞速的转动着,金光彻底笼罩住了容钰,只片刻便又暗了下来。水牢中央,那女子紧闭着双眼,似是睡着了。
“殿下您看,这已经是让人打造的第三个金身了,但是与前两个一样,都是突然破裂。”东方立让人把破碎的金身抬了进来。
那金身与容钰的貌几乎一模一样,乃是他们专程找了大师制作的。
然而此时,那金身却是身首分离,四肢也落了下来。
酆无咎沉着脸用手轻轻碰了碰金身,然而刚碰到,便金身的身竟然在瞬息间碎成了碎片。
这些金身虽是泥塑,但经过烧制,也是非常坚硬的。而如今,无人不知容军已经飞升成仙,便连天帝都下了仙旨,允起修建军庙,如此,自是无人敢偷工减料。
所以它突然裂成碎片,似乎便是预示着不详。
“们也不知道为什么。”东方立眉头紧皱,眼里有着难以掩饰的惶恐,“到底为什么出现这种情况明明之前未发生这样的事情,金身为何突然碎了难道”
说到这,他顿了顿,面色难看,“难道是军出了什么事情”
“说过,的军此刻凶多吉少。”一旁,梦魔轻笑着说道,“她废了龙四太子,得罪了龙族,龙族是绝对不放过她的。金身碎,只有一个原因。”
说到此处,他嘶哑的笑声更大了一些,凑近了酆无咎身边,不疾不徐地道“的军,快死了。”
落,空气似乎陡然僵冷了下来,一股泼天的杀意自青年身上生起。
“殿下”
身为士的东方立自然立刻感觉到了这股浓郁至极的杀意,当即便发现了酆无咎的不对劲,惊得面色有些发白,“您怎么了难道真的是军出事了”
“她不有事的。”
东方立音未落,便青年忽地抬眸直直地看向了他,乌黑的眼珠在那一瞬间竟仿佛被黑暗侵占了一般,只是片刻便恢复了平常,然即便如此也让东方立的背脊陡然生起了一股寒意。
青年声音微哑,面上并无什么表情,看上去似乎真的信容钰不出事,平静的重复道“她是神仙,是边城的战神,所以她绝不有事的。”
“对”闻言,东方立终是方才那粘腻的阴冷中解脱了出来,咬牙道,“军绝不轻易出事的。况且,还有天帝在,天庭也是有天规天条的,想来他老人家也不任这些事发生的。”
“派人去已经建的军庙里看一看。”酆无咎眸色阴沉,忽然开口道,“此事绝对不能传扬出去。另外,派人去已经建的军庙看一看,如果,”
他微微顿了顿,声音似乎更哑了一些,“庙里有异状,那便立刻上报”
“是”
东方立应了一声,当即便退了下去迅速去处理此事了。
看着他离开的背影,酆无咎的双手陡然握紧成拳,用力之大,甚至让指节都显得有些发白,指甲更是深深刺进了掌心之中。
若不是他用尽全力克制自己,或许已经忍不住跟着东方立一起冲了出去。
战事不明,正值关键时期。身为主上,他绝不能在这个时刻离开军营。他必须坐镇靖军,所以他不能走。
心底的焦躁似是达到了极致,酆无咎没有一刻,如现在这般想要快点结束战争。
结束这混乱的一切。
帐子里,高大的青年绷紧了脸庞,面上并无什么情绪,只眉心的隆起泄露了他的内心。
并不如他面上这般平静。
“还不想承认吗”梦魔的笑声越来越大,慢条斯理的说道,“知道为什么来找吗正是因为与龙族合作了,所以,很清楚他们的计划。想知道,他们准备如何对付的军吗”
不等酆无咎回答,他又补充道“也不用派人去看了,结果是不改变的。金身是正神在人间的化身,当神仙步入死亡时,她的金身自然也要跟着她一起消失。”
“龙族为什么让来找”
梦魔以为那面色僵冷的青年一直维持沉默,却不想,这一次,他竟然开口了。
“当然是因为有利可图。”梦魔极有耐心的回答道,“龙族想要死,而想要吃掉的魂灵不知道,魂灵的味道有多么的闻。”
说到这,梦魔闭着眼再次深深吸了口气,面上全是享受垂涎。
须臾,他才睁开眼,只那双黑幽的眼里贪婪恶欲却是更重了。
“想知道龙族为什么死吗”梦魔的声音里充满了恶意,“一是想要以来牵制容钰,二便是因为的命数。”
“命数”酆无咎眸光更冷了。
那一刻,他陡然想到了妖司录上所说。
“不错,正是因为的命数。”梦魔恶意满满的道,“若是一直做个尚,那今自然不发生这些事。可谁让,如今却是成了靖王呢龙族囚住容钰,便是为了专心对付,以防容钰干涉。”
“什么意思”青年冷冷地看着他。
那一瞬间,梦魔竟仿佛面前的凡人青年身上感受到了一丝让他战栗的威压,只是转瞬似乎便又消失了,像是幻觉。
也对,一个凡人,便是拥有那般的命数,又如何让他梦魔感到害怕呢
除非他成了人皇。
梦魔毫不在意的笑了笑,回道“乱世起,人皇出。与大周皇帝终有一人坐上人皇之位,可龙族,想要扶持的是大周皇帝。”
“所以,必须得死。”
人皇。
原来如此。
心里冰凉如雪。
所以,是他连累了军。
“直接告诉这些,难道不怕提高警惕,让再无可乘之机”酆无咎转头,面无表情的看向梦魔。
闻言,梦魔却又笑了一声,只道“因为终有一天愿意吃下它的。”
那点魔心再次出现在了他的掌心。
怦怦砰
似是比方才更有活力了一些,跳动的声音清晰极了。
为什么要告诉酆无咎这些
无非是因为梦魔不认为面前的这个凡人当真能抵挡住魔心的诱惑,无论酆无咎知不知道真,他的结局都不改变。
便是酆无咎现在极力抗拒又如何
他的心,早已有了弱点。
更有了欲、望。
“是吗”酆无咎低低笑了一声,眼中却无一丝笑意,反倒只有杀意,是对梦魔的,亦是对龙族的。
他看着那跳动的魔心,眸色晦暗不明,“或许说得有可能成真,但是却有一点大错错。”
“哪里错了”
梦魔奇的问道。
“们低估了她。”不知想起了什么,青年冷漠的面上生起了一丝温暖的笑意,模糊了眉目间的寒凉,“军,不死的。无人能决定她的生死,龙族不可能,天命更不可能”
她不是他。
梦魔的笑声停了下来。
而不等他开口,便青年忽然蹲下身,竟床底下拿出了一个木箱子,一打开,里面竟然装满了香烛。
全是酆无咎自己做的。
自做了靖王后,每都有许多需要他处理的公务,他空闲的时间精力越来越少。在明山寺时,他一月能做不少香烛,甚至能以此换取钱财。
而如今,这一箱香烛却花了他很多时间。
“要点香”梦魔扬眉,失笑道,“的军此时定然是收不到的,不用白费功夫了。”
青年没有理他。
而是把那一箱香烛仔细的摆放,然后心翼翼地把它们点燃,随即,盘腿坐在了前方,开始诵经。
然而,不过片刻,那些香烛竟是在突然间熄灭了。
此,梦魔又道“说过,没有用的。”
酆无咎面色未变,而是再次拿出火折子,把熄灭的香烛一一点燃,再次重复方才的举动。然而,香烛再次熄灭了。
如此循环往复,仿佛印证了梦魔的。
香烛熄灭,便意味着军收不到。
但酆无咎面上并未有惊惶,沉默了一,他只是安静地重新把香烛放回了箱子里,淡声道“一次不行,那便两次。今不行,那便明。总有一次,她能收到。”
梦魔嗅着那越发浓郁的香味,森冷的笑了起来,“就算的军能收到,可想来,也等不到那一了。”
他嘶哑的声音在安静的军帐里显得尤其阴冷不详。
酆无咎没有说,只是眉目间的晦暗更加浓郁了。
到了晚间,东方立便风尘仆仆的回来了。
只是面色不怎么。
“军庙里的金身并未碎裂,只是仿佛是黯淡了许多。”可这还不是最可怕的,军帐中,东方立沉声道,“最重要的是,今去庙里上香的香客反映,香烛点燃不久,便熄灭了。”
这才是最可怕的。
香烛熄灭,自是意味着不详,若是此事传出去,想来引起百姓的恐慌。
“今让人用香烛受潮这个理解释了一番,但是若是照此下去,怕是瞒不了多久了。”东方立忧心忡忡的道,“殿下,此事该如何处理要不,先关闭军庙。”
然而此刚说出来,东方立的眸色便黯淡了下去。
“军到底怎么了”
无人回答他。
“先下去吧。”半晌,酆无咎终于开口了,只道,“此事,容后再议。”
闻言,东方立张了张嘴,到底没再说什么,行了一礼便退出去了。
待到帐子里只剩下再无其他人,酆无咎忽然看向梦魔问道“龙族为何选择扶持司马承靖军兵强马壮,且在百姓中名声甚,而大周已然有了末路之。”
所以,龙族为何选择司马承
梦魔不知他为何问这,只是认定了酆无咎早晚是他的口粮,便也没打算骗他,直白的回道“自然是因为与苍泽神君的关系,如今,三界皆知与容钰乃是一条船上的人。而龙族,与苍泽神君可是有仇的。”
闻言,那一刻,酆无咎忽然想到了师傅慧悟曾与他说过的。
“这世间没有什么是一成不变的,如人与人之间的关系,也如天命。人这一生有无数次选择的机,每个选择后都有一个未来。”那时,酆无咎尚,懵懵懂懂不解其意,只傻乎乎的望着自己的师傅。
慧悟便揉一揉弟子的毛茸茸的头,笑道“的选择,也影响身边的人。这便是命运交织。若,与在一条路上的人自然也。”
因着弟子还,慧悟并未用什么高深的语言,而是说得很是直白。
只那时,他还太了,并不懂师傅此的意思。
直到后来,他亲眼看师傅死在他的面前,看黑因他惨死,才恍然明白这的意思。
他的命运,影响身边之人的命运。
所以,师傅黑都因他而死。
而如今,他成了靖王,身后有数万靖军。若是他,他荣登高位,身后之人自然水涨船高。
那时,等待他们的自是荣光万里。
可他若是败了,靖军自然也迎来惨烈的结局。
龙族为何插手人间事,扶持司马承想来,便是因为这个道理吧。
所以,若是他打败了司马承呢
若是他坐上了人皇之位,那军又如何
命运交织,他与军的命运连在一起了吗
任人鱼肉的滋味实在是太难受了。
他再也不想着无能为力,只能祈祷上天的无力了。
他想要与军并肩而行。
想要成为能与她腹背交,能被她信任交付,而不是只能等她救的战友。
他想要自己决定自己的命运。
“魔心”梦魔忽然惊讶地大喊了一声,便那点魔心急速的跳动了起来,怦怦砰的心跳声震耳欲聋。
下一瞬,不等他反应,魔心便倏然飞向了一旁的青年。
直直的没入了他的眉心。
魔心一入,青年的脸色霎时惨白。
然而转瞬,却又爆红,像是在忍受剧烈的疼痛,额间的青筋都拢了出来,看上去极是骇人。
“啊”
酆无咎闷哼了一声,用尽全力压制住几欲冲破喉间的嘶吼,死死咬住了自己的唇,轻薄的嘴唇霎时被利齿咬破,有血丝顺着唇瓣缓缓流下。
疼,疼。
魔心眉心而入,直接进入了他的身里,顺着他全身的筋脉流动,所过之处像是有寒冰刺骨,只留下一股极致的阴寒。
然后,他进入了丹府之中,却不想遇到了一股烈焰,正是之前被酆无咎吸入了太阳真火。
一寒一热顿时撞在了一起,酆无咎喉间溢出了一丝痛苦的低吟。
他终是再也支撑不住,倒在了地上。
丹府处,魔心与太阳真火互不让,让就千疮百孔的丹府变得越发惨烈。
他的眼睛忽而血红,忽而浓黑,身上的温度时冷时热。
“咦,怎如此”梦魔惊讶地看着这一幕,那魔心虽不是整颗,但却是上古之魔的心,魔气极为霸道。莫说是凡人了,便是神仙被魔心侵入内,也有可能直接暴而亡。
酆无咎身上虽有瑞气,但是人皇未成,瑞气有限。
再加上还是他自己自愿吞入魔心,瑞气自然不保护他。
因此,按照常理,酆无咎应该在魔心入的瞬间便入魔,至此,步入魔道,瑞气散尽。而因为是凡人之躯,也不可能承受住魔心,只能暴而亡,无成为魔物存活。
而梦魔等待的便是这一刻。
待酆无咎入魔时,他便能趁此机施,让酆无咎入梦,待他沉沦梦境之时,便能彻底吞掉他。
然而此刻,酆无咎看上去虽然很痛苦,但并未直接入魔。
为什么
“很痛吧别担心,现在就来帮助。睡吧睡吧,睡着了,便不疼了,还能梦的军她在等呢。”
梦魔不想失去这块肥肉,目光一闪,直接便朝着地上忍耐着疼痛的青年挥了挥衣袖,一股黑气飞入了酆无咎的鼻间。
青年压抑的呻、吟声越来越淡,眼神似有懵懂憧憬,没多久,眼皮终于缓缓闭上了。
他睡着了。
梦魔嘶哑的笑了一声,直接化为一股黑气,便欲飞入了青年的梦境。
然而,看的却是一片黑暗。
“啊啊啊啊啊”
而还未等他反应,一股烈焰便直接朝他射来,顷刻间便吞没了他。梦魔霎时发出了凄厉的惨叫声,只是很快惨叫声便彻底消失了。
烈焰焚烧殆尽后,身后,忽然又飞来了一个黑影,满是魔气。
正是方才飞入酆无咎身的魔心。
太阳真火与魔心,一个至阳,一个至阴,暂时阴阳难容。
暂时交织在了一起。
许久,仿佛达成了协议,那缕烈焰那点魔心分居在丹府两侧,似是暂时势均力敌。
那片墨黑也跟着消失了。
一切仿若归于平静。
梦境的天空重新亮了起来。
阳光明媚,秋风煦,竟是一个极是美的天气。
而在阳光下,站着两个长得一模一样的男人。
只是一人全身被墨色笼罩,只露出了一张清隽却透着邪恶的脸,只看着,便让人不寒而栗,而对面,却站着一个眉目如画的青年尚,眸色清澈,纯善无害。
两人缓缓走到了一起,慢慢融合。
然后
只听砰的一声。
下一瞬,两个男人都消失不,原地竟出现了一只白色的犬。
只眼睛充满了血色。
他张着嘴,凶恶的大叫一声“汪”
“白”
然而,刚发出一个音,身子便忽地被人抱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