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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8、想起
    叶雪时微微地笑, 努力地想这人到底是谁,很可惜,他想不起来。

    那人又问“你不记得我了啊叶雪时, 我是徐大哥啊”

    徐大哥

    叶雪时还是想不起来, 他抱歉道“不好意思, 我确实想不起来, 我失忆了。”

    徐大哥这才缓缓收起激动, 懵了似的问“失忆”

    这十年里,除了特别亲近的人,没有人知道叶雪时失踪的事情, 叶家对外的说辞也只是孩子在休养身体,像徐大哥这样的人,当然绝不会知道叶雪时到底去了哪里。

    这个人好像认识十年前的自己,叶雪时解释道“我十年前在西伯利亚滑雪的时候遇到雪崩, 撞到脑袋,再醒过来就失忆了。”

    毕竟是外人,他没有具体说这十年里自己的那段经历。

    徐大哥听罢, 继续傻眼,很快又道“难怪这十年都完全没有看到过你我还可惜了很久, 那个时候我天天给你父母打电话,他们也不愿意见我一面, 后来更是不接我电话了,我还很可惜呢”

    看样子果然认识啊,好像关系还不错。

    叶雪时便笑道“那时候,爸妈都很担心我的身体,不是故意的。”

    徐大哥浑不在意“哎我怎么会在意这些我当时是以为,你集训回家后, 你爸妈觉得辛苦,舍不得让你再去了呢”

    叶雪时好奇问“集训”

    “估计你父母也觉得那段日子辛苦,没跟你说,你当时在跟我们国家队一起集训啊我是那个时候国家队的副教练你差点就要加入国家队了”

    叶雪时脑中完全没有这段回忆,家里也没人给他说过,他立即又问“是吗徐大哥,你能给我说说吗我一点也不记得了。”

    “我算算啊,这么一算,得是十一年前了,也就是差不多这个时候我们当时在y市集训,现在这帮小子离开长白山后,也会去y市,主要是水上训练,苦也确实苦,你父母开始不答应让你加入国家队,我上门好几次,他们可能是想通了,同意让你跟我们去集训。”

    “这样啊我那时候跟着你们集训了多久啊”

    “三个月我记得很清楚,我还记得当时我们提前五天结束集训,因为就在集训结束当天夜里,你爸凌晨给我打电话,说是找不到你了”徐大哥笑道,“哈哈,你那个时候是偷偷跑去哪里玩了吧”

    这个年纪的男孩子大多不喜欢被父母管,常有出去偷玩的事,徐大哥并未觉得这件事如何。

    叶雪时听了这话,心脏却突然被无形的手揪了一下,他脚下一个趔趄,徐大哥立即扶住他,关心地问“你怎么了”

    教练也赶紧跑来,担心问怎么了。

    叶雪时笑着摇头“我没事。”又劝教练去休息,“我再跟徐大哥说两句。”

    教练向来尊重他的意愿,见他确实没事,到一边去休息,叶雪时则是往外走几步,和徐大哥去了另一边。

    叶雪时又问“所以那个时候是六月份,对吗,徐大哥”

    “是,后来我就再也联系不上你了,唉。”

    “不好意思啊。”

    “没事也怨我,你那个时候很久没滑了,你爸妈尽管想再送你回雪场,跟着我们集训确实有点太激进,还是得缓缓,唉。”他又心疼地看叶雪时,“如果你当时没有走,一直跟我们在一起就好了,我们不会去西伯利亚训练,你一定不会遇到雪崩,也不会失忆。”

    叶雪时除了心脏疼之外,浑身更是开始冒冷汗。

    爸爸妈妈和叶里都说,那个时候根本不让他滑雪,所以他才要偷偷去西伯利亚。

    可是

    徐大哥却说,他父母想送他回雪场。

    还有,他们都说,他是冬天的时候在西伯利亚出事,徐大哥却说是六月份

    到底谁说的是真的谁又是假的

    叶雪时想到这里,又赶紧问“徐大哥,我那个时候是在东安中学读书,是吗”

    “没错其实我第一次看到你,也是在这里这事又得往前说几个月,那时候你和,对,那孩子叫万里他陪你来参加长白山的一个比赛,我才知道你,好家伙,找了好久才知道你当时在东安中学上学,哈哈”

    叶雪时也不知为什么,身上的冷汗越来越多。

    他却保持笑容,又问“徐大哥,我那个时候是不是很不爱学习啊也很不喜欢那里”

    “哪里我当时找到你们学校,你们校长别提多激动了直夸你呢,说你学习好,人也优秀”

    叶雪时的手不禁握紧,甜甜笑道“原来我以前是这样的啊。”

    “是啊那时候你就滑得贼好集训的时候,你的成绩也是排在第一你是天生就要滑雪的啊昨天我听人说到你的名字,还不相信,特地从北京来了一趟,没想到,果真是你啊你父母总算舍得让你重返雪场了叶雪时,怎么样,还想不想加入国家队”

    徐大哥说得激情澎湃,叶雪时极力平静,又笑道“徐大哥,我哥哥,也就是那时候的万里,你还记得吗”

    “我记得,他好像是被你父母收养的。”

    叶雪时松了口气,起码这个是真的。

    徐大哥却又道“这孩子也挺不容易的,他爸啊,真是作孽,我后来还去过东安镇一趟,是想找你们,听说他爸又进牢里了还是因为qj罪”

    叶雪时脸色变得煞白,腿忽然一软,直接软倒在雪地里。

    徐大哥吓得立即扶起他“怎么了这是”

    教练也大步走来,叶雪时浑身发抖,牙齿直打哆嗦,头痛欲裂,心脏也在疼,但他还是又问“那,那他妈呢”

    “啊”徐大哥纳闷于他为何要问这个,却大大咧咧道,“他妈据说很多年前就跑了,我也是听人说的,不是很清楚。”

    叶雪时靠在教练身上,仿佛抖筛。

    教练撑起他就打算走,叶雪时立即伸手阻止,努力平静道“我没事,可能是有点低血糖,早餐吃得有点少。”

    “真的”

    叶雪时点头“我真的没事,缓一会儿就好了,别吓到我妈和我哥。”

    教练能理解,叶雪时的父母与哥哥确实对他过于小心,教练拜托徐大哥扶他,去拿来巧克力递给叶雪时,叶雪时掰了块送到嘴里,咀嚼着,终于能再朝徐大哥笑“不好意思,吓到你了。”

    “嗨没事只是往后要记得早饭吃好,训练这事急不来的”

    “我知道,多谢你了,徐大哥。”

    徐大哥也知道事情需要缓缓图之,再道“我不打扰你训练,我们加个微信,你有事随时联系我。”

    “好的,徐大哥,我妈和我哥都在这里陪我,你最好不要让他们看到。”

    徐大哥了然“你放心叶雪时,我诚心邀请你加入国家队,如果你有这个想法,我愿意和你一起去劝你的家人”

    “谢谢你,我会好好考虑的。”

    徐大哥走后,教练跟他闲聊片刻,又道“如果你还是想加入,我依旧会给你当私人教练,我个人认为,加入国家队对你而言并不算坏事。”

    私人教练跟加入国家队并不冲突,只是此时的叶雪时哪里还有空想这些,他点点头,又叮嘱“不要告诉我妈和我哥,我见过徐大哥。”

    教练同样了然“你放心。”

    接下来的一整天,叶雪时的精神始终不好,教练早早地就放他回去休息。

    回到套房内,叶里在书房开视频会议,妈妈在给他们俩煲汤,叶雪时静悄悄地用门卡打开房门,因为太过安静,他能听到叶里说话的声音,还能听到“咕咚咕咚”的煲汤声音,房间里也比外面暖好多,飘荡着汤的浓郁香味。

    叶雪时的鼻子发酸,他不知道,到底哪个才是真的

    他站在门边发着呆,苏暄从厨房出来找东西,看到他,立即走来“怎么了宝宝怎么现在就回来了”

    叶雪时瘪着嘴,弯腰抱住苏暄。

    苏暄惊讶,手环住他的腰,轻轻拍着“怎么了呀是今天训练得不开心吗告诉妈妈啊”

    叶雪时摇头,这时,听到动静的叶里也走出来,见状立即皱眉“怎么了”

    叶雪时将头埋到苏暄肩头,偷偷将眼角的一点眼泪蹭掉,才抬头,笑道“没什么,今天训练的状态不太好”

    苏暄松了口气,叶里也笑道“状态有好有坏,人之常情,不必着急。”

    “就是,我们又不着急,慢慢来啊”苏暄说着,放开叶雪时,“你快去坐着,汤马上就好,妈妈去看着锅”又示意叶里,赶紧哄哄叶雪时。

    苏暄往厨房去,抢在叶里开口前,叶雪时推着他往书房走“你快去开会吧,我过会儿就好了,别让那么多人等你。”

    叶里不放心,叶雪时直接将他推到电脑前,还笑着和视频中的诸位打了个招呼,再朝叶里眨眨眼,转身立马蹦了出去。

    还能开玩笑,可见还能自我调整情绪。

    叶里失笑,继续会议。

    叶雪时回到卧室,站在窗边,看着外面的大雪,脸上的笑容再也无法维持。

    徐大哥没有骗他的理由,可是爸妈,包括叶里,骗他的理由又是什么

    叶里说因为他和爸妈长得像,爸妈才收养他,叶里还说,他的爸妈早已有各自的家庭,实际上,他父亲在坐牢

    想到这里,叶雪时的头再疼,他痛苦地将额头抵在玻璃上。

    什么才是真实的

    为什么他一点也想不起来了

    到底是为什么一想到这些就会头疼

    叶雪时愤怒地伸手,无力地去捶窗户。

    下意识地,他其实根本就不想知道一切真相,可是他又会反问自己,为什么不想知道真相他真的很害怕真相

    真相又到底是什么

    生活简单快乐,已经十年没有做过噩梦的叶雪时,这几天频频做噩梦,总是一身冷汗地从梦中醒来,叶里和苏暄为此都非常担忧,问他梦到什么,他又不说,只是躲在叶里的怀中发抖。

    他们不敢再问,只敢小声宽慰他。

    叶雪时不敢说,他在梦中,频频梦到一个陌生的中年男人,他确认,他从来没有见过这个男人,可是这个男人真的好真实,真实到他即便醒来,也能记得那个男人的声音,穿的衣服,梦到那个男人大声嚷着“每年给我一千万不然我就告诉所有人叶雪时是我儿子我”

    叶雪时痛苦低吼,用手去敲打自己的脑袋。

    叶里立即拉住他的手,紧紧抱住他,轻声道“没事了,这不是梦,没事了,有我在,不怕,不怕啊”

    苏暄也轻声劝“是呀,没事呀妈妈和哥哥都在,我们宝宝不怕”

    叶里像抱孩子一样抱着他,轻轻地晃,叶雪时蜷缩在他怀中,晃着晃着,苍白着整张脸,在他怀中再度睡着,却睡得不安稳,一整夜,叶里也不敢放开他。

    早晨醒来,他还是坚决要去雪场。

    他们本不放心,叶雪时强撑着笑道“我没事,就是梦到雪崩有点害怕”

    叶里和苏暄又是一通安慰他,一起送他去雪场,见他认认真真地训练,苏暄叹气道“宝宝一定是压力太大了。”

    叶雪时是那种一旦做一件事,就必要做到最好的人,十年前,叶里就知道。

    叶雪时自己都这么拼,他尽管心疼,却也不会就此中止叶雪时的训练。

    这是叶雪时热爱的事业。

    他们越心疼,越要支持为此奋斗的叶雪时。

    他道“下周雪宝就要离开长白山,回家休息半个月,再去瑞士吧。”

    “好。”苏暄赞同。

    就这几天,徐大哥每天都会在微信上联系叶雪时,话也不多,主旨还是想劝说他加入国家队,一同参加后年的冬奥会,叶雪时每每都想问徐大哥更多关于从前的事,却没有勇气问得更深。

    训练时,他的状态难免有些不好,教练不知其中缘故,以为他是在为是否加入国家队的事情烦忧,也会时不时地开导他,眼看明天就要离开长白山,训练时,叶雪时出了意外。

    当时他正助滑,本该直接滑上跳台,再在空中做动作。

    在他正要往天空跳跃时,因为状态不好,不知哪里出了问题,他的腿一软,他没能跳上天空,反而一头栽到雪地里。

    冰冰凉的雪迎面而来,他的头变得更疼,刹那,他想起某个瞬间。

    身后大雪如同猛兽,忽地扑过来,他拼命地想滑离,耳边是呼啸的风声与急速的心跳声,却躲不过,最终,那片大雪,埋葬了他。

    叶雪时挣扎着想爬起来,却因头疼,浑身更疼,甚至发抖,他到底是僵在雪地里,一动不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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