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双击屏幕即可自动滚动
77、(八)
    权谋圈渣男八

    墨摘摘下乌纱官帽, 染血的手掌渗着血腥气,他随意取下发带,薄唇轻咬一端, 愣是单手包扎好了。

    少年席地而坐, 淡淡看向容婴, 说“故事要从上辈子讲起。”

    在他第一次遇见容婴的时候, 长街灯火通明, 轻裘白马踏金榜的状元郎春风得意,他打马看尽了城中的花儿,年少轻狂。

    没有人知道, 这俊俏清冷的少年公子是他国细作,也没有人知道,墨铮第一眼就看见了容婴, 在人潮拥挤的街市里。

    豆蔻年华的少女明眸暗齿,笑容比月亮还动人,浅浅光辉印在她朱红的圆领长袍上, 将她与周围的喧闹隔绝开来,少女束着高高的马尾,捋起衣袖, 正在街边套圈。

    从马上望去, 她侧脸的轮廓干净漂亮, 睫毛在白玉的皮肤上落下阴影, 而她红唇微翘, 左眼半眯, 正将手中的竹圈抛出去。

    几乎是瞬间,一道完美的弧线伴随着脆响

    “中了”人群中传来欢呼。

    墨铮稍一挑眉,未受感染, 那少女也显然极沉得住气,一连投中九个圈后才搓了搓掌心,就着原地转了一圈。

    城中晚风带起她红色的袍角,稍显宽大,因为是男装,即便如此,墨铮还是一眼就认出了这姑娘是谁。

    容国的长公主,他的任务目标。

    无论是作为墨国的细作,还是作为身兼系统的攻略者,少女的模样早就印在墨铮脑海,只是不曾想,能动会笑的姑娘远比画上灵气逼人,生机勃勃。

    旁人无法感染墨铮,她的高兴和快乐却真实地感染着他。

    少年的唇边染了点温和笑意,似皑皑白雪消融,流下清泉激荡,尽收于容婴眼底。

    她怔了一瞬,没有转过身继续套圈,握着竹圈的手也下意识紧了紧,很奇怪,明明是初见,她却觉得这个少年在她梦中出现过无数次。

    容婴轻轻晃了晃脑袋,她大概是烧糊涂了,自从三年前从湖中死里逃生后,发了场高热的长公主就像变了一个人,不再是宫人所说的怯弱胆小,也不再被她好战嗜血的皇兄厌恶。

    相反,皇帝陛下很看重她,这让容婴受宠若惊,惴惴不安。

    她收回思绪,朝马上的状元郎笑了笑,比满城花开还耀眼。

    墨铮握着缰绳的手指微曲,玉质的手背青筋隐现,面上却不动声色。然而下一秒,那微凉的竹圈就抛了过来,稳稳落在他手上。

    “圈中了”隔着不远的距离,少女清悦的声音传来,她走向墨铮的白马,仰头说“小郎君,你也是我的了。”

    墨铮漆色的眼瞳放大,再也做不到心如止水,他避开容婴明亮的眼睛,故作冷漠说“君是君,臣是臣,公主莫要玩闹了。”

    容婴点点头,被认出身份并不稀奇,她继续看着他“你叫什么”

    “墨铮。”少年微抿薄唇,将竹圈物归原主后打马离开。

    容婴凝视着他的背影,若有所思墨铮,莫争,这名字也过于克制清冷了,都说人如其名,她只希望他的命运好一些。

    再见到墨铮时,是在青楼。

    台上是火遍盛京的名怜苏宛宛,台下是权贵高官,上位者一掷千金,只为听那琵琶曲。

    在清一色大红官袍的中年男子之间,墨铮年轻得过分,他靠坐在圈椅里,抬袖轻抵额头,隽永如水墨,哪怕是在温柔乡里。

    容婴的眼睛一亮,她坐在二楼专属雅间,一览无余,又唤了位侍从过来,低声耳语了几句。

    很快,侍从就给墨铮送去了一盒精致茶点,全是长公主喜欢的。

    年轻的少尹大人摇头推拒,却听侍从说“公主所赐不可辞。”

    墨铮听言,合袖拜谢,他不喜甜腻的东西,却记住了容婴的喜好,这一记就是生生世世。

    台上的琵琶曲已进入尾声,墨铮稍稍松了口气,新官上任少不了官场应酬,即便他不想来,区区一个少尹,恨本拗不过京兆府的大人们。

    好在是新帝容桓执政,他虽有雷霆手段,又生性好战,但从不管官员们进不进青楼,反倒觉得这样的臣下好被拿捏控制,以此实现自己的独断专行。

    新帝向来说一不二,他唯独那点宽容,仅仅给与了长公主。

    这也是墨铮作为间谍的突破口。

    他对长公主冷淡,无非是欲擒故纵的手段,故作矜持罢了。

    一如台上的名怜苏宛宛,得端着才有身价,她虽然身在青楼,却是卖艺不卖身,这本不合规矩,但苏宛宛背后有贵人,是名女子。

    墨铮抬眼,看向二楼雅间。

    青纱帘后檀香缭绕,一只素净的手撩开薄雾,朝下方扔了枝桃花,花枝尾部绑着花笺,正如那日竹圈那般,稳稳落在墨铮手上,不轻不重的撩拨他心弦。

    花笺上的小字写得认真,邀他上楼一叙,落款是姑娘家的口脂,轻易就让人心猿意马。

    墨铮将花笺揉成一团,依然是那副高冷的世家公子模样,也无人瞥见他泛红的耳根。

    待宴会散后,他来到雅间。

    青纱帘后的光景和他想象中不一样,身穿绯色宫装的少女赤着足,坐在美人榻上,双腿交叉轻轻摇晃,就像湖面荡起涟漪,而公主的玉足,似莲藕般白皙细嫩。

    墨铮连忙合眼,转身。

    背后传来少女清甜的笑声,她说“少尹大人,我的鞋丢了,你要背背我,最好再送我回府。”

    这是女儿家再明显不过的把戏。

    墨铮冷静下来,开始在房间翻找,最后在茶案下发现了容婴的绣鞋。

    他白皙的指骨轻轻一勾,抛到了公主的脚边“穿上。”

    “好。”容婴的娇纵适可而止,这也是她讨人喜欢的原因。

    少女弯了弯眼睛,对那仪表堂堂不近女色的少尹大人说“下次见你,可以笑一笑吗”

    墨铮愣了一瞬,没有回应。

    容婴也不生气,还把自己多余的纸伞借给他,她凝着窗外渐起的雨丝,说“天黑路滑,大人小心。”因为我会担心。

    她表情明显,墨铮似乎听懂了这弦外之音,难得主动问道“臣何时将伞归还给公主”

    “不用你还。”容婴拨动腕间的小铃铛,说“我自会找大人去取,届时,就是我们第三次见面。”

    自那以后,墨铮每日在等。

    连他自己都没察觉,在听见相似的铃铛声后,他会下意识回眸。

    可他等了整整一个月,无论在大街小巷,还是秦楼楚馆,都没能见到那位传闻中纨绔的草包公主。

    他恍然明白,她与以往见过的攻略对象都不同。

    容婴是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不按原剧情出牌的目标人物。

    墨铮的道心忽然有些烦躁。

    深夜,盛京宫城。

    一轮圆月孤冷的挂在枝头。

    本该灯火通明的皇城一片漆黑,寂静无声,仿佛关押在笼中的巨兽,随时会张开血盆大口。

    宫中人人自危,唯有住在冷宫的长公主酣然入睡,却还是被天性嗜血的新帝从锦被里捞起来。

    容婴揉了揉惺忪的睡眼,瞧见黑发散乱,脸颊染血的容桓时,怔了一瞬又恢复冷静,她轻轻拉起兄长执剑的手,不着痕迹地输送着安抚狂躁的力量。

    这力量来自何处容婴不解,总之是从湖中死里逃生,发了场高热后就有的,她另一只手擦了擦容桓俊眉深目上的血迹,低声道“阿兄,还疼吗”

    青年通红的眼尾淡了一些,他轻眨恢复些理智的眼睛,忽然扔了剑,单手将容婴揽在怀中,又轻抚上少女的后脑勺,说

    “你不会离我而去,对吧”

    在中意的人面前,帝王从不称孤,甚至带着些卑微的小心翼翼。

    容婴却无法回答这个问题,她转移话题道“阿兄,你束发的玉冠歪了,我替你正一正。”

    容桓这才舍得放开她。

    室内光线黯淡,青年坐在镜前,镜中是一张矜贵的帝王相,眉目间有戾气,却不损风华,既有镇守边关的肃杀,又有高坐明坛的雍容,令人臣服。

    容婴其实是有些怕的,所以她不敢碰触朝中之事,情愿做一个只知吃喝玩乐的废物,事实证明,哪怕她出格到上青楼,当街追随好看的男子,容桓都没有丝毫责怪。

    他近乎把她宠得无法无天。

    甚至许诺说,即便是看上了哪家朝臣的儿子,都可以自行绑回府去,有他为她撑腰。

    这样放肆的事容婴倒是没做过,她只是追过几个官家少爷。

    没什么难的,快则日,短则月余,最后通通为她沦陷。

    奇怪的是,这些官家少爷提着聘礼来娶她的时候,容桓又不许了,总会有诸多借口。

    容婴看清后也想开了,只是这一次墨铮不同,她大概,好像,是真心喜欢他的。

    想到他时,少女的唇边无意识染了点笑,是容桓从未见过的风情。

    他的心陡然失落,却又说不出原因,只追问道“婴婴,听说你最近又看上一个,是叫墨铮”

    容婴点点头。

    容桓又问“认真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