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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2、(三)
    权谋圈渣男三

    容婴的长相是偏艳丽的。

    用时空局主管的话说就是“祸水长相没祸水命”, 她想了一下,确实。

    她只有操心的命,不管走过多少世界, 不管长相如何, 都没能恃美行凶。

    相比之下, 墨铮更祸水。

    容婴从铜镜里收回余光, 只略略一瞥, 她就安心了。

    这张脸好看,还是真正属于她自己的,哪怕尚年幼, 显得稚嫩青涩。

    按照剧情,长公主现在的年龄才十岁,正值总角之年, 但大抵符合小说里那种十来岁就倾国倾城的容貌,眉眼间蕴山水灵秀,轮廓似被朝露滚过的花苞, 含苞待放,色泽昳丽。

    只不过差一点就未开先谢了。

    容婴敛敛心绪,去看怔怔出神的容桓, 他指尖的血已经干涸, 像蜿蜒的花枝开在掌中, 却无生气。

    月色在青年脸上镀了一层冷白, 血液点点缀在他侧脸, 他像是地狱爬上来的玉面修罗, 连杀人都显得清雅矜贵。

    这确实像她上个世界认识的容桓。

    容婴微抿泛白的唇角,正欲试探一番时,回过神的青年已朝她走来, 他从广袖中取出清凉的膏药,剜了些到染血的漂亮指尖上。

    霎时间,药味和着血腥气袭来床榻边的少女几不可查咽了咽口水,下意识想往里退的时候,容桓抓住了她纤细的露在袜子外面的那截脚踝。

    他手指修长,一手就能圈住。指尖的寒凉轻易就渗进容婴的肌肤,她稍微睁大眼瞳,因为这和之前看的剧本不一样。

    按照原剧情,容桓现在应该发完疯撇下她,冲到殿外的雨雾中,任无根之水将他的杀戮洗涤干净。

    在来长公主殿之前,这位年轻的帝王就以雷霆手段处置了几位失职的大臣,夜里烛火幽深,他亲自动的手。

    似乎是杀疯了眼,又似乎是每逢这个日子,在他生辰的那晚,容桓都会彻底失去理智,令宫中上下人人自危。

    宫人们能做的就是亮起全部宫灯做出警示后,躲进各自房中,能不出来就不出来。

    连当值的都会想方设法避开。

    帝王嗜血,无怪乎此。

    容桓发疯的时候,最讨厌光亮,他在自己殿内解决了数位大臣后,平静地越过尸首,手中长剑拖地,划出尖锐刺响。

    “咣当”一声,他在宫阙前扔下剑,眼看着这清冽的兵器滚下层层白玉阶而无动于衷。

    身后是烛火晦暗的寝殿,前方是广袤无垠,灯火通明的宫城,周遭寂静无声,空空如也。

    容桓孑然独立,像个异类,像是能够吞灭整个宫城的凶兽。

    适时,昏沉沉的天空中响起夸张的惊雷声,容桓一点一点勾起唇角,他要去看看那个身居冷宫,胆小怯弱的妹妹。

    又或者说是皇妹,容婴。

    容桓对脆弱的玩意儿一向没什么耐心,也从未管过这唯一胞妹的死活,虽然他的设定好像是该怜爱仅剩的亲人,但他的本质那种六亲不认的天性,恐怕轻易不会有所改变。

    人命在容桓眼里,与皇家园林围猎场里的猎物一样,听话的就可以多活几天,不听话还反抗的,早点和阎王爷见面也好。

    他拥有着至高无上的权利,也有着生杀予夺的能力,但从未想过去珍惜什么,直到今夜。

    容桓根本控制不了自己的杀戮之心,他就是天底下最肮脏的容器,容纳着所有人类最黑暗最恶毒的情绪,这些东西一日不消,他就一日饱受着头疼的折磨,连死生都不由己。

    只要世间有这样的负能量,灭亡神容桓就始终存在。

    哪怕他被人为的抽去主世界的记忆,再被下放到与气场相合的小世界里,一遍又一遍历劫,这种发自他骨子里的戾气也无法消亡。

    这井不是其他神明想要看见的,因为灭亡神像颗定时炸弹,本身太过于危险,与其说是历劫,不如说是将他封印在此。

    将他的神魂封印在权谋小世界纸片人的身体里,作为容国的新帝去过这一生,沾染俗世红尘,生出点人性,也让极其高傲的神明学会去爱人,爱臣民,爱百姓。

    因为爱人,才能学会珍惜。

    一个合格的灭亡神,若想让三界众神放心,必须心中有大爱。

    毁灭如果是本能,那爱就是抑制本能,维护太平的最好良药。

    为此,众神不惜合力给容桓制造这样一个消磨他戾气的小世界。

    小世界头尾相连,结束即是新的开始,永远都是闭环,永远重复上演,但依然没有用。

    容桓的杀戮不减反增。

    为此,众神不得不投入几颗小石子,去引起变动,达到目的。

    墨铮是第一颗。

    在主世界里,他虽然只是名剑修,还未飞升,但命中与容婴和容桓有缘,缘分大概是豢养之恩。

    这事儿说来也巧,在墨铮的修仙途中,机缘是数得清的,一是被那柄破铜烂铁的废物剑认主,二是他捡到颗佛莲子。

    佛莲子沉睡,未开心窍,被墨铮带回仙山灵湖细心浇灌,历经数年后终于开花,却是一株井蒂莲,两朵莲花一大一小,一黑一白。

    真实意义上的黑莲花与白莲花。

    黑莲花汲取了大部分的营养和光照,很快就化形成人,确实是一位翩翩公子,但他仿佛是罪恶之源,依靠着人心底的负面情绪而生,揽尽天底下所有的不好。

    这些不好,无论是神明、修士、亦或者是人本身,至少在表面上都唯恐避之不及,但对容桓来说,却是滋生他力量的最好养分。

    他也从不掩饰自己的肮脏。

    唯一惭愧的是,本是同根生,井蒂莲的另一半虽小,却纯白不染尘,甚至叫人看着就心生欢喜,也只有在这样清澈的同根同源身边,容桓才能感受到片刻安宁。

    而且,这朵小小的白莲花和凡尘俗世里那些话本子上说的不同,它纯粹且干净,迟迟未开悟化形,但在佛莲周围生长的植物都受它庇护,哪怕是枯木也能逢春。

    这样的力量虽然不明显,也不强势,但足够让容桓生出羡意。只因在他的世界里,永远是生机颓靡,灰败潦倒。

    说是满目枯枝败蕊也不为过。

    行走于世,哪怕是他无意间路过,也能让春日里大片的野花垂首弯腰,失去它们引以为傲的鲜亮颜色和生长劲头。

    更有甚者,直接谢掉扬成灰。

    这种盛况实属罕见,用墨铮那小子的话说就是他容桓比什么除草剂都灵,像极了“百草枯”。

    可笑。

    他是什么见不得光的祸害吗

    容桓失望透顶,寻常人唾手可得的东西,他却求不得,明明是同一样事物,却偏偏苛待于他。

    这个世界根本就不喜欢他。

    这让容桓愈发厌世。

    他开始四处杀伐、毁灭,不管人间疾苦,只要自己高兴。

    容桓想,既然命运不公,那他就坏到底好了,他要把整个世界都摧毁,连同他自己,一起送走。

    他厌恶透了这虚伪的人世间。

    尤其是蝼蚁般的凡人,明明一个个心底藏着那样多的负能量,自私、怯懦、嫉妒却在人群之中表现得像个君子,像个道貌岸然的好人。

    当然,芸芸众生,也有一些不加掩饰的恶人。

    恶到极致也是另一种意义上的纯粹,这些坏到骨子的人,被称之为天生恶种,他们被容桓碰上就是毁灭的下场,但这井不是天降正义,而是他们身上的东西足够诱人。

    往往,容桓会施法捏诀,把这些暗黑的东西抽走后,连坏人都能够改邪归正,洗心革面重新做人。

    这何其荒唐所谓恶人在容桓面前,似乎根本就不值一提。

    坏人心中的恶,和他吸收容纳的恶相比,完全是小巫见大巫。

    可他一开始什么也没做,却是天生的万恶之源,生下来就有了既定的命运,要作为容纳世间恶意的容器而生,恶意不散,容桓不死。

    他的命数和容婴截然不同。

    就像容婴反复观摩的影片哪吒之魔童降世一样,魔丸和灵珠本是同源,分化后却代表着邪恶与正义,天生如此别无选择。

    和电影里不同,现实要更加残酷,容桓也在年少时有过“我命由我不由天”的思想觉悟,他做出过反抗,却发现人心底的恶意永远超出他的想象。

    他也根本无法让世界的恶尽数消失,这些暗黑的力量如同滚雪球一样,绵绵不绝,容桓根本就吸收不完,他只是变得越来越强大,强大到足以毁天灭地。

    容桓也的确是个行动派。

    在他生辰的某一天,他去仙山灵湖为尚未化形的白莲花支起一把灵力伞,又伸出指尖碰了碰它犹带晨露的花瓣,笑着说“就叫你容婴吧,婴代表着初始,而你恰恰是一切生机的源头。”

    他说“今日是我的生辰,也是你的生辰,我没有别的愿望,只想毁灭这个糟糕透顶的世界,你有意见吗”

    容桓做事一向随心所欲,这是他第一次征求旁人的意见。他用最漫不经心的语气,相商着天地间灭亡与生存的头等大事。

    可惜容婴还未化形,更无法言语,只能悄然散发着清新的灵力,试图安抚容桓周身的戾气。

    青年垂眼轻笑,他收回指尖,也从池边站了起来,近乎凉薄的说“别白费力气了,这个世界烂透了,没救了。”

    容桓抬首,感受着雨丝打在他脸上,如冰刃一般,寒凉彻骨,哪怕是时至夏日,世间万物留给他的也永远是寒冬。

    他的世界里没有一抹春色。

    而容婴,是他能感知的唯一生机,容桓想要毁掉这个世界,但她例外。

    青年看着自己支起的灵力伞,说“唯愿风雪来临之际,世间万物都倾覆,只你独活。”

    “当然,我其实更想你陪我一起下地狱。”容桓唇边扬起恶劣的笑,他试图通过灵力伞将自己的暗黑力量注入到还未化形的白莲花体内,却发现它根本不吸收。

    它不仅不吸收,反而还悄无声息地承受着,井净化着。

    容桓只好加注神力,这动静使得灵湖泛起波澜,也惊动了仙山竹林里正在打坐的修士。

    墨铮御剑而来,他停在半空中,想也没想就施法捏诀打断了容桓和容婴之间的灵力枢纽。

    明光裂开,墨铮松了口气,他轻巧落地,剑指容桓胸前,难得沾染了点修士不该有的怒意道

    “容桓,我悉心浇灌养在枝头的花,凭什么被你拽到淤泥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