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双击屏幕即可自动滚动
30、Chapter 30
    打工的便利店要迎接检查,廖茗觉被留下迎接总部人员,结果对方堵车,她不得已迟到。猫着腰从后门进教室时被老师抓个正着,看到是她,念及平时工整规范的作业和期末考试的分数,才宽宏大量地网开一面。

    胡姗招手,要她过去。她刚坐下,另一位迟到的同学就堂而皇之被在前门抓住。邓谆笑着说“不好意思,睡过头了”,老师对着那张刷过糖浆般的笑容发不起脾气,最终只是唠叨“下个学期记得抢宿舍啊。”

    邓谆本来要坐前面,廖茗觉一个劲用气声喊“邓谆邓谆”沿路同学都纷纷回头,邓谆无可奈何,才重新拿起包换座位。

    他坐到廖茗觉身边,廖茗觉笑眯眯地看向他,一点也不会为这种小事难为情。为了腾出桌面给他,她还临时收了资料,自动铅笔滚到桌沿,落下时被邓谆接住了。他一言不发地放回她面前。

    坐在两个人后座的胡姗看到这一幕,低头边用手机打开美剧边问“邓谆,你是不是答应了舞蹈社学姐出演校庆的节目啊。”

    “对。”邓谆翻着课本。

    “为什么”胡姗抬起眼。

    “没有为什么。”邓谆不觉得有必要解释自己讨厌有人每天都在社交网络上托人联系自己。

    胡姗不快地沉默了,她旁边的王良戊在问节目的事,所以她才多说了几句“所有人都被逼着天天去排练,就他不用。大三的跟伺候皇帝一样,生怕他有一星半点的不高兴。估计排练都不会麻烦他去。这双标,区别待遇太明显,社团里的差不多都有意见了。”

    廖茗觉也听到了,用手肘捅了捅邓谆问“要不要去解释一下啊根本不是你的错啊。”

    王良戊突然说“我倒觉得没必要。”

    她回过头,疑惑地看着他。王良戊笑着“我觉得邓谆就该多习惯一下。”

    “习惯什么”

    王良戊回答“做会被人讨厌的事情。”

    即便是邓谆,也难免流露出讶异的颜色,他看向王良戊,王良戊却泰然自若地笑着。

    课间十五分钟,下午还有课,四个人计划中午吃外卖。他们到教学楼外吹风。廖茗觉从没自己点过外卖,这次算是初尝试,王良戊正在手把手教她怎么用优惠券,就有同班同学来到了这火箭队加小智的组合面前。

    上学期生日分了蛋糕给廖茗觉的女同学走上来,棕色的头发早晨特地卷过,睫毛大概也是新种的,有种刻意努力过的美。她先和另外三人打了个招呼,最后目光才落回邓谆身上。女生说“邓谆,可以加个微信吗”

    其实不是没添加,同一年级,问到微信号是多么容易的事,只是他一直没通过。但想要发展关系,语言的艺术要注意。

    邓谆抬起头,拿起手机,异常爽朗地说了句“当然可以。”

    女生心里高兴,拿到好友列表的位置,一下也不扭捏了,索性开门见山“你有女朋友吗”

    他先看向她,然后才微笑“没有呢,我上大学期间都不打算谈恋爱。”后半句分明是觉察到对方的意图才补充的。

    然而,学生时代的恋爱胜在允许莽撞。其实她已经听别的前辈说过,优柔寡断不可取,聊骚之类那一套邓谆不会理睬,他根本不会回消息。非要得到回复,最好采取直球。女生本来要走,却又一步三回头,酝酿再三,还是说了“其实我很喜欢你,假如你想要女朋友,可不可以考虑我一下”

    旁边的三个人完全呆了,虽然呆的含义不一样。廖茗觉呆住是觉得“这就是告白太厉害了”;胡姗呆住是在暗骂“大姐,我们还在这呢,你也不嫌尴尬”;王良戊呆住是“茗觉,你这外卖地址填错校区了啊”。

    邓谆有所停顿,虽说仅仅只是片刻。他从容地说“校运会的时候你扔了铅球我印象很深,旁边同学扭到腰的时候,你最先过去帮了她。”

    “”女生一时间愣住了,“你那个时候看到了吗”

    “嗯。”不偏不倚,他们此时此刻驻留的地方是校园里的樱花树下。邓谆脸上的阴影度过一层花瓣的漏筛,“我觉得你是很好的同学,但我没往那方面想过。以后在班上见到,我们还能打招呼吧”

    虽然被拒绝了,但女生大概还沉浸在他关注过自己的巨大冲击中,以至于没能感觉到伤心,反而笑起来“能”

    然后,邓谆就笑了“谢谢你。”

    王良戊已经伸出手臂,揽着胡姗和廖茗觉的肩膀速速远离麻烦中心“我们快逃。”

    “哇,好感动啊,”廖茗觉有点想咬手帕,“邓谆人好好啊。”

    “好个二胡卵子。他这样可不是拒绝人,是继续让对方迷着自己。”胡姗尖锐地点评。

    “那要怎么说”邓谆的声音在身后响起。他已经跟了上来,一下又一下用教材书脊敲着肩膀,彻头彻尾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冷冰冰地侧目,“骂她骗她我是gay”

    胡姗忍住了起冲突,王良戊也没吭声。

    只有廖茗觉陷入沉思。

    拒绝别人告白,到底要怎样才不会受伤

    回宿舍之后,廖茗觉去水房,在走廊碰到了告白失败的女同学。

    她们刚好一起过去,女生抱着衣服,笑着问了“白天我很丢脸吧”

    廖茗觉卖力摇头,差点把脑袋晃出去“我觉得你好勇敢”

    “唉,其实我也有点慌了神。”女生坚强地笑起来,“而且我平时观察着,邓谆人很好,经常是笑脸,人也很绅士,在教室门口碰到都会让女生先走。上次我上厕所出来裙子夹住,他还挡在我背后提醒了我。我想着,他肯定不会让我丢脸的。”

    头一次从别人口中了解邓谆,廖茗觉觉得很新鲜。

    平日里,她知道邓谆在面对别人时才会笑,性格也外向许多,但从未想过,还有这些详细事迹。

    在她面前,邓谆总是没什么表情,说话不太照顾人心情,偶尔会心血来潮,大部分时候都有点颓废的感觉。

    廖茗觉问“跟他谈恋爱的话,你是想干些什么啊”

    “就做些情侣会做的事啊。”女生反而对她的提问感到困惑,“一起出去吃吃饭,每天聊聊天什么的。”

    思考过后,廖茗觉还是问了“韵韵,你谈过恋爱吗”

    “高中的时候谈过的,一起出去玩,特地把手机关机。结果他爸妈找不到他,直接打电话给班主任,班主任又让班长帮忙一下子,全班都知道我们俩谈恋爱了。”

    “谈恋爱是不是很爽啊”

    女生笑了“有的不爽,但有的还是挺爽的。男朋友是邓谆的话,应该会很爽吧。”

    廖茗觉听得懵懵懂懂,实在有太多不解。

    邓谆也对她营业一下的话,可能她就明白了吧。廖茗觉是这么想的。

    校庆时期,为了跟其他院攀比,学生会都忙疯了。传媒部、打工、学习,廖茗觉连轴转,居然在上课时睡着。

    好在校庆晚会那一天很快就来了,邓谆和胡姗同去排练,廖茗觉到时候要负责跟传媒部学姐一起拍照。

    听说一开始,舞蹈社的学姐是希望邓谆能够唱跳一下韩国偶像团体的歌曲,但邓谆以“一开始你没说要我跳舞”为由拒绝了。他只需要在他们换衣服的时候热一下场,唱的是绿洲乐队的don\039tookbackanr。

    不知道怎么的,传媒部的学姐也得到了消息。

    “你是不知道,他们舞蹈社早早就在公众号狂发消息,说是重磅神秘嘉宾。硬拉着没入社的学弟帮忙,还腆着脸宣传,也好意思”学姐坐在摄像器材后面,交缠着腿,吃着汉堡包,“你饿不饿,是不是没吃晚饭也去买点吃的吧。”

    “不行舞蹈社的节目有我两个朋友,我想等着看。”廖茗觉跳着解乏操说。

    “还有好久呢。再说了,我们就固定在这拍,没什么人会注意到的,想干嘛干嘛。吃东西,玩手机,最好现在就把到时候校园网要的推送写了。”学姐作为过来人,很是老道地传授经验给她。

    廖茗觉想了想,肚子的饥饿终于超过看节目的热情。

    另一边,胡姗他们从上午排练到晚上,化了妆换上衣服,和其他社员对着拍子。他们直接叫的食堂盒饭,分发的时候,她有看到角落里,邓谆被不知道哪里来的同学簇拥着,像音乐之声里草原上的一幕似的聊着天。透漏一个有些变态的事实,她其实有留意记过,每一次邓谆的笑容,露出的牙齿数量都一致,就算抿着嘴唇,弧度也千篇一律。可见他每次的笑容都是拿软尺量过、最为标准的善良表情,足以说是完完全全的假象。

    在旁人看来,邓谆是在和人说话,但于邓谆本人而言,只是单纯在讨人喜欢而已。

    不小心对上目光,胡姗想回头也来不及了,邓谆已经起身,喊着她的名字走过来。他的态度亲昵到极致,但她知道他只是需要一个借口逃离那群人中间。

    “需要我提醒你吗”胡姗抵触地盯着他,“我最讨厌虚伪的人了。”

    在其他人远远看着的情况下,他用超伪善的微笑望着她,眼睛里满是温柔,嗓音毫无起伏地回答“哦,关我什么事。”

    胡姗承认邓谆是个帅哥,但他的性格实在令人不敢恭维。要不是经过廖茗觉介绍认识,恐怕她也会被他完美无缺的演技欺骗。这世界上最该提防的不是小人,而是伪君子。虽然廖茗觉总是拍着胸脯打包票说“邓谆人很好的”,但她实在是不了解这位每天一起上课的同班同学。

    她感觉廖茗觉就是在单方面对他好,而邓谆可能觉得廖茗觉有意思。胡姗把自己的猜想跟王良戊说“廖茗觉太傻白甜了,人际交往可是很复杂的。”

    “复杂的是人,而不是人际交往。你别想得太复杂。”王良戊却回答她,“我觉得邓谆人确实还不错。”

    到了正式演出,他们的节目排得很靠前。胡姗出去跳舞,每一个动作都想着跳完就能退社。终于回来歇息,换衣服时,邓谆出去了。

    邓谆几乎快忘记,自己有多久没站在舞台上了。

    过去还在做练习生的时候,几乎每周都有考核和练习,舞台下只坐讲师和少数时候出席的制作人,同时也会有拍摄。他习惯了聚光灯,也擅长朝镜头演绎。他不讨厌挨骂,但毕竟是接受着“要努力被别人喜欢和爱”的培训长大的。

    假装关注别人,就能得到关注。表现得温柔,就能被追捧。

    他其实没有特别关心的人。

    唱歌的时候会下意识去找镜头,熟练以后不会很难,只要捕捉到拍摄的光。不过,这次有些不同,尽管观众席很暗,他还是看到了机器后面的廖茗觉。

    她站立着,皮肤是容易被淹没在灰暗中的小麦色。他发现她在哭。廖茗觉的脸颊湿润,一把鼻涕一把泪,攥着纸巾,抬起手不住地擦拭。他从未见过这么让人移不开眼的眼泪。

    伴奏带还在放,反正已经到了最后一句。邓谆拿着麦克风回头,后台好像无法直接去观众席。

    台下的同学齐聚一堂,校领导也都在看。然而,舞台上的意外来得太突然。上一秒,大家都或多或少觉察到异样。

    邓谆带着徒然困扰的神情,直接翻越了舞台。

    带电线的麦克风在靛青色的天花板上牵扯出巨大的影子,他像突发奇想的摇滚歌手,跃入灯光以外的空间中时,人群有过急遽而短暂的沸腾。

    这大概是建校以来大学校庆学院晚会里只此一次表演人员临阵脱逃的状况。虽然后来他自觉已经唱完了该唱的部分,甚至没忘记把话筒放回音响老师身边。

    英伦歌曲的歌词声中,邓谆径自撞进没有聚光灯的黑暗里。好在肇事者的表现太过自然,以至于观众都以为是安排的一环,并没有觉得太奇怪。舞蹈节目马上继续,也就不再有人担心。他跑到传媒部值班的位置,没看到她,环顾一周,才在出口外橘黄色的灯光下发现廖茗觉的背影。

    她还在哭。

    邓谆来到她身后,又把安全出口的门关上,将偌大的音乐声和灯光隔离在内“怎么了”

    他连续问了两遍,伸手去撑她的脸庞,想检查是不是受伤了“怎么了”

    廖茗觉用力摇头,还是止不住地哭泣。邓谆手足无措,蹙眉的程度又加深。

    “你到底怎么了”他不是故意搞得好像责难的。

    廖茗觉摇头,啜泣,擤鼻子。在他如此焦虑的情境下,她说出令人哭笑不得的答案“我吃了火鸡面太辣了太辣了太辣了”

    邓谆整个人僵滞了。

    他感觉自己好像被戏弄了,但却无力反抗,也不能怪任何人。

    “那你也别哭啊。至少现在停下来,”这好像是他人生第一次记忆如此清晰的恼怒。原谅邓谆,他并不是个情感大起大落的小孩,也不是个太为别人而心绪不宁的男大学生,“等会儿别人还以为我弄哭你。”

    这里是后台人员出入的场合。马上表演结束,恐怕就会有人来往。

    “那是三倍辣我一哭就想到好多事想妈妈,想爷爷,好想回家”廖茗觉重点声明。回家要坐那么久的飞机,那么久的巴士,走那么久的路。有时候都想着,要是考了老家那个省的大学就好了。虽然因不适应的食物而涕泗横流,思乡之情也趁虚而入,但脑袋还是转得飞快,“你把手抬起来。”

    邓谆用眼神询问理由。

    “快点快点。”廖茗觉催促。

    他感觉自己像个傻子,模仿林正英电影里的僵尸,稍稍抬起了手。

    “打开一点。”廖茗觉边擦鼻涕边看他,“我们是好朋友,好朋友相互帮助是应该的。这不是你说的吗”

    邓谆一言不发,漠然地看着她,廖茗觉收起纸巾,终于泪汪汪地看过来。她走过来,直接把脸撞到他身前,伸手圈紧他。

    他继续抬着手,不知道该做什么,没来由好笑,望着斜上方的窗户轻声问“你擦了嘴巴没”

    “擦了。”她说,“原来你平时就是这样营业的啊。”

    营业可没教到这一步,但或许,他本该学习如何关心身边的人。邓谆没吭声,手缓慢地拍了拍她的背“别哭了。”

    作者有话要说不要吃三倍辣火鸡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