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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6、(十七)
    权谋圈渣男十七

    容婴死在了风华正茂的十五岁。

    故事在这里戛然而止。

    茶室的风雨停了, 墨铮重新戴上官帽,他凝着自己已然结痂的手掌,伤口总会愈合, 但有些不是。

    少年没有讲述容婴殉城后自己和容桓的感受, 也没有告诉她是怎么倾尽全力才求来她重生, 那些已经过去, 重要的是她回来了。

    墨铮含笑端起茶盏, 对神情恍惚的少女说“喝点水,慢慢来,等你想清楚了, 我带你去摘最鲜嫩的莲子。”

    回应他的是一个温暖的怀抱,是他午夜梦回,求而不得的温柔。

    容婴把墨铮抱的很紧, 她说“自私地把你留下来,我很抱歉。”

    少年摇头,回抱住她, 一字一句说“被困在这孤城里,举目都是没有灵魂的纸片人确实难受,这里只有我的病因没有我的解药, 幸好你回来了。”

    他等到了容婴, 所有的苦难都可以一笔勾销, 难熬的日夜也显得不值一提, 这是额外之喜, 万分值得。

    容婴好久才放开他, 这不仅是长公主的墨大人,更是佛莲子的墨仙师,两世的情缘早把他们牵在一起, 而他是她的。

    在墨铮是剑修少年时,曾予以佛莲子浇灌之恩,所以来到小世界的容婴才还给他许多眼泪。

    她曾说不信神佛,是因为神佛没有庇佑墨冉那样好的姑娘,后来方才明白,佛只讲因果,不讲情面。

    历经无数轮回后,容婴已经成长了许多,她早就不是当初那个迫于无奈只会殉城的小姑娘了,如果可以,容婴会选择一开始就留在容桓身边,陪他演戏。

    她也不会再畏惧他,纵使他主管灭亡,天性杀戮又如何,她生来是颗佛莲子,拥有使枯木逢春的能力,注定要感化他。

    这就是他们之间的因果。

    容婴只觉得曾经的自己太过年轻,还傻乎乎的,要是现在的自己,攻略过无数纸片人,点亮了许多技能的自己,还搞不定一个容桓

    她根本不会给他杀人的机会,不管是哄着,骗着,还是想尽办法压制着,容婴都不会再让局面变成那样,成为无解的死结。

    她甚至还可以保全墨冉,如果心情好,原谅裴暮也不是不可以。

    可惜这世间没有如果,大多数人都是被懵懵懂懂推入困境中,等心性成熟的时候,一切都晚了,命运铁面无私,很难给人重来的机会。

    容婴如今还能活着,甚至万分自信大放厥词,都是因为命运已格外偏爱她,又或者说是命运偏爱本该天道通途的墨铮,同时惧怕主掌灭亡的神明容桓,在墨仙师和那朵黑莲花的努力下,她才有机会重来。

    容婴虽然自信,但不盲目。

    她凝着墨铮亦正亦邪的面容,一点一点把脑海里的前尘旧事理清楚,坚定又从容地说“墨仙师,我和容桓之间的账我自己算,你别再插手,好不好”

    少年清冷如初“不好。”

    他握住她的手,握的很紧“别的什么我都依你,但这件事不行,我怕你再被他欺负。”

    容婴笑了起来,容色昳丽,眼底光彩夺目,“笑话。”

    今时不同往日,谁欺负谁还不一定。

    她轻轻握起墨铮的手指,贴在自己颊边,撒起娇来“墨大人,墨铮,答应我,好不好”

    少年如玉的耳根红了起来,稍微别开眼睛,不为所动。

    容婴见状,顺势坐进少年怀抱里,勾住他的脖颈说“上辈子太短了,又顶着你弟妹的身份,稀里糊涂当了阿冉的皇后,我有好多事都没来得及对你做,你要是答应我,我们来日方长啊”

    她本来的性子就是如此,娇纵任性,把盛京的少年郎撩拨得春心萌动,恨不得做她的裙下之臣,如果没有容桓刻意的囚禁,明艳的太阳也不会失去天生的光彩,变得连活着都小心翼翼。

    容桓虽然只关了她一个多月,却彻底磨平了容婴的尖锐,他试图把玫瑰摘下捧在掌心,却不知道没了根和刺的玫瑰,根本就活不下去,也根本不会再绽放。

    容婴觉得他可恨又可怜。

    但无论如何,她和那朵黑莲花之间该有个了结。

    容婴回到了冷宫。

    故地重游,却是不一样的心绪,当年她在这里看见戴着人皮面具的苏宛宛和易容成容桓的下属翻云覆雨,几欲呕吐。

    如今却不会了,她甚至还能搬个小板凳,再端叠瓜子慢慢细品。

    这样一看,成长也并不是一件全然痛苦的事,迈过去就是崭新的自己,如今崭新的容婴再面对皇兄容桓,心里已然无悲无喜。

    她不爱他,也不恨他。

    甚至原谅了他。

    容桓对不起的也从来不是她,只是那些被迁怒,枉死的百姓。

    容婴做好了准备去见容桓,她来时天色已暮,隐约有圆月的轮廓,这座困了她大半生的宫城很安静,不见光亮。

    容婴自己点了个火折子,她举着这点星星之火来到了举行早朝的宫殿,容桓果然在这里,他嗜血残暴不假,但勤政敬业也是真。

    假如多点仁德之心,少点偏执和任性,容桓会是一个出色的帝王,离“暴君”二字十万八千里。

    殿内没有掌灯,容婴将火折子举在眼前,高高的红毯台阶上是君临天下的王座,容桓就坐在那里,姿态闲适,擦拭着剑。

    听见容婴的脚步声时,青年蓦然抬首,眼底是孤寂冷清。

    他颊边的发有些散乱,想来是发过疯了,这是容桓身体的本能,不受他控制,就像他永远无法触碰花草,触碰必凋零的宿命一样。

    那点光亮有些刺眼,容桓眼皮下压,细细盯着她看了一会,释然道“阿婴,你都想起来了吧。”

    容婴颔首,步步走上台阶。

    容桓唇边逸出一声轻笑,他将清冽的长剑横在自己身前,沙哑着嗓音说“回来就好。”他垂眼,示意容婴取走手中剑,还是漫不经心的语气。

    “杀了我,然后,活下去。”

    “生生世世,看见我就杀了我,别心软,也别给我留活路。”

    容婴没有去接。

    灭亡神不会死,但会受重伤沉睡,破局的方法就是用灵力一次又一次杀掉他,不给他苏醒的机会。

    这还是容桓自己琢磨出来的办法。在他试图强迫容婴,少女用金簪刺杀他的那次,容桓发现,普通的兵刃伤他都可以愈合,唯独经过容婴的手,哪怕只是普通的金钗,也足以要了他半条命。

    他该庆幸的是,容婴始终是个心软之人,那次的金簪没有用尽全力,没有贯穿他的心脏。

    他亲手将长剑交到少女手里,一边撩开玄色宽袍,一并对容婴说“你曾说过做我的剑鞘,所谓剑鞘,便是生来封剑的存在。”

    “阿婴,别心软。”

    “对你,对我,对他,都好。”他将胸口的肌肤袒露在少女面前,示意她去看那道狰狞的,永远无法愈合的伤疤。

    容桓在战场上摸爬滚打多年,什么重伤没受过,唯独是容婴这一击留下了痕迹,其他伤却像从未存在过一样。他后来想明白了,因为她天生就是来克他的。

    照墨铮的说法,佛莲子拥有这世间至纯至净的灵力,要么感化他,要么封印他。

    容桓替容婴选择了后者。

    他亲手递上刀剑。

    少女却摇摇头,她轻轻抬起容桓的下巴,说“想赎罪啊”

    容桓有些错愕,却在下一秒,胸口整个被刀剑贯穿,血溅在容婴脸颊上,她眼都没眨,就那么看着容桓阖上眼睛,失去意识。

    她封印了他。

    但这事儿没完。

    容婴在自己掌心划出一道伤口,又划破容桓的,她握紧他的手,任凭体内灵力运转,血液逆流,苍白着唇色说

    “阿兄,我来渡你。”

    用我的血,洗涤你满身的杀戮,逆改注定是灭亡的宿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