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思思倒是没觉得委屈, 只是这阵仗场面颇大,人手一根的长戟看得人冒冷汗。
岑沧海住得又不是特别偏,平日里还有有人走的, 这下许多百姓连看都不敢看了, 更别提路过, 各个宁愿绕原路都不走这里, 生怕被卷进什么说不清的官司里丢了命。
反其道而行之要进去的姜思思变得格外显眼。
她双手高举以示自己没有拿武器, 说“壮士好, 我是这家的下仆, 想进去见见我的主家。”
“下仆”领头的甲士上下打量她一眼,眉头一皱, 一语道破她的身份,“你便是姜思思正好, 我们将军想找你问话,跟我们走一趟吧。”
另外两个装备齐全的士兵上来将她带走,动作不算粗暴, 但很强硬。
地图上岑沧海好端端地呆在府里,看起来很安全, 姜思思知道这群士兵是小绿点, 所以她并不感到害怕, 问题在于这些士兵到底是谁的人。
一瞄地图, 属于聂天宁的小绿点就在不远处的梨园中。
姜思思也存了想要去见聂天宁的心思, 便乖乖地跟着他们走了。
走过几百米路, 经过不少酒肆书坊,里面掌柜本来有说有笑,看到士兵路过,脸色一变, 哐当一声就将门关上了,人群呼啦一下四散开来,街上顿时冷冷清清,再无人声。
姜思思这也太夸张了吧。
又走了几百米,士兵推开一扇门,带她跨过拱门,地上雪白的李花扑簌簌落了一地。
人还没到,姜思思先听见颤颤巍巍的戏腔从缝隙里钻出来,曲调很悲,唱词缠绵,不像是上过战场的男人爱听的调调。
待到进去了,能容纳两百多人的戏园空荡荡。台上演戏,台下只有一个头发花白的人在听,他像是凝固成了雕像一般,一动不动。
士兵抓住她的手臂防止她反抗,将霜雪解下来呈到老头面前。
聂天宁缓缓睁开了眼,伸出布满疤痕的手拿起霜雪,挥退士兵“你们下去吧。”
这一开口说话,姜思思顿时汗毛耸立。
聂天宁喉咙里像是塞了砂砾,每发出一个音节都刮着嗓子眼,沙哑又低沉。姜思思几乎有种错觉,好像是这一只身在地底的怪兽正在商量着下一秒要杀多少个人。
士兵们面不改色,听命下去。
咿咿呀呀的唱段不敢停歇,台上的花旦演到哭的戏份,是真哭了,姜思思也站在原地不敢动。
聂天宁说“愣着干什么,过来坐。”
姜思思硬着头皮往前走,走到他身旁踌躇了一下,选择坐在了聂天宁的左边,两个人中间只隔着一张小案几,上面摆着两盏茶还冒着热气。
噌的一声,霜雪出鞘,姜思思抖了一下,
雪白的剑身泛着寒光,聂天宁像是没看见姜思思的惊惶,说“这么多年了,我第一次看到霜雪真正的模样。”
姜思思缩着脑袋连忙说“霜雪并不归属于我,前辈若是想要拿回,晚辈绝无三话。”
“是杨一心那个神棍给你的吧。”聂天宁冷不丁地说。
突然听到一个陌生的名字,姜思思反应了一下才明白聂天宁是在说杨婆婆。
两个大佬之间的点评她肯定是无权插足的,姜思思只好僵硬地点头,在心里默默地说,杨婆婆,这话可不是她说的,她也是被迫点头的啊。
聂天宁咧着嘴角露出一个可以称得上狰狞的笑容“她死了”
姜思思斟酌道“应该是仙逝了。”
聂天宁将霜雪重新插回去,抿了口茶又呸了出来“真苦。”
“晚辈让人给您重新沏一壶”姜思思连忙狗腿道。
聂天宁跟她想象中的完全不一样,剧本里的聂天宁已经是迈入晚年,死气沉沉的,除了脾气倔点,别的地方都很随和。
哪像现在这么大佬,说话的每一个字都带着杀气和血气,一副一言不合就要拔剑砍人的模样。
和平年代长大的姜思思没见过杀人狂,聂天宁已经是她见过杀气最重的人了,光是一个眼神,姜思思就觉得自己似乎被看穿了伪装,为了保住自己的性命,只能谨小慎微,十分乖巧。
聂天宁捏了捏眉心“不必了,我也不爱喝茶。我听说,你是那小子的侍女”
“是。”姜思思低眉顺眼,小媳妇似得捏着衣角回答。
聂天宁斜着看了她一眼,哼笑道“女扮男装倒也算聪明。千里楼的人两次都折在你手里,不怕被报复”
姜思思苦着脸说“被报复也没办法,世子殿下性命危及,在下哪儿还能顾得上其他。”
“你确实是个好苗子。”霜雪被抛过来,姜思思赶忙伸手接住,就听聂天宁继续说“杨一心给了你,便是你的东西了。这几日替我看好那小子,国子监那边,我会派人去说的。”
就在聂天宁起身的那一刻,台上的唱腔也戛然而止,如释重负一般,唱戏的戏子们连滚带爬地下了台。
姜思思目不斜视,亦步亦趋地跟在聂天宁身后。出去以后,聂天宁突然站住说“三日后越王的诗会我也会去,让那小子做好准备。你既然做了男子模样,这段时日便委屈你,继续当个男子吧。”
姜思思是被扔回岑沧海的府邸的。
大佬聂天宁来去匆匆,姜思思通过他头顶的血条和好感度发现了两件事。
一是聂天宁很健康,比弱鸡岑沧海血条都厚。
第三就是谈话过后,他对姜思思的好感度涨了,从十点涨到了三十五点。
不太懂哪里戳到了大佬的点,但如果涨好感度的代价是再面对一次眼神都透着刀子的聂天宁,姜思思肯定是不想干的。
希望大佬赶紧忘掉她吧,太可怕了。
回去后姜思思才发现,之前负责服侍岑沧海的下人们全部换了一批,新进来的全是男子,个个满脸严肃,唇角永远都是平的,一看就知道是聂天宁的人。
姜思思怀疑这群人到底会不会笑。
应该是得了命令,一路上没有人拦姜思思,她找到岑沧海的书房,一进门就问“我来迟了,让殿下受惊了。”
岑沧海抬眼,坐在案几上看她,面无表情地说“我无事,倒是你看起来受到的惊吓不少。”
发现和想象中的不一样,岑沧海脸色都没变一下,姜思思停了停,抹了把额头的冷汗道“不愧是殿下,我回来都快吓死了。”
“是聂府的人亲自送我回来的。”岑沧海表情淡定,翻过一页书,浑然不觉自己说了什么爆炸发言。
原来还是聂天宁亲自找上门的
姜思思说“恭喜殿下,贺喜殿下,有聂将军保护,殿下一定十分安全。”
岑沧海蹙着眉头,他其实并未见到聂天宁,就像他之前几次暗地里打探聂府的消息都一无所获一样,聂天宁隐匿的很好,但出来的也很突然。
不想再纠结这个问题,岑沧海转而问“你不是要去那劳什子南风馆吗”
“其实我根本没进去”说到这个,姜思思可就不困了,她赶紧表忠心,“我一到门口就看见了黎公子,他给了我两张请帖,说三日后越王举办诗会,黎公子邀请殿下一同前去。反倒是殿下,我差点就以为殿下犯了什么事,引来外面重兵把守。”
“我肯定不会犯事。”岑沧海慢条斯理地说,“毕竟本世子不像姜小姐那么风流,喜欢去那些花柳之地。”
书翻页的刺啦声像是根刺,合着话语里的阴阳怪气一起往姜思思身上扎。
姜思思问他怎么还在记仇
系统说人家性格如此。
姜思思终于想起来按真实年龄,岑沧海就是个弟弟,思来想去终究软了声调说“若是世子殿下不喜欢,那我便不去了。这几日就在府里陪殿下好好温书可好”
这句话姜思思还是用的男子音调,岑沧海手微顿,抬眼看她“这可是你说的。”
“我说的”姜思思豪气万千。
“秋闱过后,你便恢复女儿身,不用扮做男子了。”见姜思思满脸问号,岑沧海又欲盖弥彰地补充了一句,“你断袖的名声传出去,让别人如何看我”
姜思思
黎士杰无害的小奶狗脸浮现在眼前。
大概,也许,可能已经传出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超级准时
感谢半浓小天使的地雷